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意只见那领头人带着其余山匪离去,独留下牛大押着自己。似乎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大哥,不知要将在下带到何处去,在下,还想活呐。”
唐意朝牛大说到,虽然这人目光凶狠,但比起那山贼头子来,却叫唐意轻松一些,故而才敢搭话。
牛大瞪着唐意,“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什么在上在下的,说得个文绉绉。”
“在下……”
唐意赶紧改口,“我实在想活,我爹还等着我回去呢,大哥你能放了我吗。”
牛大冷笑,“小子,活是你的运气。要知道,在这里可是得拿钱买命的。”
唐意点点头,“道理我懂,只要大哥你放了我,它日我必重重报答大哥。”
牛大看着唐意,“它日?它日你我可未必能见着。”
“放心吧,小子。你还死不了。”
牛大押着唐意走了一阵,便见到一户带小院的人家。
院脚蹲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微胖,但在那里兀自傻笑。门口走来一位老者,老者身边跟着一个粗壮的男子,男子蓄满胡须,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老者走近,将一个钱袋递给牛大,牛大接过钱袋,打开看了一眼,便将唐意往前一推,走时还夺过了唐意的包袱,随后扬长而去。
粗壮男子一把扯住唐意胳膊,沉着声音道,“别想跑。”
唐意意识到自己这竟然是被卖了呀。她不由浑身一阵阵恶寒,遇见贼人又遇见贼人,若非她身着男装,可真不知会如何处境。
“我不敢跑。”
唐意怯弱回到。
那老者道,“你若不跑,便不绑你,你若要跑,跑不出这个大门。”
唐意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老人家你这下买了我,也算救我出虎口。”
老者冷冷一笑,“可我买你不是要救你。”说着,他又领着唐意进屋,屋里还有位老妇人,见几人坐下,还给唐意递来一碗茶水。一路未曾有水喝,唐意接过茶水立马咕咚咕咚喝下,虽不及府中的茶水清甜,但能解渴。
“谢……谢谢!”
喝完,唐意朝老妇人说到。她又看过老者,但见老人家虽神色自带一股肃杀之感,但也不像十足的坏人,却不知为何要买下自己。
“老妇人在一旁坐下,兀自缝起衣服。”
老者先是看着那粗壮男子,“子明,这回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男子闻言,朝老者抱拳,“秦叔,我爹的命是你救的,阿羽的命我保了!”
短短的对话,听得唐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者便看着唐意,“方才门口外那痴儿你可看见了。”
唐意点点头。
老者道,“那是我那痴傻的儿子。”
继而他叹一口气,“我秦家世代为兵户,如今烽烟起,我儿将入伍。”说到这里,老者眼里闪过一丝忧愁,指指门外,“可是你看我那痴傻的儿,如何能上场杀敌,必死矣。”
“故而我从山匪处买下你,望你能替我儿入伍。”
“此事紧急,而我也是无奈之举。”
“你也莫怪我,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
老者说完,脸上亦是无奈。
“可是我……”
唐意想说可是她是女子哪能进兵营,可是她转而又想到,自己之所以会被老者买下,正是因为自己作为“男子”存在所以对于老者而言是有用的,倘若她不止无用还打乱了老者的计划,未知老者会不会更为愤怒,还有身旁这男子,亦不知身份,故而也不敢说下去了。世道清明,出门在外,自有约束,世道动乱,出门在外,她一弱女子,还当思保全才行。
唐意便手里抱拳,脸上露出笑容,“老伯,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从山匪手里买下我,便是救了我,救命之恩,当结草衔环,我愿替公子前往。”
对于唐意而言,她明白这件事就像昔日郡守公子的聘礼,并非她摇头便可推掉,而话说得好一点,说得老者满意了,至少罪可以少受点不是。
老者听了,甚是满意,“好,那你今后记住了,我叫秦季,是为你爹,你以后就叫秦羽。”
“这位是魏子明,会是你的同袍。”
“记住了。”
唐意点点头。
老者便摆摆手,“好了,子明,你带他走罢。”
魏子明起身,朝老者抱拳,“秦叔,秦婶,你们保重。”
说完,便拉着唐意走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唐意见秦羽还蹲在那里挥手傻笑。
离开院子没几步,便遇见几个官兵领着好些人,魏子明带着唐意走过去,将唐意推进人群中站好,自己随官兵站在了一处。时为黄昏,一路前行,身旁俱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沿途尽是陌生的景致。期间并无人说话,只是沿着前路一路向前走。这一整天,唐意没有吃过一点东西,走得久了,只觉又累又饿。她有些恍惚,觉得像似做了一场梦,在梦里她吃了以往不曾吃的苦,然后醒来,发现梦是真的。在一步步撑着意志前行中,她甚至有一种至此深陷泥淖无法挣脱的无力感。
最终唐意及其他人被官兵送到了兵营,时天色已暗了。在唐意眼前,是她初次见到的景象,一个个营帐按距离分散排列着,绵延向前,身穿兵服的士兵手里拿着火把,火把一个接一个,形成壮观。她以往甚少出府,更不曾想过有一天会来到兵营,故而此刻,好奇有着,惊诧有着,自然,未知也有着。
见唐意突然停在原地,眼中神色琢磨不透,魏子明上前推她一把,“看什么看,赶紧走。”
再次被推,唐意淡淡瞥魏子明一眼,刚想说都是新兵你拽什么拽。
“都尉!”
