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比武大会夺魁赛。
以往清冷鲜少有人踏足的聚仙台,今日却拉起横幅,天散樱红落花,被各路仙家大神争先包圆了。
整条东大街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比试台中央,立着一黑一红两道瘦小身影。
“你是说,今年比武大会进入总决赛的,就是那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
“呵,你可别小看这两个孩子。”
“怎么说?”
“这俩小孩一拳一个,那叫一个手下不留情,别问,问就是挨过双倍的打。”
“……”
枝头梨花开得正盛,清风携来两三片绯红桃花瓣,悠然飘落于玄殷与红衣小孩之间。
玄殷持剑而立,睫毛浓密唇红齿白,小脸绷得紧紧的,背着手,像个刻板的小老头。
视线不经意从红衣小孩脸上划过,玄殷脸颊不由自主泛起红晕,修长睫毛上下轻颤,眼神闪躲,抿了抿唇。
小男孩身着似火红衣,皮肤白皙,发丝如墨,睫毛细密又长,那双淡淡的眉毛下衬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底一颗红痣做点缀。
好漂亮……肉嘟嘟的脸颊丝毫不亚于一只小包子。
见惯了外祖父那张刻薄厌世脸,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可爱的人,人畜无害的那种。
从来打天打地不轻易服输的玄殷第一次犹豫不决。
他本想速战速决,然后询问对方来处。
冷淡寡言的他,第一次有交朋友的打算。
谁知哐当一声,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小包子手上的暗红冷剑,从手中倏然滑落,落在硬地板上发出闷响。
小包子把剑踢远,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冲玄殷喊道。
“我弃权!我要哥哥当第一!”
脚步声猝然远去,还没等玄殷从对方话语中回过神来,小包子人已跑远。
落在地上的那把暗红冷剑也消失不见。
比试台上,只留下玄殷孤零零的身影。
玄殷不知道这场比武是如何收尾的,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后,周围嘈杂的议论声逐渐消失,周围难得安静。
“喂,等等——!”
玄殷抬手,只顾着抓住前方那抹小小的红影,却不曾察觉脚下那比试台早已消失,四周被漆黑的雾气所笼罩。
于是他惊奇的发现,那抹红影明明距离他很近,可他卯足了劲,偏偏在每次快要抓到的时候,红影又会在他的指缝间溜走。
追着追着,玄殷突然惊醒,冷汗划过他白皙如玉的面庞,满床的青色纱幔映入眼帘。
原来是梦……不,准确来说,那并不是梦,是千百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场比武采取匿名制,加上他们当时还很小,很多人都不曾见过他们,更别说知道名字了。
想到这儿,玄殷垂下眼眸,低垂的睫毛半遮住深邃的眸子,心里难免失落。
也不知道长大后的小包子,变成了什么模样?
玄殷掀开被子,正欲起身。
眼前一行金光闪闪的毛笔字赫然于眼前浮现,飘飘然悬在半空。
盯着这行字,仿佛写字人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神殿,速来!”
玄殷敛神,眸光微沉。
思忖之间,眼前那行字已经逐渐淡了下去,直至消失。
是天道的传召,听说天道平时从未传召过任何人,可今日怎会突然主动传召他?
来不及多想,玄殷简单收拾过后,脚下驾起一片祥云,便朝神殿的位置赶去。
神殿门前,白玉雕花门紧闭,诸位仙神一如既往在门前等候多时,交头接耳,或论逸事,或论政事。
但每个人心里皆怀揣着一个愿望,那便是希望得到天道传召。
只要能被天道传召一次,那就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彼时祥云铺路,天边青色龙影显现。
云端忽现一玄袍男子,步履轻缓,脚踏祥云漫步而下,随着男子同时出现的,是头顶仙雀悦耳的鸣叫声,和满天飘落的艳红花雨。
玄殷一袭锦绣玄袍,棕色长发披落脑后,长身玉立清俊挺拔,额前碎发遮住漆黑的眼瞳,如化不开的浓墨,眸光深邃暗沉。
他走近,周身散布的低气压迅速席卷整个神殿前,众神心神一凛,不得不硬着头皮为他退出一条小道。
玄殷视若无人般从众仙神面前走过,那扇紧闭的白玉雕花大门自行敞开一条小缝。
玄殷面无表情,上前推门而入。
此时站在门后的人:“……”
“凭什么我们久立,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就能随意进出,这不公平!”
“省省吧,人家有家世有后台,方才进去的那位小阎王,正是上古龙族这代唯一的子嗣,玄殷。”
听到“上古龙族”这四个字,众人顿时哑声。
这天界谁不知道,龙族与凤族是天界唯一留存下来的古时大族,他们可以直接绕过天帝,与天道对话。
众人摇头苦笑,他们还真是吃了没有家世的亏。
跟随天道指引,玄殷一路走入内殿,最终停在阶梯下方硕大的折叠屏风前。
通过屏风后的剪影,隐隐勾勒出软榻上那道慵懒的身形,脚下似乎还有毛绒绒的小动物为自己舔毛。
“臣龙族之子玄殷,遵天道传召于此,特请大人降下法旨。”
即便面对神秘莫测的天道大人,玄殷也只是微弓脊背,简单行礼。
这要换作外面那些人,早就扑通一下拜倒在地了。
对于玄殷的失礼,天道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并没有追究。
“你前几日同吾讲,欲与大道同归,作为下一任天道的候选人?”天道声线低沉悦耳,不急不慢。
玄殷不假思索:“是。”
“不妥。”
屏风后那道身影缓缓起身,脚下的毛绒绒趁机跳上天道肩头,小尾巴在后面摇啊摇。
玄殷盯着那道剪影发呆:“为何不妥?”
