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贝看着院中的路行,虽然瘦弱,但他的脊背十分挺拔。挥舞着短刃,一招一式都十分到位,是有些力道在的,并非花架子。
路行引她行至堂中,房间内布置十分简洁,几乎什么也没有,沈珍贝心中讶异,目光疑惑,这并非是母亲的风格呀。
“沈夫人送来了很多东西,我实在不敢当,便只留下了被褥和纸墨……哦…还有一些茶叶和茶壶。”路行见状急忙说道,将一个扣着的茶杯翻过来,为沈珍贝倒了一杯茶。
二人在餐桌前坐下,琉璃十分有眼色的将食盒打开,一一摆了出来,“这个是大厨房送来的小笼包,其余菜色是我们小厨房自己做的,口味都是极好的呢。”琉璃介绍道。
不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桌,看着阵仗,路行却是不好意思动筷,只看着,想张口又欲言又止。在外流浪了这么多天,很久没吃过这么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了。他咽了咽口水。
“琉璃,这好像没有椅子了,你看看再搬一个过来。”沈珍贝说道。
“琉璃从小跟我一道长大,私下里都是一起用饭的,不知道路兄长可在意?”
“并不,我都可以的。”路行回答道。随即他起身道,“书桌旁倒是有个椅子。”
正要去搬,琉璃却跑的更快些。
“不劳烦路少爷,我来盛饭吧。”琉璃回答着。
“快开动吧。”沈珍贝说道。
琉璃一边不忘给沈珍贝夹菜,一边不忘瞅着这个沈府新来的“少爷”,小姐似乎对他很是青眼呢。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边路行却是吃了一碗又一碗,大约是这么几天饿狠了,他和琉璃的筷子就没停,好像在比赛一样。
沈珍贝看着他们,也不说话,这氛围倒是十分轻松自在。府里没有和沈珍贝一般大的孩子,平日里都是琉璃,琥珀陪着她一起,除非偶尔出门见见密友,如今来了这么一位,确是新奇。
饭罢,琉璃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碟,路行手上也没闲着,打开打包的木箱,一个一个装进去。
“小姐,我先把这些送回去吧。”琉璃说道。
琉璃离开后,沈珍贝看着路行,但他却并不敢看她的眼睛,只低头。一时之间,竟陷入了沉默。
“扑哧——”沈珍贝没忍住笑了出来,路行抬头,这一幕正撞在他的眼睛里。那是少女的展颜一笑。
路行对美好和温暖的认知,太过短浅,只觉得这一笑好像童年母亲在他磨破的裤子膝盖处缝上的那一朵红色的花,直白且夺目。
然后他会闹着问母亲,怎么是红色的线,母亲就会笑着打趣,红色怎么了,多好看呢,这彩色的线比黑白的要贵,要好呢!
路行留意到自己的失神,“妹妹笑什么?”
“你发愣什么?”沈珍贝反问,但路行却答不上来,难道说他想到了彩色的线?
“好啦,路兄长,你可否愿意把今天那个木盒子再拿给我看看呢。”沈珍贝说道。
路行也没多想,便起身走到里面床榻旁,从包袱中取出了那个他保存很久的木盒子。
这时沈珍贝也从带来的东西中取出提前准备的檀木盒子。这个檀木盒子,颜色很深,十分低调。
“路兄长看看这个,可还满意?”
“这是?”
“它密封性更好,若是用来保存发钗,想必能放的更久一些。”
路行拿着这个檀木盒子在手中掂量,极有份量,看着就不是寻常俗物。心中感动,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几个人拦着他争抢他手中的东西,扒他的包袱。装着母亲发钗的盒子摔在地上早就有了很大的裂痕,合页也不灵活了,自己又没钱换新的,只好凑活装着,但她怎么知道…?
沈珍贝接过来路行原先的木盒子,打开,取出了里面的金钗,拿出手帕小心擦拭着。
“今日晌午我便注意到,路兄长的盒子恐怕年岁有些久了,便自作主张拿了个新的过来。”
路行看着沈珍贝擦拭着金钗,微微有些恍惚,仿佛有些记忆链接了起来。母亲走后,父亲常年在外打仗,自己一个人的生活里除了每天练练武,看看书,再没有其他色彩。
天色已然漆黑,屋子里昏黄的烛火照着,路行的心中那久违的温暖在升腾。
只觉得眼前是鲜活的生活,沈珍贝有种魔力,她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就会让人觉得十分安宁和平静。
路行也惊讶于自己的改变,本身投靠沈家只是各取所需之举,沈老夫人的亲厚也在于看见了自己的野心和魄力。沈珍贝的善意,是他未曾料想到的,这样一位心细如发的女子。
“路兄长,可能看出来点不同?”
