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纷飞。
汴京城气温骤降,洁白的雪花带着冷冽的寒风掠过树梢,黑夜里万籁俱寂。
罗府的刘管家提灯从府门向大街走出数米,几位家仆撑伞紧随其后。
一排整齐的脚印,静静等待着。
“哒哒......哒哒......”不远处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
“小姐回来了!”刘管家眉眼带笑,喜唤道。
马车停下,家仆递来马凳,一位妙龄少女掀开车帘,弯腰下车。
“刘伯!”少女嫣然一笑,像他靠近。
刘管家伞向她倾斜,望着她边走边笑道:“小姐,老爷知道您今晚到家,一直在大堂等您呢!”
少女眉眼微征,沉默不语,跟随刘伯走入罗府。
“小姐,我去给您房间点燃木炭,晚上您睡觉能暖和些。”刘管家把手中的伞收起来,递给身旁的家仆。
“好!谢谢刘伯。”少女轻声点头道。
堂前坐着的正是征西将军罗震庭,此人骁勇善战,曾连打二十场疆边胜战,从普通士兵渐渐提拔为西北大将军,风光无限,光宗耀祖。
少女右脚刚迈进大堂,罗震庭连忙从座椅起身,一步并两步的上前,右手正拥抱她,却被灵活躲开。
罗震庭没有在意,跟自己身高比划比划,依旧欣喜道:“芙儿,你长高不少,三年前才到爹胸口这呢,如今六尺有了吧?”
“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办?”罗芙走到侧椅的坐下,表情严肃。
罗震庭表情一怔,背对着她向正椅走去,摆摆手:“不急。”
罗芙眉头紧皱,站立起来大声道:“罗震庭!!”
“混账!还记得我是你爹吗?”罗震庭强忍着怒气坐下。
罗芙眼眸深邃隐忍,再次发问:“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事,我娘的牌位何时能进祠堂?”
这是罗芙耿耿于怀的心结。
三年前,罗芙母亲因二胎早产而死,母亲灵牌没进罗家祠堂。不足一月罗震庭便迎娶镇国府千金郑云衫,罗芙阻止未果,记恨父亲的无情,去祖父家一待就是三年。
罗震庭转动拇指上的红色玛瑙扳指说道:“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罗芙嘴角一抹冷笑:“呵,说说看。”
“吏部尚书温大人的儿子,叫温霖玉,今已到弱冠之年,你十六岁,他十八岁,年龄正好相仿,爹为你定下了这门婚事。”罗震庭平静说道。
罗芙目光凌厉:“我不同意,我见都没见过就让我成亲?”
“温大人是文官之首,负责官员的选拔考核、升迁,手中握有实权,多少人想嫁进温府,我费尽心思谈好的婚事,你别意气用事,爹是为你未来着想啊。”罗震庭耐心劝道。
罗芙不悦,向前两步逼近他:“呵,罗将军,是为我的未来?还是你的未来?”
罗震庭抬眸不在意道:“你我有何不同,不都是为了罗府。”
罗芙目露不满,胸口起起伏伏:“当年你娶了郑国府千金,助你仕途顺畅,如今故技重施,又要卖女求荣?”
“说的可真难听!”他眼睑一震。
“吏部尚书和我们强强联手有什么不好?你就是太年轻,不知道好背景的重要性。”罗震庭瞧她不听劝的样子,眉头紧锁。
“我的婚姻助你向上爬,却要我付出一辈子?我偏不。”罗芙背过身去,委屈道。
“你听话!”
“不听。”
“除夕过后,三月份订婚,你心里做个准备。”罗震庭没了耐心,语气严厉。
“我偏不答应呢?”罗芙向见门外漂落的鹅毛大雪,心如此景,冰冻刺骨。
“那你娘牌位之事就别再提了。”罗震庭看着她的背影威逼道。
“你怎么那么狠心,娘死后牌位都不让进祠堂,郑国公不让,你就不立,你连自己妻子都保护不了,算什么英雄?”罗芙回头眼神凶狠,气愤极了。
“……”他瞳孔里翻涌着痛苦和悲楚,没有说话。
罗芙失望,摔门而去。
雪落在肩上似轻声安慰,静静融化浸湿衣裳,多增几分凉意。
东边厢房里,刘伯吩咐丫鬟小怜,正在收拾小姐的行李,衣物一件件整齐摆放进衣柜,屋里铜炉早已点燃炭火,屋子里暖烘烘的。
罗芙轻轻推开房门,看着熟悉的屋子,装饰、瓷器物品摆放还和离开前一样。
她进屋侧坐在圆桌旁,双手交叉附身趴在桌上,精神萎靡不振。
“小姐!”小怜手上拿着衣裳在叠。
“小姐,喝杯热茶吧!”刘伯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拿起桌上的圆茶壶,倒杯热茶递给她。
罗芙接过,两三口饮尽,暖意入喉。
“刘伯,我爹给我定亲你可知道。”
刘伯听闻坐下道:“上月三王爷生辰宴,老爷席间和温大人交谈很久,当日便定下婚事。现皇上有立太子之意,三王爷和四王爷明争暗斗,朝中好些大臣接连入狱,老爷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考虑。”
“爹是拿我做投名状啊,可是我真的不想成婚。”罗芙垂头丧气,反复摩擦着茶杯上的藤曼描边。
“怎么办啊?刘伯!”