天道摇摇头:“吾观你尘缘未了,若贸然如此,恐日后追悔莫及。”
“作为天道,需断情绝爱,斩断尘世间的贪嗔痴怨,这点身为玄殷的你,再清楚不过。”
尘缘未了……玄殷缓慢地咀嚼着嘴边这四个字,脑中忽然闪过一抹红影,转瞬即逝,像在心尖留下一枚羽毛轻扫。
奇怪,为什么会想到小包子?
见玄殷沉默,天道又给了玄殷另一种选择。
“这样吧,你先去灵界渡劫走一遭,若回来后当真心无所念,吾再允你,如何?”
玄殷咬咬牙,心里几番斗争下,还是答应下来。
“可问大人,我渡的是什么劫?”
天道思虑片刻,沉吟道:“你只需知道,下界后度化世人,多行善事,铲除人间不平事,多积阴德便能重返天界。”
玄殷拱手作揖:“谨遵天道法旨。”
他不做停留,转身离去。
空旷的大殿内,又剩下了天道一人。
哦,还有一只小橘猫。
“大人,您这是滥用职权吧?”橘猫卧在天道肩头,“您让他渡劫,是因为答应了凤族那边的人,对吧?”
许久,天道摸摸那只橘猫的头,嘴角勾起无奈的笑。
“这叫人情世故,凤族大公子特意嘱托,吾当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卖他个人情。”
橘猫舔舔毛:“这凤族大公子就这么重要?您一天能召见他八回。”
“你这只小橘懂什么?算了,吃茶去。”
橘猫愣住:“您也太不负责了吧?外头那些人还在等您传召,您却吃茶?”
“你见过吾传召过他们吗?玄殷那小子总有事没事找吾研讨,他不累吾还累呢。”天道无辜摊手。
小橘猫:“……说的也是。”
从神殿出来后,玄殷雷厉风行,直接赶回龙族收拾起包袱。
龙族族长跟主母闻讯赶来,一人拽住他一只手臂,怔愣地瞧着他看。
仔细看,还能看到主母眼角隐隐闪烁的泪花。
“真的要走吗?那娘岂不是好久好久都见不到阿殷了?”主母吸吸鼻子,眼尾泛红,朦胧泪眼中满含不舍。
族长摸摸主母的额头,把人拐到自己怀里。
“好了好了,又不是奔丧,哭这么伤心做甚?”
主母眼一瞪,气得一脚踩在族长脚背上。
“说什么呢?怎么能在孩儿临行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呸呸呸!”
玄殷正收拾着包裹,闻言回头朝两位叹了口气,语气略微无奈。
“百年、千年对于我们神仙来说不过弹指一挥,孩儿用不了多久便回来了。”
玄殷的话像是一剂定心剂,两位老人这才终于点点头。
主母愣了愣,像是想到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像是对待什么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展开,生怕折坏了。
看到那张纸,玄殷瞬间变了脸色,目光沉沉,一双墨眸深似寒潭。
纸张展开,入目是“婚约”两字。
主母眉头紧皱,正欲说什么,可看到玄殷摆着的一副臭脸,顿时欲言又止。
“真的不考虑考虑吗?你这一走,这事又得耽搁。”
“那凤家小二很漂亮很可爱的,为娘刚去他家拜访过,真的很乖……”
“我对世俗情爱没有兴趣,娘,此事莫要再提。”玄殷背过身,手轻轻搭在包裹上,包裹顿时消失不见。
被他收进空间。
主母唇瓣微张,瞥见她还想说些什么,玄殷收回目光出言打断,直截了当。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一心为道,修的也是无情道,至于这份婚约……我从未承认过。”
“所以,那位凤族小公子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他改嫁或是再娶,也与我无关。”
“你你你、你这个破孩子,真要气死我,你连人家的面都没见过就妄下定论?你真是——”
主母抬手攥起拳头,正欲一个爆粟弹在玄殷额头上,被族长及时摁住手腕,重新拉回来。
族长一下一下轻轻拍她的背,为主母顺气。
“消消气,别气坏身子。”
主母瞪了玄殷一眼:“好好好,婚事退了你日后可不要后悔!”
“不后悔。”
玄殷收拾好所有包裹,利落背过身,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雕花屋门,眸光一沉,声音淡定无波。
无论怎样,他心里始终放在第一位的,是修炼,是无穷无尽的力量,是无上大道。
外祖父的教诲他不敢忘,以前他曾在外祖父面前立誓,此生唯愿追寻“道”之一字,不成为下一任天道,誓不罢休!
其实玄殷不知道的是,此时门外有一只手,正欲推开房门。
却在听到玄殷的话时,那只手动作顿住,掌心微蜷,然后潸然滑落。
红衣人犹豫一瞬,耷拉下脑袋,跟着旁边的人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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