“珠环金钗之物,放久了难免蒙尘,隔一段时间可以像这样轻轻擦拭一番,便能看出从前的光泽呢。”沈珍贝耐心的说道。
“是,妹妹说的对,我还从未打理过,现下便知道了。”
路行说的极为认真,再附上点头,沈珍贝哑然失笑。
“明日母亲给路兄长选的小厮应该就到府上了,到时前去一见,看看合不合眼缘。”沈珍贝说道。
“那妹妹明日可会去?”路行急急问道。
这时琉璃回来了,就抢先说道,“小姐,奴婢过来晚了,是因为郡主身边的大丫头来了,郡主约您明日在望南楼见面呢!”
“恐怕明日就不行了。”沈珍贝看着路行说道,语气里也是惋惜。
“那我送妹妹出去。”
路行看着那个出了院门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中有些许意气被点燃。
暗暗发誓着,我一定会做一个好哥哥,保护好你,阿襄。
他在心里默念着沈珍贝的小字,想着若他们能像家人一样亲近就好了。随即又嗤笑一声,觉得自己自不量力。
回到珠玉阁,传来了琉璃不解的声音,“小姐对这位新来的路少爷,实在是照顾。”
“沈家注定是要重回京城的,可若想斩开混沌的局面,必须有把利剑。”沈珍贝说道。
琉璃和琥珀听见,面露思索。最近几日她们都在收拾着小姐的行李,一小部分带去紫云峰,剩下的都先放在珠玉阁里,房间里就偶尔传来“小姐,这个要不要带”的声音,好不热闹。
翌日清晨,沈珍贝还未起床,路行那边早早便去向众人请安了。沈老夫人早醒,也是最早见到了路行。
“沈家人少,一直都没有固定的要早上请安的规矩,路小少爷放心就是。”叶嬷嬷说道。
沈老夫人看着他穿戴整齐没有了昨日的狼狈,倒是一表人才,“既然已经起了,就去玉兰院候着吧。”
沈夫人要给路行选一位小厮的事情昨日就和沈老夫人说过了,只是沈家并无合适年龄的人选,故而托了人从府外找来。
玉兰院中,季嬷嬷领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孩子,“路行,你看他如何,这个孩子父母早早便不在了,他的亲叔叔是庄子上的一个管事,也算是知根知底。”
“若是可以的话,你来给他起个名字吧。”沈夫人说道。
这边沈珍贝已经穿戴好出门了。沈府的马车和之前不一样了,近日沈珍贝都未曾出门,这才注意到。
想必是洪公公着人换的,这马车更加宽敞平稳,是侯爵的规制没错。想到这里,沈珍贝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
望南楼是沈珍贝和安平郡主从前经常聚会的地方,就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街上,马车刚刚停稳,酒楼看门的小厮便迎上来。
“沈小姐,郡主在天字号房等着您呢。”
望南楼高三层,楼梯盘旋而上,分别有天,地,玄,黄四类包间,还有一楼的大堂。天字号房就在三楼正中。
沈珍贝带着琉璃,从盘旋的楼梯往上走。并未注意到一束目光从二楼的玄字包间里望向她们。
“终于出来了吗?”那人看着沈珍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阿然,可还好?”
“阿襄,好久未见,你呢,你可还好!”安平郡主的语气同样着急。上来抓住沈珍贝的手臂。
“怎么瘦了这么多。”
安平郡主名谢然,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十年前长公主逝世,昭元帝就将她养在了宫中,留在身边时时照看着。
“阿襄,我真的觉得很奇怪,你家里出…出事后,我便去皇伯父那里,试图问个清楚。但是根本进不去,令王兄派了人守在门口,说皇伯父身体不适不能见人。又因刺客封锁宫禁,昨日才解封,我便急忙让冬葵送帖子给你。可我觉得奇怪在,那些平日里挑三拣四的朝臣们,竟没有人出来提出异议……”还没来得及坐下,谢然就急急说道。
“我知道,阿然,先坐下,我知道你肯定也着急,想帮我问问清楚,但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看见了。”沈珍贝眸子闪过一丝暗淡。
谢然看着眼前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友,觉得她似乎变了很多。不光是脸颊更清瘦,眼神更冷静,整个人都变得清冷,但有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二人手拉着手一同在桌边坐下。
“沈家最近都在着手搬去北地了,搬去祖父的老家,那里还有个老宅子。”
“那你呢,阿襄,你也去吗?”还未说完,就被谢然打断。
“不,我去紫云峰,学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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