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走到会议厅门口,他停下脚步,对林晚说:“你们遇到的这些问题,正是我们想了解和试图解决的。
比如,在政策层面,是否可以提供一些针对性的扶持,降低你们这类小微创意团队的运营成本?在宣传推广上,是否可以借助官方平台,帮你们对接更优质的资源,或者举办一些跨界交流活动?”
他顿了顿,看向林晚,“所以,今天很想听听林老师你们的实践经验,特别是你们融合东西方技法这条路,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既能体现文化传承,又具有国际视野和创新性。”
“林大师“这个称呼,在他口中说出来,少了几分之前的调侃,多了几分真正的尊重。
林晚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我们也希望能和官方有更多交流,一起摸索出一些可行的路子。传统很美,但我们不想它只是橱窗里的风景。”
会议即将开始,几人走进会场。落座时,林晚和陆辰的位置恰好相邻。
在主持人开场白的背景音里,陆辰稍稍偏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说了一句:“你耳坠很别致。”
林晚怔了半秒,指尖下意识地碰了碰那枚小绣片,低声回了句:“谢谢。”
然后,两人便正襟危坐,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前方的演讲台上。
会议按流程进行。轮到林晚上台分享时,她从容不迫地走到台前,打开精心准备的PPT。
屏幕上展示着“拾针工作室“的作品—,些融合了苏绣灵动与法绣华美的服饰细节,那些将盘金绣与现代设计结合的首饰、装饰画......
她讲述着如何将古老的针法解构重组,如何寻找传统美学与现代审美的连接点,如何平衡艺术创作与市场需求。她的声音清晰,举例生动,逻辑严密,引得台下不时响起赞许的掌声。
陆辰坐在台下,看着台上那个散发着自信光芒的林晚,和他记忆里那个在巴黎工坊埋头苦练、偶尔会因为一句肯定而眼睛发亮的女孩形象,慢慢重合,又变得更加丰满、立体。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隔着时区鼓励的“学徒“,而是真正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走出了风采的“林大师“。
中场休息时,立刻有几位其他参会者和媒体围住了林晚,交换名片,询问细节。陆辰这边也有人过来打招呼,谈工作。两人被人群隔开,各自忙碌。
直到休息时间快结束,陆辰才找到空隙,端了两杯温水,走到刚结束一轮交谈、正站在窗边稍微松口气的林晚身边,递过去一杯。
“讲得很好。”他说,这次是真诚的夸赞。
林晚接过水杯,道了声谢,喝了一小口。窗外是江南特色的庭院景观,假山瘦削,残雪未消。
“其实,“林晚看着窗外,忽然笑了笑,语气放松了些,“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最难的不是技术,是怎么让别人相信,我们做的东西有价值。有一次,我们带着作品去一个市集,旁边是卖烤肠和奶茶的,我们那些绣片摆在旁边,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陆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笑了:“然后呢?”
“然后江真发挥了她的特长,硬是拉着路过的小姑娘,从丝线历史讲到色彩美学,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居然真卖出去几个胸针。”林晚想起当时的情景,眼里带着光,“那时候就觉得,路再难,好像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江真是个人才。”陆辰客观评价。
“是啊,没有她,我和艾米丽大概只能抱着绣片喝西北风。”林晚笑道,“对了,你妹妹呢?一个人留在那没问题吗?”
“在休息区看画册呢,估计快坐不住了。”陆辰看了看时间。
会议继续。后半程主要是自由交流和讨论。陆辰作为官方代表,也需要发言,介绍了一些最新的政策动向和扶持计划。他言辞精准,数据翔实,显然对工作投入了相当的精力。
林晚在台下听着,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沉稳干练的“陆先生“,和几年前那个在电话里跟她吐槽国外系统难搞、偶尔还会被她调侃“固定NPC“的陆大少爷,已然判若两人。时间在他们身上,都留下了清晰的刻痕。
交流活动结束时,已是傍晚。众人互相道别,陆续离场。
陆星果然已经等得不耐烦,跑过来找她哥,眼睛却好奇地瞟向林晚:“哥,这就是那个绣猫猫很厉害的阿姨吗?”
