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意识时,沈忆只觉自己悬在宽阔死寂的高空中,周遭透露着诡异,浑身使不上力气,换做旁人早已慌了神。
这片区域的时间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他心头的不安悄悄浮了上来。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一股强悍的吸力骤然袭来,将他猛地往下拽。
那力道来的猝不及防,容不得他有半分挣扎余地。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漫长的拉扯结束,沈忆身体总算落了实处,先前攒着的不安尽数散去,脑袋里那层雾蒙蒙也褪得干净。
床上的沈忆指尖微动,掀了掀眼皮,最先撞入视野的是一片灰色水泥天花板。
灰色?这是哪里?
他倒也没有急着起身,眼睛缓缓聚焦,平静地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显然是间毛胚房内部,粗糙的墙壁,斑驳的水泥地面,家具少的可怜。
沈忆撑着身子想下地,身形尚未站直,却双腿发软跌坐床上。
紧接着,脑袋里多了许多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弄得他的头又胀又晕又重。
直到闪过一阵极为强烈霸道的疼痛,像根淬了冰的钢针直直扎进神经。
沈忆眼前一黑,终于倒在床上痛昏厥过去。
几天日子悄然划过,晚自习结束铃声刚歇,学生三三两两从立辉高中校门口出来,喧闹声瞬间在夜色中炸开。
人群里,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慢悠悠走着,其中一个随手搭在另一人肩膀上,唾沫星子飞溅:“我跟你说,上次考的那张数学试卷,最后一个大题,我花了半个晚自习,终于悟了,原来……”
沈忆侧耳听着,偶尔回应。
陈俞没指望他多话,自顾自地滔滔不绝,说到兴奋处,还会冷不丁拍他一下,没轻没重。
到了岔路口,周围的人渐渐散开,两人也挥手分别。
沈忆从小长在山村里,爸爸自他记事起就没了踪影,妈妈在他还小时生病去世,全靠姥姥把他拉扯大。
村里学校只能读到初中,他成绩优异,姥姥便掏出积蓄供他来渝城读书。
可谁想到,去年姥姥在老家山里捡柴火,不小心踩空摔下坡,没能及时救治,人直接没了。
从此他独自生活,现在读到高二下学期,陈俞是他在班里认识的好友,因着关系好,他常被陈俞拉去家里吃饭,陈姨也很喜欢他,待他特别亲。
陈俞为人仗义,就是嘴巴闲不住,一天到晚说个不停,旁人嫌吵,他却从没这种感觉。
小时候听惯了姥姥在耳边唠叨,如今姥姥不在,身边碎碎念的人换成了陈俞,他相当适应,一点不觉得聒噪。
天色有些暗,地面坑坑洼洼,一旁路灯散发着暗黄色的暖光,蝇虫在下面萦绕。
沈忆穿过泥泞的小路,却发现筒子楼前面堆着行李。
又有人搬进来了。
筒子楼虽然设施简陋,环境比其他地方差劲,但租金是实打实的便宜,不然沈忆也不会选择住在这。
他没有过多停留,转身上楼。
片刻后,沈忆经过其中一处转弯,视野里出现一道缓慢上楼的背影。
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身形单薄,怀里抱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正费力地往上挪,纤细白皙的手臂在昏暗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扎眼。
那人累得气息紊乱,步伐艰难蹒跚,每上一级台阶,膝盖都要打颤。
沈忆一直觉得自己不算热心肠,此刻却鬼使神差在那人身后停住脚步。
“砰——”
重物撞击墙壁的闷声响起,那人显然有些力竭,停在楼梯一侧,撑着墙努力平复呼吸,他光顾着喘气,压根没察觉身后站着的沈忆。
刚歇不久,男生直起身,看样子是准备抱着东西继续上楼。
“我帮你”
沈忆在后面观察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完大步流星跨上台阶,伸手扶住箱子另一侧。
男生顿时压力减轻,紧绷的手臂微微放松。
“你要搬到哪去?”
沈忆对着男生问道,箱子太高,遮挡住他投向对面的视线。
“……403”
男生声音低不可闻,好似微风掠过耳畔,却没进入耳里。
沈忆自然没听清,默不作声跟着男生,手里稳稳托着箱子。
两人合力把箱子抬到403门口,沈忆这才发现男生住对门。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相对站立。
男生年纪和自己相仿,身量不算高。
沈忆估了下,对方头顶大概到自己鼻尖位置,只是他始终低垂着头,加上额前刘海有些长,把大半张脸遮在阴影里。
男生在门口对沈忆轻声道谢,这次声音倒是清晰些,稚嫩干净,混着点不自觉小声的低哑。
沈忆没多说什么,颔首回应,转身掏出钥匙开门。
“没出息的,我是缺你吃缺你穿了吗?磨磨蹭蹭跟个死人一样!”
