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神罚怒然地下了九重天,玄天的雷霆驱动着嘶鸣的战马,无妄海的风浪鼓起了遮天的旌旗。
顾苔心没想到,当她看见那个人穿上耀目无双的银霜锻甲的时候,自己就站在他的对面。
她想着,他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失了毫厘,才会在现在谬之千里呢?
她看了一眼在身侧烈烈飘摇的召魔旗,它在此刻并不会添饰她昳丽的容颜半分,只会衬得她的脸色更加惨白而已。
“大胆魔族宗女,你想做什么?!”悬苍冷日,天上有人厉声发问道。
“我想做什么,你待会就会知道了。”
一身青衣的魔宗女立身寒风平静答话,她的身上绸纱翻飞,如同裹着一层青雾。
听见这猖狂之语,那位问话的神官怒不可遏,随后大声宣道:
“大胆魔族宗女,悖逆三界正道,黩武乱世,致使四海祸起兵连,当速速除之,以绝后患!”
随后,她的头顶上正从点兵台的大征仙列前方斥落下一道震撼宇内的罪简。
而这位正被天界无数名戟宝剑的锋芒朝聚围攻的魔族宗女却缓缓抬起头来。
接着,她看着那位正站在天庭紫云阶上,清严英武的战神说了一句话:
“长梧泽,你在怕什么?”
这位魔宗女的声音并没有众人想得那么鬼魅妖惑,反而像一声清索寥长的箜篌。
这声音直直地穿过天地之中浩浩荡荡的马嘶和甲震,最终抵达当前宛如一轮暗月般的大日之上。
“魔宗女啊,长将军怎么可能会怕,没用的,你不必妄想用一言一语来动摇三军。”
这位方才刚刚斥下罪简的悉山古仙将长袖一扬,眼角笑意毫不遮掩,像是一刃拂过瞳孔的风剑。
当这梢凛冽的霜寒正要刺上底下那张漂亮的脸蛋时,却忽然听见了一个声音,不仅近,而且还熟悉得要命。
“我救不了你。”
累累兵阵之前,一直未曾发声的定波大将军长梧泽这么说道。
此间话落,即刻在天门兵砌当中引出了一阵宛若倾雪沉沙般的唏嘘之声。
这位悉山古仙也像是右脸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
他速速转眼,盯向长梧泽,努力压着心头火气,最后冷称了一句:“梧泽神君。“
众仙心里都清楚,其实梧泽神君刚才的这句话要理解起来,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完全要看怎么解释了。
要不这位战神就是在说下面那魔宗女罪孽深重,不可拯救,要不就是上神对下域的妖魔还留有恻隐之心。
至于这种恻隐之心缘何由几,最后也没个说辞。
因为说这话的人压根就没解释。
眼前,他们的长将军默然立于阵前,犹似一屹寒峭,须臾之中,便凝遍风雪无数。
这时,底下那位的魔宗女顾苔心却笑了起来,众军士又纷纷低头看她去了。
那一屹寒峭的万年寒冰脸他们看不懂,这一张笑脸总得带点什么意思吧。
这次他们看懂了,但好像是嘲笑啊。
这位魔宗女笑的模样有一种酣畅淋漓,甚至丧心病狂的得意。
与天阵前那屹寒峭相反,她的笑像片波澜不止的弱水,甚至最后当梧泽神君手上的飞剑刺破她的胸膛之时,都似乎终止不了那种得意。
她那样的表情最后戛然终止,是因为惊讶。
因为梧泽神君几乎同时被从她身后振弓的一支稀世的破昼箭突然击中!
那箭头上焠烧着团团的魔金烬火,竟是寸寸烧进了这位定波战神的无隙神躯!顷刻间令他死灶即至,大限将临了!
这两人好像说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绝世的剑器和稀世的箭矢贯穿着他们彼此的身躯,好像将他们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最后只见两人双双从天渊当中坠落直下!
那幽寒玄变的渊气旋如龙云,其中偶有魂光流烁,似是有元神化出。
“长将军!”
“大宗女!”
天魔二界的兵阵骇然一震,霎时战鼓裂张,征马狂奔,穿梭于兵阵之中的数千赤凤飞凰戾鸣不止。
战声鼎沸的天地之间,只有正站在无妄海上万千魔兵之前一头魁悍饕餮之上的一人,他脸上那若覆了千年般的寒冰一化,终于露出一抹苦心不负,夙愿得偿的笑容来。
“我终于...杀了你。”
由于这个声音实在太过于心满意足了,天上那些本就怒火千丈的神仙们一听,接着投下来的目光简直道道如剑,剑剑要人百倍相偿。
天上地下,两方的目光湛湛一对。
正好无妄海上的妖魔们也是这样想的,于是这跻天填海的十万众怒仙恨魔正要赴身血战之际,却忽然听见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快看,那是什么?!”
漫天神兵心中屹立数百年的不败战神已然下落不明,他们哪还能遇到比这更惊骇的事?
可接着,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因为他们忽然看到跟着他们战神坠落下去的那把天剑定波,竟然被一道如电的飞影给捡了回来!
再细看那飞影的面貌之时,竟然发现是他们的定波战神回来了!