林晚被这称呼逗笑了,弯下腰对陆星说:“我叫林晚,你可以叫我林晚姐姐。我确实会绣小猫,不过今天没带,下次绣一个送给你好不好?”
陆星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谢谢姐姐!”
陆辰无奈地看着瞬间被“收买“的妹妹,对林晚说:“别惯着她。”
“没关系,小朋友很可爱。”林晚直起身,看了看外面渐暗的天色,“那......我们先回酒店了。”
艾米丽和江真也走了过来。江真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显然今天的交流效果让她非常满意。
“陆领导,下次来上海,记得通知我们,尽地主之谊啊!”江真热情地发出邀请。
“一定。”陆辰点头,然后目光转向林晚,语气如常,“保持联系。”
林晚也点了点头:“好,保持联系。”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约定下次见面,就像任何一次普通的工作交集结束一样。
几人就在非遗馆门口道别,林晚三人朝着酒店方向走去,陆辰则带着妹妹走向另一个路口。
走出一段距离,江真终于忍不住,搂住林晚的胳膊,压低声音兴奋地问:“快老实交代!什么感觉?这么多年没见,突然在这种地方碰上,还是以这种身份!有没有一种......命运般的感觉?”
林晚看着杭州街头渐次亮起的灯火,和空气中弥漫的、与上海不同的湿润气息,轻轻呼出一口气,笑了笑:“感觉就是......陆先生工作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至于其他,那悄然荡开又沉入心底的涟漪,或许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看清它的模样。
而走在另一条街上的陆辰,听着妹妹叽叽喳喳说着“林晚姐姐好温柔“、“她真的会给我绣猫猫吗“,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林晚在台上自信从容的样子,和窗外微光映照下,她耳畔那枚轻轻晃动的、精致的小绣片。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沉寂了段时间、备注是“林大师“的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最终只是退了出来。
有些重逢,是序章,而不是终点。
第二天的交流活动顺利结束。林晚和艾米丽代表工作室完成了一场精彩的现场刺绣演示,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连原本有些严肃的非遗馆老专家都频频点头。江真则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成功与几家潜在的合作方交换了联系方式,收获颇丰。
忙完一切,回到酒店刚想喘口气,林晚的手机就响了,是陆辰。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私人性质。”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很安静,“我妹妹吵着要谢谢你的小猫承诺,而且......也算给你们接风。”
林晚握着手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她抬眼看了看瘫在沙发上、一边喊累一边刷手机的江真,和正对着镜子研究自己新发型的艾米丽。
“好啊,“她应道,“不过我得问问她们俩。”
“当然,欢迎大家一起。”
挂断电话,林晚转达了邀请。江真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眼睛放光:“私人饭局?必须去啊!正好深入了解一下我们这位神秘的股东兼领导!”
艾米丽则一脸茫然地看着林晚:“Lin, Nous allons d??ner avec… avec qui déjà?“ (
林,我们去和......和谁来着吃饭?)
江真立刻凑过去,用她那半生不熟的法语夹杂中文,煞有介事地解释:“Avec Lu! Tu te souviens? Le ‘Qiao Bi Luo’!“ (和陆!记得吗?那个‘乔碧萝’!)
艾米丽恍然大悟,用力点头,然后用一种混合着好奇,同情的语气说:“Ah! Le monsieur qui vit dans le téléphone! Il est vraiment venu!“ (啊!那个活在手机里的先生!他真的出来了!)
林晚:“......” 她感觉江真已经把艾米丽彻底带歪了。
陆辰订的餐厅离非遗馆不远,藏在一条梧桐掩映的安静小巷里,是家需要熟人引荐才能找到的私房菜馆。青砖小院,环境清雅,只有几个包厢。
他们到的时候,陆辰和陆星已经在包厢里了。陆星一看到林晚,立刻跑过来,脆生生地喊:“林晚姐姐!”
陆辰站起身,他今天换下了那身严肃的西装,穿着简单的深色毛衣和长裤,看起来比昨天随意了不少。他先对林晚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转向她身后的两人。
江真立刻挂上职业微笑:“陆领导,又见面了!”
轮到艾米丽时,她非常认真地看着陆辰,然后用她最标准的中文,一字一顿地、充满关怀地问候道:“你、好、乔、碧、萝、先、生!你、今、天、看、起、来、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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