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煽动他额前碎发，身后发丝被吹得凌乱，玄色宽袖蟒袍猎猎生风。
玄殷的身体在硕大的巨柱面前显得渺小而又单薄，仿佛他再稍稍靠近半步，便彻底淹没在茫茫火海之中。
他捻起双指，眉梢冷蹙，瞳孔映出滔天火光，深红色的火焰猛烈跳跃着，张牙舞爪警示着外来之人。
玄殷闭眸，心里闪过小段咒文，掐指默念，眼前凭空多出一块青色阵盘。
这是空间术士独有的法术，若是普通器物，他稍稍触碰一下物品便可到他空间内。
但系统大神体型庞大，他不得不重新结阵将其塞入空间。
算算时间，小橘也应在里面准备好了。
他缓缓掀开眼皮，清寒的眸子凝着冷意，冷静出声。
“准备好了吗？”
小橘尾巴倒竖，蹬起后爪，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郑重点头。
“准备好了喵！”
随着阵盘的色彩逐渐淡去，四周霎时恢复宁静。
万籁俱寂，没有肆意灼烧的烈火，也没有濒临自爆的系统大神，只有玄殷自己，孤零零站在擂台上。
经过大火侵蚀，擂台已经烧成废墟，只看得见缕缕上升，最后弥散在空中的黑烟。
玄殷敛眸，表情依旧凝重。
因为小橘在情急之中，发现自己虽炼化了系统大神中破碎的阵法，但表面火势汹涌，且怎么灭都灭不掉。
为了避免波及到这片美丽的花海，它干脆嗷呜一大口，将系统大神压缩成零食大小，整个吞入腹中。
是的，玄殷没看错，的确整个吞下去了。
现在小橘猫正躺在他空间里痛苦打滚，嗷嗷直叫。
玄殷扶额，意识进入空间，俯身蹲在小橘面前，指腹轻轻揉揉小猫白嫩的肚皮。
咕噜咕噜……
“喵呜……”小橘圆溜溜的大眼睛泪光闪烁，可怜巴巴看着玄殷。
后者没好气地戳戳它的肚皮。
“脑子缺根弦？空间烧就烧了，又不是恢复不了，你把它吞掉做甚？”
小橘咧咧嘴角，脸上触须一颤一颤抽动着，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火势灭不了，说明这火不是普通火焰，极有可能是类似于凤凰真火的异火。
只有异火，才可以常燃万年不灭，是炼丹师炼药的绝佳宝物。
不如……把这些异火收集起来试试？
玄殷在心里打定主意，摊开右掌心，从中聚起一道青色光球，敷在小橘肚皮上，轻轻摁揉。
不知外面世界过去多久，直到腰间通讯符振动，玄殷才睁开眼眸。
小橘呼吸逐渐平稳，嘴巴半张着，不知梦到什么，嘴角流出些许口水，睡得香甜。
玄殷适时收手，掌心多出一颗橙红色琉璃珠。
其内遍布光点，好似许多簇被封印在内的小火苗在跳跃闪动。
这就是从小橘体内抽离出来的异火本源，这东西于他可有可无，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可就不一定了。
玄殷暂且找了个匣子存放，如今他身处灵界，说不定以后能用的到。
他随便扯出小毛毯盖在小猫身上，强忍住弹对方额头的冲动，无奈退出空间。
方才通讯符振动，也不知这时候是谁给他发消息，难道老祖得知此事，担心他才特意给他发消息的？
玄殷扯下通讯符，点亮屏幕，置顶消息映入眼帘。
他愣了愣。
【［小太阳］：哥哥，明天我们在祈仙山崖边见一面吧。】
多日联系不上的人今天竟主动给他发消息？玄殷非但没有感觉到一丝喜悦，甚至眉心紧蹙，心绪复杂。
拳头紧了又松，很快敲下一行字。
【［玄］：现在。】
许多事情还没来得及解释，等去了之后，他一定要仔细盘问对方的底细。
随即，他打开与老祖的聊天框，对方恰好发来一条消息。
【［江湖渺渺］：公子您怎么样？听慕云说系统大神起火了，这是怎么回事？】
【［玄］：无碍，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今晚不用等我了。】
【［江湖渺渺］：那好，您注意安全。】
收起通讯符，玄殷朝祁仙山的方向御剑而去。
早前接委托时他熟悉过地形，要想从比武场绕到祈仙山崖，需要经过山脚下的村落。
“姓阳的，你不过就是我们家的下等人，给你一口饭吃已经不错了，还想讨饭吃？”
村门口，一位大娘扯拽瘦弱少年的胳膊，后者明显不愿意，紧紧扒着旁边的栏杆，死活不肯走。
大娘冷冷一笑：“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呢？难怪从小就是个没人要扫把星，说不定你父母都是被你克死的！”
少年眼尾泛红，眸中水雾蒙蒙，却倔强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让泪珠掉下来。
“我不走！”少年声线颤抖带着哭腔，拼命摇头，“我、我不吃了……你们不要赶我走，我不要做没有家的野孩子。”
“这可由不得你，把你卖了我还能赚个好价钱。”提到钱，大娘眉眼弯弯，阴郁的脸色瞬间转晴，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
玄殷加快脚步，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好不容易与小太阳联系上，他必须弄清楚死士的由来，还有邪尸粉末的事。
若这些东西不尽快处理，到时候可不只是一户人家受难，恐怕整个灵界也在劫难逃。
玄殷凝重赶路，恰好经过村口，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过，蓦地顿住。
怎么会是……阳彦？
