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日光透过窗格，在窗边的地板投下几何的光斑。明暗交界处，光影切割，勾勒出床上两道女人的身影。
窸窣声响起，乔绯茵翻了个身，垂落的墨发浸在光里。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凝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谁？！
后背发寒，睡意一下子溜走，半耷的眼角警觉撩起，视线定格，乔绯茵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她和顾皎相拥而眠。
“起这么早？”
乔绯茵的嗓音半哑，透着性感，半撑起身子，盖在薄肩的床被滑落，一路逶迤而下，堆叠滑至腰腹，展现凹陷细腻的锁骨。纤细长指朝后捋了一把长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秾丽的长眸。
她清明的眸光打量了顾皎一圈，对方的眸子活泛，恢复了神采，瞧不出昨晚不适难耐的模样。
要不是能望见女人瓷白脆弱的肌肤有几道因为力度稍大而留下的红色压痕，她还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顾皎撒娇般，用脸颊蹭了下乔绯茵垂在枕边的指尖，嗓音眷恋，道：“醒了就睡不着了。”
呼吸间萦绕极淡的靡香，乔绯茵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肤温恢复了正常。
但出于谨慎的考虑，她没有取消预约的妖科医院上午的号。
-
“假性发.晴。”
医生拿着化验单的结果，道：“在小猫人发.晴期到来之前，通常会有一到两次的假性发.晴，昨天有吃或者接触什么刺激性东西吗？
乔绯茵如实道:“喝了半瓶果酒。”
医生点点头，低头敲病例，指节律动飞快记录着，“这应该就是诱因。小猫人的发情期距离假性发情会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不要再喝酒了，不然会有二次假性发晴的可.能。”
顾皎露出遗憾的神情，侧眸看向乔绯茵。
果酒很好喝，但她听乔绯茵的，乔绯茵不要她喝，她就不喝了。
乔绯茵道：“好，请问忌口辛辣生冷吗？”
“这个没所谓。”医生思索一番，继续敲字，道：“我给你们开一份缇啶奥泺桠，小猫人发情期可以吃，缓解难受的，一天一次，一次一片。”
……
乔绯茵问道：“记住了？”
顾皎：“记住了。”
乔绯茵将病历和药放进顾皎的包中，戴上浅灰色鸭舌帽，问道：“我今天下午要去工作，你想呆在家里，还是出去逛逛？”
微风吹过，掀动顾皎烟色的长裙和蕾丝系蝴蝶结草帽，顾皎用手压着裙边，草帽像要跟随风飞起来。
乔绯茵一把按住她乱晃的帽子，用垂下来的两边黑色细绳打了个结，扣在她的下巴和脖颈的交接线。
长裙如浪，顾皎亭亭玉立，像朵皎白的荷花，她道：“能不能陪你工作？”
乔绯茵歉然，“恐怕不行。”
顾皎希望落空，蔫蔫地道：“那就在家里吧。”
话语被震动的电话打断。
“等一下。”
没有躲避，乔绯茵当着顾皎的面接了电话，三言两语后挂断电话，她的狭长眼尾一撩，脸上挂上稀松的笑意，“现在有第三个选择了。”
……
乔绯茵参与的综艺《穿越后我竟是嫌疑人》在本市录制，节目是由番茄台和星月网联合推出的实景类明星互动推理秀。参与节目的六名明星嘉宾会以“嫌疑人”的身份被带到命案现场，案件的真凶不止一人，需要每名嘉宾通过搜查现场的物件，推理有价值的线索，从而找出真正的凶手。
如果节目最后的公投环节，投出来的嘉宾不是凶手，当期的节目会以凶手获胜告终。
本期设置的背景是民国时期，乔绯茵穿了件水绿前开衩旗袍，外面搭配了一件鹅黄罩衫，婀娜美艳，气质斐然，扮演的嫌疑人是八面玲珑的酒楼女掌柜，命案就发生在她家的酒楼。
乔绯茵和其他嘉宾一样，只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对自己身上的故事一概不知，想要推测出自己的故事线，要靠现场的物件搜查。
时间有限，搜查过两位嘉宾的房间，乔绯茵到了自己的卧室。
“喵。”
鸳鸯眼的白猫冲她叫了一声。
正巧在她卧室里搜证的女嘉宾挑了挑眉，“乔掌柜，你养了猫啊。”
节目组没有给嘉宾们重新编名字，而是用她们本身的姓加她们在这次节目中对应的身份起名。
像正在和乔绯茵说话的女人，她本人姓宋，扮演的是留学归来的女学生，大家都称呼她密斯宋。