便听见就近一士兵,朝魏子明行了一个军礼,恭敬道。
唐意一惊,不由心里咯噔一下,惨了,这魏子明居然还是个官。如此,之前老者同此人的话她一下想得通了。
接着魏子明便带着唐意和其他新兵做了登记,各自分发了战袍,安排了营帐。因为此次是强行征兵,所以并没有什么繁琐的流程。
抱着衣服,唐意随着被分到同一个营帐的九人一道走近营帐。一进去她就傻眼了,营帐里点着一盏油灯,整整齐齐摆了十张毛毡,也只有十张毛毡,毛毡上各有一床棉被和一个枕头。没有柜子,没有桌子,连衣架也没有。她曾经以为在离开西宁郡的马车上,很苦,现在才知,那已不算什么。
唐意走到最里面的毛毡,将战袍放了上去。其余九人也纷纷找到各自的毛毡。
“嘿,我还是头一次睡毛毡呢。”
在一片宁静中,一瘦弱的新兵首先打破了平静。
“我叫长生,以后还望大家伙关照。”
长生手里抱着拳,乐呵呵说到。
“这破地方,你倒是瞧得上,怎么,你不是被迫参兵的。”
他旁边的一白净男子,却不像长生一样欢喜,听到长生的话,便开口说道。
“是被迫的,只是我家穷,哪里能嫌弃这里。”
长生傻傻说到。一张脸上写满了朴实。
白净男子摇摇头,指指自己,“我周全,家中也算小富,倒了大霉,来这里受罪,或许还得死在这里。”
一人盘腿而坐,“敌国进犯,澄王反了,咱们也不知道是要对抗澄王,还是补充抗击敌国。”
他身旁一人也盘腿而坐道,“听说继任的大将军是个毛头小子,不知道能否应敌啊。还听说澄王已经破了几处城池,连皇上都慌了。”
“何以敌国一犯境,澄王就反了,你们说这澄王莫不是同敌国相勾结。”
说话者,是个高个子,他一说,其他人都深感认同。
唐意面朝内侧身躺着,默默听着,她对军事从无上心,也没有兴趣,只觉得在这些话语中,或是明白了几分为何会来到这里。
油灯昏昏暗暗,很快便燃尽了。有人陆续躺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一些难忍的气味,叫唐意皱起了眉头。在陌生之地,倘若孤身一人,她会怕,而作为女子,要同这些人朝夕与共,她也会怕。可是此刻,她的身边无人可求助,那个能救她的人,只有自己。再这样的情境中,她迟迟无法入眠,她不敢入眠,根本不敢。睁大了眼睛,看着一片黑暗,眼泪就无声流了出来,是难过吗,是委屈吗,她说不清,她是一身富贵的大小姐,本应一生无虞。假使她不是,只是平民女子,她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如果她能顺利隐瞒,那么活下去,前路又是什么?如果她不能顺利隐瞒,那么她还能否活下去?她的遭遇,会不会有人在意?
唐意默默擦去眼泪,在漫长的时辰中,不知何时睡着了。只觉不过将将睡下,便被一阵声音叫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账内已有光亮,周围的新兵都换上了战袍。
“快点换上战袍,要去吃饭了。”
身旁的新兵好心向她提醒。
“噢,好。”
唐意点点头,再抬头,见对方竟呆呆的看着她。
“怎,怎么了?”
唐意被她看得有些茫然。
“你咋这好看!”
新兵惊呼,引得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昨夜因着黑,大家都并未互相看清,现在听到惊呼,都仔细朝唐意看过去,竟见唐意果然模样好看。
“好看又有何益,能免我入伍乎?遇敌,能免我不死乎?”
唐意并不慌张,反而反问道。
此言一出,其余人便觉有理,又回过头去。
唐意遂换上战袍。跟着几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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