“别、别不要我……我、我每天只吃半个窝窝，我很乖的……绝对不惹事。”
阳彦弱弱抓住大娘的衣袖，整个人被大娘拖拽到地上，胸前黑乎乎一片，几乎遮盖掉原来的红色。
大娘踢开他，使劲在腰间抹了把手，夸张捏住鼻子，嫌弃皱眉：“半个窝窝也不行，我们家不要你这么脏的孩子，臭死了。”
说罢，大娘丢下阳彦，径直走回村里。
阳彦双腿蜷曲，窝在栅栏边缩成一团，抱住双臂。
时不时抽抽瘦小肩膀，吸吸鼻子。
玄殷眼睫微颤，他瞥向村口，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阳彦一个人缩在那。
秋风卷起落叶拂过少年脸庞，显得无比荒凉。
大娘跟阳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村里人劝架，看来这孩子是真被遗弃了。
“哥哥？”
玄殷闻声看去，阳彦闷声哭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湿漉漉的大眼睛呆呆望向他，泪水糊了一脸。
“是、是我的幻觉吗？哥哥……真的是你来了吗？”阳彦哆嗦起身，眼睛揉了又揉，原本就泛红的眼眶揉得更红了。
主动被人叫住，玄殷就是想跑也跑不掉，只好认命走过来。
“他们平时就这么对你？”
玄殷的目光在阳彦颈侧停留些许，那里正挂着细长的红痕，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尤为显眼。
阳彦使劲擦擦脸，衣袖上沾染的灰尘糊得满脸都是。
转而弯弯唇角，露出甜甜的微笑。
“哥哥不让我哭，这是我与哥哥的约定。”
居然还记得……
玄殷垂眸，视线避无可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白玉瓷瓶。
“这个给你，日后受伤敷在伤口处。”
玄殷将瓶子递到阳彦跟前，阳彦没有及时去接，只是用期盼的眼神紧紧看着，吞吞口水。
不用猜玄殷也知道阳彦的意思，看来这家伙自上次之后还是贼心不死……
玄殷动动唇，拒绝的话梗在喉咙。
他看到阳彦耷拉下脑袋，眼底眸光黯淡，纠结抠着手指，嘴唇都要咬破了。
“他们、他们都说我是扫把星，都讨厌我，是我害死了爹娘……我是个惹人令人感到不幸的坏孩子。”
他哽咽着，声线颤抖，逐渐破碎。
“现在他们要把我赶出村子……他们不要我、哥哥也不要我，那、那我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泪水模糊掉阳彦的视线，他用力抹了把脸，目光无比坚定地落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上。
眉头越皱越深，嘴巴也越来越瘪。
忽然，一记爆栗正击脑门，阳彦吃痛抱住脑袋，眸中蓄上控诉的泪花。
玄殷双手环胸，无可奈何地瞥他一眼。
“行了，小小年纪寻死觅活的。”
“我不小了！”阳彦认真纠正，像是想到什么，低下头小声嘟哝，“我这个年龄……都可以结交道侣了。”
玄殷一时语塞，不过仔细一想，二十岁，确实是娶亲的大好年纪。
阳彦抿唇，手指不自觉纠结在一起。
“那……哥哥能带上我吗？”
平心而论，玄殷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实在不喜欢身边多一个人。
可是阳彦……
也罢，多一张嘴的事，他不是养不起。
想着，玄殷终是说服自己，妥协般叹了口气。
“那从此之后，你就跟着我吧。”
“不过先说好，要乖。”
“嗯嗯，哥哥我很乖的。”
“不许给我惹事。”
“嗯嗯，不惹事。”
“不许……”
“嗯嗯……”
喜悦爬上眉梢，阳彦眼底像是浸了颗蜜糖，眼睛里闪烁着星星。
他试探上前，再上前……直到自己的手能够到玄殷衣袍一角，轻轻捏了捏。
玄殷神色嫌弃，却没说什么，带着阳彦翻过村子。
此时回到家里的大娘——
“孩他爹别睡了！快起来数钱！”大娘一把掀开男人的被窝，正欲发脾气的男人在看清大娘手中的钱袋时，惺忪睡眼猛然放大。
他眼疾手快地夺去，张开袋口一块块数着灵石。
“五颗、六颗、七颗……十五颗！”男人说数越激动，双眼几乎放光。
大娘食指抵唇，横他一眼。
“小声些，你绝对想不到这些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笑嘻嘻贴近大娘，笑得一脸谄媚。
“还是娘子厉害，这钱是……”
大娘冷哼：“今早有个人找我，说要陪他一出戏，那个人二话不说就丢给我这些，你说演个戏还有钱拿，这种好事什么时候多来一点。”
男人才不管这钱是怎么得到的，他只知道有钱拿就有吃食，剩下的钱还可以去镇上买个大点的房子，说不定还能送自家孩子去拜师学艺呢。
夫妻俩美滋滋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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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了许久，直到有流水声渐入双耳，他们才停下来。
玄殷直接拎起阳彦后颈，把人放到小溪边。
“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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