乔绯茵沉着“嗯”了一声，却见密斯宋看她的眼神有几分探究。
乔绯茵：“宋小姐，有话直说。”
密斯宋示意手中的纸质报告，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叹道：“不巧，我找到了你猫毛过敏的证据。想一想一会儿如何解释吧，乔掌柜。”
乔绯茵眸光掠过，转动着手腕上的白玉镯，不紧不慢地道：“巧了。刚才我去搜证了你的房间，像这样的证据，我有一叠。”
密斯宋心道不妙，立刻转变嘴脸，换上一副亲切的目光，“打个商量，要不要结盟，信息共享？”
乔绯茵盯着她看了片刻，逆着光的眸子墨色般深深浅浅，黑不见底。
被这样一双眼睛望着，仿佛所有的心思都曝在日光下，无所遁形。
密斯宋神情变化，几番紧张，快要绷不住想主动将手里的证据主动上交时，乔绯茵终于摇了摇头。
“这是个人战。”
节目流程一环扣一环，节奏紧密，嘉宾们结束录制走出实景场地，天已经黑了。
导演公开结果时，乔绯茵作为本案的“凶手”，成功逃脱追捕，令其他几位互投的嘉宾相互抱怨，懊悔得直跺脚，结束后还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复盘。
但经过一天的录制，让性格脾气各不相同的几人关系迅速拉近，结束录制后，众人站在影视城门口，互相聊着天，都没有着急离开。
宋清，也是节目里的密斯宋，提议道：“我们去吃烧烤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当地特色烧烤，味道特别正宗，有独立包间，还有炒菜和凉拌菜可以点。”
其余几人纷纷赞同。
乔绯茵低头发完消息，抬眸，听见四周蝉鸣声不断，其余几人的目光都焦距在她的身上。
她抱歉道：“我今晚还有事情，恐怕不能去了。下期节目结束，如果大家有时间，我们再一起聚一次吧，下一次我请客。”
节目录制结束的时间比预期的晚的多，乔绯茵早有预料，提前给顾皎发了消息，让顾皎早点休息，但顾皎固执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受了谁的影响，一定要等她回来才肯睡。
不仅如此，在她录制节目没有办法看手机的期间，顾皎登着她平板的微信账号，每个小时都会给她发一个不一样的表情包。
[猫学习，猫刻苦地学.jpg]
[猫探头，你的猫来了，请查收.jpg。]
[猫睡着了.jpg]
[猫醒了.jpg]
……
[猫看家，你放心.jpg]
乔绯茵逐条回复了对应的语音，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先去了一趟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场，取了自己预约定制的物品，才回别墅。
顾皎还没睡。
照例是一句欢迎的“你回来了”。
乔绯茵应了一声，手忍不住往女人头上摸，问：“吃晚饭了吗？”
乔绯茵不爱热闹，也厌恶孤单，如果没有顾皎在家里等自己，她会考虑和节目组的嘉宾们在外面吃完夜宵再回别墅。但有顾皎在，回家就变成了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吃了。”
顾皎递给她拖鞋，习惯性地轻嗅主人身上令她沉溺的带着体温的香气。
香气盈入肺腑，未等陶醉，陌生的气息钻入鼻腔，她的身子陡然定住，瞳孔微颤。
是别的猫的气味。
严重的危机感来袭。
顾皎死死咬住唇瓣内侧的软肉，脑袋像被钉子钉住，看着地板，“主人，你有别的猫了？”
乔绯茵今天做了造型，每一根发丝都做了卷翘处理，透着精致，疑惑地撇她一眼，“没有，我今天是出门工作的，没有碰猫。”
顾皎不太敢信，嗓音苦楚，“正经工作？”
乔绯茵：“……”
她道：“是正经工作，不过工作场地有一只鸳鸯眼小猫，可能它身上的气味蹭到我身上了，但我没有碰它。”
顾皎没说话，不知道是信了她的说辞还是没信，眸色黯淡下去。
乔绯茵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指腹捏凹她柔软雪白的脸颊，“怎么不开心？”
猫也会有烦恼吗？
顾皎眼眶微红，脸颊肉朝外溢出雪腻，真心实意地道：“要是我一直是猫就好了。”
乔绯茵看她，“做人不好吗？”
顾皎道：“好。但是你喜欢猫呀。”
乔绯茵的眼眸变得柔和，她喜欢猫，但当顾皎变成了人，她喜欢猫与否，都不重要了。
乔绯茵道：“我不喜欢猫。”
“我只喜欢顾皎。不论皎皎是猫还是人，我都只喜欢皎皎。”