尖利的女声像淬了冰碴子,从背后扎来,话语刻薄,裹着骂骂咧咧的火气。
“搬个行李这么费劲,还等着我伺候你不成?”
沈忆回头看去,却只能透过敞开的房门,窥见一道认真摆放杂物的忙碌身影。
等沈忆回到房间,写完作业后已经接近十二点,匆匆洗漱完躺在床上。
他闭着眼准备入睡,脑子却一不留神开始思绪发散,莫名回想起那些记忆,姑且说是上辈子。
只觉得有些黄粱一梦,经过这几天的舒坦日子,更是让那段记忆虚无缥缈起来。
上次昏迷再醒来后,他便彻底接纳了这辈子的记忆。
他也记得,死后曾进入了一片诡异空间,在里面待了一段时间,后来又被拉扯着,直至完全清醒。
那里是什么?是两个时空之间的隧道?又或是平行世界的缝隙?
如果是重生,为什么会是他?
他身上能有什么特殊的?
沈忆不得而知,心里难得有些迷茫。
说起来,上辈子的沈忆,其实并非完全失忆,只是缺失离开老家来渝城读书的那些。
也就是说,他现在所经历的,以后可能会忘记。
前世的沈忆,被头痛折磨了五年,按记忆算下来,约莫是24岁时出的事。
距离现在还有6年,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沛城?撞他的面包车司机又是谁?他到底惹了什么仇家?
随着沈忆在这个世界待的越久,本就模糊的记忆愈发扑朔迷离。
他脑袋里的思绪杂乱成团,冒出无数个问号。
躺了许久也没半点睡意,沈忆掀开被子下床,翻找着抽屉里的记事本,他第一天醒来就把上辈子的事记录在上面。
可当本子被翻开那一瞬,他呼吸猛地顿住。
原本密密麻麻的字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一片刺目的空白。
他盯着毫无痕迹的纸页,脑子里飞快掠过几个猜测。
不能写下来?笔迹被抹去了?
要是连文字都留不住,那他关于上辈子的记忆,也会逐渐模糊,直至彻底忘却吗?
告诉信任的人?
说给陈俞听吗?写在本子上会消失,和人说的话,会不会有副作用?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那些记忆确定真实吗?真的不是凭空臆想出来的?
沈忆攥紧本子,心里打定主意,暑假他得去趟沛城。
哪怕是许多年后的事情,总会有不曾变过的地方,尤其是沛城,他这辈子从未去过,要是现实与记忆重合相似,基本就能证实不是假的。
早上六点半,沈忆被闹钟吵醒。
他昨晚失眠了,快天亮时才沉沉睡去,此刻脑子清醒和混沌参半。
简单收拾后,他挎着书包便往学校走。
沈忆住的筒子楼离学校不远,走个十几分钟就能到。
立辉高中外面摆着不少早餐摊,煎饼和炒粉的香气混着热气飘得老远,卖的东西也比别处物美价廉。
沈忆像往常一样买了几个饼,提着油纸袋准备进学校,眼角余光却扫到不远处一道身影。
那人背着洗得泛白的书包,皮肤在太阳光下白得醒目,瞧着和昨晚楼道里那个男生有几分相似。
对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径直走进校门。
他也在立辉?
沈忆没多琢磨,很快将这事抛在脑后。
早读下课,教室从热闹的背书声中渐渐安静下来。
沈忆想起昨夜字迹消失的事,抬头看向前排的陈俞,对方正低着头整理抽屉杂物。
或许,现在就可以试试。
沈忆心里再次冒出和昨晚一样的念头。
写在本子上会消失,那亲口说呢?
哪怕只是一句暗示。
一晚上过去,沈忆探知欲空前高涨,脑袋迷糊着,都忘了纠结亲口诉说的原因。
沈忆伸手戳了戳陈俞的后背:“出来一下。”
陈俞愣了愣,顺从得撂下东西,跟着朋友往外走。
直到两人停在一个没人经过的角落。
陈俞满脸疑惑:“咋了?神神秘秘的。”
沈忆倚靠有些掉粉的白墙,斟酌着开口:“陈俞,你说人会不会……”
有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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