“明日是一年一度的汴京灯会,非常热闹,你和温家公子一起去赏灯,互相了解一下,听说他才貌双全,也许你见了喜欢呢!”刘伯安慰回道。
“要是不喜欢呢?”罗芙抬头望向刘伯。
刘伯眼光躲闪,不知如何作答。
罗芙细细琢磨,灵机一动,爹不让我悔婚,但对方要是主动退婚呢?
嘿嘿!她想到个好主意。心中一乐。
刘伯:“小姐别想了,马车颠簸了一天,早点沐浴休息吧!”
刘伯吩咐丫环屏风后浴桶倒入热水,撒满玫瑰花瓣,香味沁人心脾。
“嗯!”罗芙点点头。
刘伯和丫环退下,贴心把门关好。
屏风后一片朦胧,微湿的衣裳脱下放置角几上,如雪的肌肤在这温热下渐渐红晕,好似人间水蜜桃。
*
翌日!
冬至!
昨夜的大雪被冬日的暖阳渐渐融化,街道上的积雪也被清理干净。
今朝廷放假,罗震庭与夫人郑云衫坐圆桌旁,等待罗芙过来吃早点。
两人已成婚三年,去年夏天诞下一位小公子,天气寒冷,奶娘在屋里照顾,没有抱出来。
“芙儿,好久没见你了,越发漂亮水灵了。”郑云杉见罗芙过来,亲热的凑前去握住她的双手寒暄。
“云姨早!”罗芙简单应答后,便在桌前坐下。
虽然是继母,但罗芙并没有把对父亲的恨意牵连于她,女人的婚事大多父母做主,身不由己,像自己如今这般。
刘伯见人到齐了,通知厨房赶紧端饺子,端早点心。
片刻,桌上便摆上荷花酥、枣泥山药膏、羊肉汤、糍糕、粉羹、等数十样精致早点。
罗芙盯着眼前桌上最大盘的饺子,喉咙吞咽口水。
往年冬至的早上,全家都会其乐融融的一起品尝,厨房孙婆的饺子最好吃了,自己每次吃两碗才满足。
罗震庭往她的碗里夹了几个饺子道:“芙儿,尝尝看,是你最爱吃的三鲜馅。”
“嗯,还和以前味道一样,我可想念孙婆的手艺了。”罗芙咬口饺子,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喜欢吃就在家住着,别往外公那跑了,等成亲搬出去后,在家的日子也少了。”罗震庭望着她吃的正香,一脸满足。
“芙儿,这些日子多陪陪你爹,这三年,他可挂念你呢。”郑云杉给罗芙碗里夹的满满的,自己确还没开动。
“是挂念我回来成婚吧!”罗芙此时专心的在享受美食,已无心计较。
“你不在的日子,你爹经常去你房间坐坐,屋里让丫鬟们每天正常打扫,想着你万一想家突然回来呢。”郑云杉道。
罗芙看了一眼父亲,两人都沉默不语。
“老爷,早上温府管家过来了一趟,说温公子邀小姐今晚去看汴京灯会。”刘伯提起早上的邀约。
“去吧,带上两名护卫跟着,晚上人多注意安全。”罗震庭听闻对罗芙笑道。
“怎么?有你亲自选的女婿陪着,都不放心?还敢让我嫁给他?”
“我一个人去!”罗芙骄横道。
罗震庭对这女儿没法子,脾气太倔。
“好,就依你。”有温霖玉陪同,想来安全问题不大,罗震霆便答应了。
日落时分,天色渐暗。
深色的乌木马车停在罗府旁,车身雕刻的瑞兽栩栩如生,帘幕用金线绣满祥云纹样,精致典雅。
“小姐,温府接您的马车已经到了。”刘伯走进东边厢房,见小姐还在打扮,催促道。
“刘伯,我快好了,马上,马上!”罗芙手对着镜子,大力的描眉,天生的柳叶眉被粗旷的毛毛虫覆盖,十分不和谐。
殷桃小嘴也画大了一圈,鲜红的嘴巴有些渗人,精心扎好的歪辫有些凌乱,不忍直视。
“哎哟,我的小姐。”刘伯凑近一看,后退一步,手不控制得抖动,情绪激动。
“小怜,你怎么伺候主子的,也不帮忙梳妆打扮。”刘伯看站在小姐身边的丫鬟冷眼怒斥道。
“来人,拖下去打十丈!”刘伯对着门外家仆大声喊道。
“刘伯,是小姐不让我给她装扮,真的。”小怜急得眼眶含泪,走到刘伯面前解释。
“别怪她,是我好久没自己画了,手痒。”
罗芙起身扯扯臃肿又粗制滥造的蓝色棉袄,腰粗肩圆,整个人比平日肥了一倍,满意的朝着门外走去。
“我得赶紧走了,让人久等,不礼貌。”朝着刘伯他们挥挥手告别。
刘伯追着喊道:“不行啊小姐,你回来。”
“不能这样出门啊!”
“小姐,你等等。”小怜也一起追去。
此时罗芙一路飞奔,像只迫不及待的兔子,只想钻进马车,可别让他们逮回去重新梳妆,坏我好事。
哐!
她一个飞步跃进马车,动作太猛撞得车厢摇晃,珠帘作响,还好座椅填充了天鹅绒,坐垫柔软,刚刚磕到了也不痛。
“车夫,出发吧。”她催促着车夫,屏蔽了刘伯等人的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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