“凯尔希老师，早。”凯尔希路过实验室，见自己带的两名研究生已经换上白大褂开始实验了。
凯尔希朝她们点点头，拿了一小盒配制好的代餐试剂，准备回办公室重新考虑一下伊利斯昨天说的话。
从理论上来讲，试剂已经是趋于完成的作品，只差临床测试，否则凯尔希也不敢随便拿出来给伊利斯吃。
但也因此，要在它的基础上再做改动就必须慎重。
而且伊利斯所说的“魅魔味觉特殊”这一点，凯尔希其实不太理解。
要怎么在配制药物的时候加入感情？
凯尔希是听过所谓“好的厨师能用厨艺表达出感情”这种说法的，但她完全不明白。
虽然凯尔希自认为是对科研有热情的，但要说把什么感情融入到药剂里面，这她就没什么头绪了。
想来想去，她暂且把试剂放在一边，开始处理自己的其他工作。
一直到了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她才带着试剂去敲了敲另一间办公室的门，随后推门而入。
白发的血魔上半身软塌塌地趴在办公桌上，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华法林老师。”凯尔希喊了一声，坐到血魔对面。
“什么事？”华法林撑着桌子爬起来，睡眼惺忪地从抽屉里摸了一包代餐血浆，扭开盖子吸了两口，索性趴回去继续吸完了一包。
作为和华法林共事过几年的同事，凯尔希早就习惯了她的作息时间，她等着华法林吃完“早饭”，看着那包代餐血浆，凯尔希却想起前一天晚上伊利斯在她家客厅里对她说的话。
的确，由于血魔的捕食行为对人类造成的伤害更大，而血库紧张，政府也不可能专门调用血液供血魔食用，因此血魔的代餐研发比魅魔更早更系统，到现在已经开发出了多种甚至多口味的血浆制品。
而魅魔的进食对人类可以说是完全无害甚至有利，很少有人想到魅魔或许也需要其他能摄取的营养。
华法林吸完了一包血浆，总算是清醒了一点，听凯尔希讲完那套关于“魅魔口味”的理论，她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笔，说：“你说的这个我是考虑过啦，但相较于我们血魔，魅魔的口味就是很难调整，她们几乎尝不出普通的味道，而过分加入调味品又会损害身体。”
“这是个相当难克服的问题，所以没和你讲。”华法林说：“而且我想，如果情况已经紧急到需要服用代餐食品，那么也不需要考虑口感了吧？”
“还是需要的。”凯尔希垂眸望着桌面：“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入口的食品。你能想象你在吃的血浆代餐没有任何味道吗？如果让人日复一日只能吃没有滋味的东西，未免也太残忍了。”
“不像你说的话啊。”华法林扔下笔，抱着手臂往后一靠，语气调侃但眼光不免带上了几分审视：“包括魅魔味觉的事你是从哪听来的？你接触到魅魔了？”
凯尔希不太自然地扭了扭耳朵。
“我早就想问了。”华法林注意到凯尔希的小动作，挑了挑眉毛：“不管怎么看，开发魅魔代餐这种项目都是吃力不讨好的小众课题吧？虽然有种族政策支持，科研经费是很好申请，这一点没错，但应当还有更好的选择吧？况且这个课题甚至和你的专业关联度没那么大。”
“你认识魅魔？还是说你爱上了哪个魅魔？先提醒你一句，魅魔浪荡是她们的天性，想用代餐来控制魅魔拈花惹草的本性那是不可能的事。”华法林难得摆出一副长者的做派来劝诫。
“我又没这么想。”凯尔希喃喃地说。
华法林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可能，她也算是看着凯尔希一路从研究生读上来的了，这个年轻菲林不论对谁都是一副冷淡克制的样子，而且以凯尔希的性格，也不太会对魅魔这种群体有什么好感。
“那就最好了。”于是华法林说：“我也不过问你的私事，如果你坚持要在代餐里加入口味，我们来讨论一下可行性吧。”
而就是这个在华法林眼中“不可能和魅魔扯上什么关系”的凯尔希，在和华法林讨论后续修改试剂配方的意见过后，破天荒地准时下班回家。
一只魅魔正在家里等她。
凯尔希早上临走前给了伊利斯家门的密码，又交换了联系方式，五点左右的时候伊利斯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那个时间凯尔希正在和华法林讨论后续如何修改配方，没看见消息，现在大概也用不着回复了。
而凯尔希没想到，自己刚刚到家，先闻到的是炖肉的香味。
她那个从来只用来吃外卖的餐桌上现在摆了一小盆冒着热气的汤。
清澈偏白的汤汁里，几块金黄色的玉米沉沉浮浮，汤底还躺着剁成小块的精排。