虽然他胸口处的伤口看着仍然残酷可怖,但是从他那张毫不在意的脸上看来,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也是,他们的定波战神长梧泽百战百胜,自己就是一座河岩金汤,铜关铁壁,区区一只破昼箭还要不了他的命。
接着,在他那只执掌生死的手上,天剑定波在空中掀起猎猎杀风,转眼间天地苍黄,铩血如雨。
神剑虽利,但其实,他们这位旋奔在黄昏战场之中的战神长梧泽,才更像是一把彻头彻尾的杀器。
它遇妖灭妖,逢魔杀魔,甚至在悉山古仙飞到他身后,想查看他如今情况的时候,他猛然间转过脸来,其上那道至寒至利的目光都将来人看得后退了半步未止。
悉山定神看了看他,见他转头继续杀敌后,便一手背在腰后,飞身跃上了观战台。
随后将目光投向了一片正向九天之下飘坠而去的郁蓝色冰棱去,终于望断其踪之后,悉山眼神一震,久沸如汤。
那是长梧泽的元神!
其实,他的神体刚才早已自箭伤处破裂出了,当下仍在战场中浴血勇战的。
实际上,是他留下的那一副神骨。
而神骨身上没有性情,只有绝对战念,所以方才那道透心彻骨的冷兵之寒才将他恫然吓住。
悉山又将眼锋一折,他忽然想到作为新世之尊的昙徵圣女在此次大战之前曾占卜过天预的事。
半个月前,绛紫宫中,流晶台下。
“圣女这次占的究竟是什么大劫啊?烦请您指点一二。”
焦急地站了一殿的神君仙官们仰头问向那位端坐于高台之上的天圣女昙徵。
“是他的,亦是众天庭的。”
圣女缓缓语出,随后放眸望去之处,正是定波将军长梧泽的殿宇战神殿。
“定波战神虽神勇非凡,我们也从未指望以他一人之力护住众天庭。”当时的另一位武光战神沉面言道。
此刻,血火烧舞,大战之声沸乱山海,悉山再看这位武光战神的脸好像被浓沉的乌云给挡住了。
如今眼前,“死而复生”的定波战神长梧泽正在天地间执剑辟乱,破阵穿甲,杀伐一气,贯如长虹。
俨然是一柄悬于天界正道,令外魔不敢攀触之寒锋。
“快看,那是什么?!”
“这回又是什么?难道是大宗女吗?!”
无妄海上瞬间大沸,好些担惊受怕的妖魔们嘀咕道:
“既然那定波战神能回来,咱们的大宗女一定也能行。”
可他们万万没料到,接下来他们望眼欲穿看见的,却不是个人。
一片幽光覆眼而来,刹那间流照在炽焰战场中,只见从“死”而复生的定波战神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青镜!
由于这东西来得蹊跷,看着也实在古怪,甚至让这位打得分身不暇的战神都为之微微一愣。
这一愣的工夫,那面巨镜却忽然动了。
只见从那镜面之上涤荡开了源源不绝的碧波,潮声澎澎,犹如一汪死海顿活,瞬间青华潋滟,整个天地为之一慑!
众仙群妖们的面容无知无觉地静止了片刻,天上地下只有几人的眼底露出了大恐惧。
天上,昙徵,悉山和武光的瞳孔深深一晃。
此刻,这碧波恐怖的法力威压只有他们以及无妄海上那位方才射出破昼箭袭伤定波战神,虽然随后也痛失魔族大宗女却在此刻稳操着大局的魔族大祭司感觉到了。
那男祭司的脸上勾勒着专属于魔地的花纹且穿着一袭乌蓝色的祭司服,正顶着那碧波的威压,炯炯抬目望向了那异象。
刹那过后,那股恐怖的法力威压如罡风般掠过,几人身上顿时一松。
其余的神妖都一头雾水地议论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的时候,就忽然发现这面巨大的镜子将青光一收,又立刻坍缩于无形了,就好像一轮忽然发现现在还是白天,自己不该登场的月亮。
同时,无妄海上的妖众群魔们也发现那位定波战神在异象出现之时也不辞辛劳,目前又杀了他们三千兄弟的情况,因此哀愤地明白了一件事:
他们的大宗女顾苔心,该是回不来了。
眼前天渊混沌,她之前从天剑之端以络玉的形态凝出的元神,如今早已消散得不知踪迹。
而魔族宗女在战中亡去,是不受魔祖妖宗护佑之兆,是魔族的头等大忌。
这结果真倒像应了天界那帮老儿所说的穷兵黩武,出师无名之论,因此无妄海上一时人心涣散,竟是打不下去了。
他们犹豫地看了眼身前那位高大阴冷的大祭司俶阴,这位实际上的魔族新主似乎已然达到目的,因此并无恋战之意,也似乎有些出神,像是心思全不在这炽焰战场之上了。
果不其然,随后这位大祭司便收起权杖,即刻下令退战,然后驭着座下那只魁悍的饕餮掉头返身,顷刻从无妄海上退去。
这场大战便这么收场了。
开文开文,一个新的故事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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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神魂落,转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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