养一个生命需要莫大的责任，乔绯茵从来不觉得自己有照顾一个生命的能力。直到那天清晨，乔绯茵赶通告，去机场的路上，撞见一辆汽车横冲过人行道，撞飞了一只银点猫。趴在地上的小家伙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她做不到见死不救，趁离飞机登机有一段时间，让司机先导航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乔绯茵承担了一切手术和住院的费用，拜托医院给猫咪物色一位合格的领养人。
可医院方面迟迟没有找到符合乔绯茵要求的合格的领养人。
反而银点猫每次看见她来宠物医院，都开心地不得了，喵喵地叫着，像是在唱一首欢快的猫猫之歌。
乔绯茵每次都会笑。医生询问原因，乔绯茵反过来问医生，是不是车祸影响了猫咪的声带，不然怎么会有猫咪猫叫跑调。医生奇怪，她没有听出来哪里与别的猫不同。
后来一次探望流浪猫，是乔绯茵和顾钰兰起了争执，刚大吵完一架的时候。来医院做志愿者的学生站在乔绯茵的身边，一如往常地与她闲谈，聊到找猫咪的领养人的事。
乔绯茵一边回应，一边隔着透明挡板，意兴阑珊地逗弄着流浪猫，滋生的负面的情绪如枷锁坠着四肢百骸，拉扯身子陷入孤独的沼泽。
她忽然觉得自己和这只流浪猫很像，都没有人要，孤单如影随形。
决定领养不是一瞬间的决定。但在领养协议下签下自己的名字，乔绯茵只花了不到三秒的时间。
“‘明月何皎皎。’”乔绯茵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月亮，月色流淌在她绝色的面庞，像是陷入了回忆，她的嘴边噙着微不可查的浅淡笑色，道：“那天晚上，我提着猫箱，月光透过车窗映亮蓝宝石般的猫眸，于是我想，她就叫皎皎吧。皎皎会是我一辈子的家人，一辈子照亮我的月亮。”
往后，她也有真正意义上，自己选择的家人了。
回忆结束，乔绯茵抽回视线，将手提袋递给顾皎，“袋子里有一部新手机，以后皎皎不需要拿着平板用，可以直接用手机和我聊天，给我打电话了。”
顾皎迫不及待在手机地输入上乔绯茵的联系电话和姓名，随后登上自己的微信。
是系统默认的微信名和头像，好友只有一个。
顾皎大字不识万个，对网名不是很感冒，指着头像道：“我想换成自己的照片，和你的头像类似的。”
她下午登陆的是乔绯茵的微信，乔绯茵微信头像是她猫时的拍的照片。
“当然可以。”
乔绯茵用传输助手，将拍的皎皎的照片都发给她。
“每一张都好看。”
顾皎简直要选花了眼，拉上乔绯茵一起选。
划到一张照片时，顾皎的指尖停住。
这张照片的主人公不仅是她自己，还有乔绯茵，是乔绯茵趁小猫睡觉偷拍人亲猫咪肚皮的画面。
乔绯茵：“发错了。”
她的脸上发热，夕色染上雪白的脖颈，尴尬地捋了捋发尾。画面中的她剥去虚情假意的虚伪画皮，笑容薄浅却发自内心，像一抹日光，太过刺眼，也太过赤.裸。
顾皎：“o.o”
乔绯茵不太自在地看了眼她圆溜溜的猫眼，手动下滑下一张，道：“那一张是不小心混进去的。”
第二张照片亮相。
同样的角度，人亲猫咪肚皮的画面。
乔绯茵：“……”
同样的照片，她为什么会保留两张。
顾皎的眸子缓缓睁大，“o.O！”
她睫毛扑闪，不知想了什么，侧过身，道：“今天思想品德课的老师来讲课了。”
话题突然跳跃，打断乔绯茵微妙的窘色。
她没跟上顾皎的节奏，但能从窘态中剥离，不需要生硬尬话，她求之不得。
乔绯茵敛容点点头，老师是经纪人介绍的熟人，教学履历漂亮，圈内评价极高。今天下午是试课，如果没有问题，她打算直和老师签订合同，明天开始正式的课程。
乔绯茵道：“老师凶不凶？”
顾皎摇头，“长得凶，但人不凶。”
乔绯茵的心稳了大半，打算一会儿就约定老师明日上课的事，继续问道：“老师讲的能听懂吗？”
顾皎仰着脸，道：“听得懂。我有没明白的地方，老师都讲清楚了。”
乔绯茵欣慰，询问今天的学习成果，“今天老师讲了什么？”
顾皎点了下手机屏幕，微暗的屏幕重新亮了起来。
“老师说，亲别人肚皮的都是坏人，是变.态。”
乔绯茵：“……”
乔绯茵：变.态？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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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轻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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