伊利斯套着件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围裙，从厨房里伸出脑袋：“你回来啦？还真早，我还想着如果你要加班，我就装个饭盒给你送去呢。”
“锅里还有个菜，你先喝点汤等等。”伊利斯又把脑袋缩回去：“饭也好了，我腾不出手，你自己来盛。”
凯尔希有点惊讶，她本来以为伊利斯最多会买点现成的饭菜回来，完全没预料到一回来就看到这么烟火气的一幕。
她望着厨房里伊利斯的背影，那件围裙好像还是刚搬过来的时候和厨具一起买的，只不过自从买了之后就没再用过，包括厨具也一起变成了摆设。
凯尔希想起今天华法林说的“你爱上魅魔了？”，其实华法林很敏锐，她一语中的。
否则凯尔希也不会把一张偷拍的照片保留那么久。
只不过这个魅魔不同寻常。
凯尔希站在餐桌旁捏了捏手指尖，走进厨房从伊利斯身边拿了个空碗，盛了碗饭，问：“你吃吗？”
“我不吃，你盛你自己的就行。”伊利斯随口答道：“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做了一点，应该不会忌口吧？”
凯尔希从侧面看了看锅，里面炒着鲜嫩的鸡蛋和番茄，伊利斯拿起一瓶番茄酱拧开，顿了顿，问：“放致死量？”
“？”凯尔希眼睁睁地看着伊利斯往里面倒了小半瓶进去搅了搅，又放了点酱油和盐。
“你哪来的钱买这些？”凯尔希问。昨天她们还讨论过伊利斯要不要给她交房租这件事，伊利斯的反应是她身上没钱，她已经很久没上班了。
“是钱不够交房租，又不是一分钱都没有，买点菜还是够的。”伊利斯一边说，一边把菜盛出来：“否则我就自己去租房了，还用得着睡朋友家里？”
“不过你这里厨具够全的，冰箱里却只有水果和酒？”伊利斯随口嘀咕：“科研压力那么大啊？”
昨天凯尔希好说歹说，甚至把自己任职的学校搬了出来，伊利斯才勉强答应跟她回来。
凯尔希没回答，而是掏出了手机：“买菜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还注意到房子整洁了不少，伊利斯在家也没闲着。
“这倒不用，我住在你这里做点事情应该的。”伊利斯坐到餐桌旁，单手托着下巴：“尝尝看？我吃不出味道，但应该还不错的。”
凯尔希翻了翻包，拿出一小盒代餐试剂递给伊利斯，而后者的表情在看见代餐的时候瞬间垮塌，露出了生无可恋的神情。
“我给你做好吃的然后你就拿这东西给我。”伊利斯嘀嘀咕咕，伸长胳膊在桌子上趴成一长条，顺便把那盒代餐推得很远。
“现在不吃也没关系，饿急了一定要记得吃。”凯尔希在餐桌上坐下来，盛了一碗汤放在手边，开始慢慢吃起来。
目前对于代餐调味还只是个构想，凯尔希一向不喜欢把没把握的事说出来给人听，所以她不准备告诉伊利斯这个规划。
伊利斯唔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反正她把脑袋埋在自己胳膊中间假装自己是个鸵鸟。
等凯尔希吃完了，伊利斯跟着站起来：“你回去休息吧，我收拾就行。”
凯尔希没说话，转身去厨房拿了一卷保鲜膜出来，把没吃完的菜包好，转手塞进冰箱，而伊利斯去刷碗了。
“......”有点熟悉的生活方式，伊利斯不由得想起自己不久之前也过着很相似的生活，只不过那名女性骄傲得十指不沾阳春水。
她不会帮忙收拾，但很喜欢看伊利斯忙活。
很相似，但又很不一样。
水珠溅到伊利斯脸上，她用袖子去抹，一只手从侧面伸过来，帮她把水龙头关小了一点。
凯尔希表情始终淡淡的，做出的却都是关切的事，她问：“累吗？累了就放下，我来。”
“一个碗而已。”伊利斯又蹭了蹭脸。
“饭很好吃。”凯尔希没打算走，她往后退了一步靠在橱柜上，说：“你的手艺很不错，专门学过？”
“人活得久，不管是什么，多少都会一点的。”伊利斯笑了笑，说：“你猜我多大？”
“我知道你们是长生种。按照你们的标准，你应该还很年轻，但单论年龄的话，应该是个我很难想象的数字吧。”凯尔希回忆了一下学过的内容：“魅魔的成年年龄应该是——”
“八十八岁。”伊利斯说：“我才刚成年没多久，一百零四岁。的确是很难想象的数字。”
她洗完了碗，关掉水龙头擦了擦水，把碗放进碗柜。
“新政府建立也就一百零几年吧，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算是见证过它从无到有的历史，而同时也是提卡兹融入人类生活的历史。”伊利斯像是随口一说，最后朝凯尔希粲然一笑：“去休息吧，凯尔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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