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钟漓和薄津棠朝夕相处近十年,她对薄津棠的情绪十分洞悉。
通常在这种需要社交的场合里,他都是被恭维被巴结的那个,所以他的冷淡里会藏着些微的不耐烦。
私底下和好友们聚在一起,他话也不太多,坐在暗角,神色倦懒,偶尔和人攀谈几句,唇畔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心情都算过得去。
一旦像现在这样,冷淡地闭眼,不愿与人交谈的架势。
就是心情很差的意思。
“我没有要约你采访。”钟漓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想法。
薄津棠懒洋洋地往后倚,露出瘦窄的下颌线,薄唇启动,“除了你,还有谁敢冒着被拒绝的风险约我采访?”
“高风险高回报。”钟漓说,“多的是人想约你。”
“好好说话。”
“我怎么没好好说话?”
“约我。”薄津棠不紧不慢地、轻描淡写地落下两个字。
约他。
约他什么?
采访。
不然还能约他什么?
约——
约什么?
哦。
约炮。
想约他睡觉的,比想约他采访的多得多。
钟漓是知道的。
薄津棠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家境、外貌、身材,单拎一件出来,都对异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钟漓以前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薄爷长了张一夜七次顶级男模的脸,实则是清心寡欲堪称性冷淡的活佛。”
十八岁之前,钟漓颇为赞同这句话。
十八岁之后,钟漓勉强能赞同前半句话,至于后半句话,她不予苟同。
不想让话题跑偏,钟漓生硬地把话题拉了回来,“最近有没有人约你采访?得是那种,地位很高,让你不好意思拒绝的人。”
“有谁是能让我不好意思拒绝的?”薄津棠眉宇间的傲慢与生俱来。
他确实有傲慢的资本,毕竟圈子里也只有他被叫一声“太子爷”。
想着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出来,钟漓决定还是去问他的助理徐特助。毕竟薄氏总裁日理万机,每天处理许多工作,采访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是交给徐特助的。
“我给你个机会,”薄津棠睁眼,瞳孔漆黑湿润,“我的初次采访,给你。”
“不要。”想都没想,钟漓就拒绝,“我才不要和你做交易。”
薄津棠弯唇笑了,慢慢悠悠地说:“学聪明了。”
钟漓撇嘴。
薄津棠直起身,凑到她面前。他身前的衬衣扣子莫名解开了两颗,露出白皙深陷的锁骨,包厢内光影明灭,他眼梢轻佻,笑意轻荡,此刻不太像是呼风唤雨的薄家太子爷,反倒像是依靠□□出卖色相的男模。
“不想要我的第一次吗?”薄津棠着实双标,让钟漓好好说话,自己却故意用些暧昧的字眼,“你不吃亏,漓漓。”
钟漓顿了下,与他相撞的视线,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戏谑,她平静下来,温吞地回击,“你又愿意当备胎了?”
薄家太子爷当然不愿意当备胎。
也不会接受采访。
明摆着逗钟漓耍。
薄津棠向来在这种场合待不久,要办的事已经办完了,他起身,揉了揉钟漓的头发,“你舍得让我当备胎?行了,有什么事回家说,外面人多嘴杂的。”
接完电话回来的姜绍白恰好听到了后半句话,“你俩要回家聊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们不是好哥们吗,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薄津棠懒得搭理他,径直往外走。
钟漓说:“绍白哥,你别听我哥胡说,我和他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长得漂亮,笑起来明媚夺目。
姜绍白被她的笑晃了眼,加上她向来乖巧听话的形象,他没起疑心,只是问:“他不是最烦被人打扰,怎么会让你跟他去公寓睡?”又自问自答地说,“你不愧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居然能让他打破原则。”
钟漓的神情毫无破绽,清清淡淡地说:“他说的回家,指的是回薄家,不是去他的公寓。”
事实上,他们也是要回薄家。
/
所有人眼里,钟漓和薄津棠只是兄妹。
就连薄津棠那帮子发小兄弟们,也以为他俩只是兄妹。
兄妹?
没有血缘关系。
不在一个户口本。
睡在一张床。
随时随地都会接吻。
这算哪门子兄妹?
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就像也没有人知道,钟漓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薄津棠“哥哥”了。
除了在薄家父母面前。
到薄家的时候,管家说郭曼琳和薄坤生已经睡了,钟漓点点头,兀自回屋。
钟漓和薄津棠的房间仅一墙之隔。
洗过澡,躺回床上。
空气里飘着熟悉的凛冽薄荷味,漫无边际的黑夜里,回忆见缝插针地钻进她梦里。
钟漓十八岁的那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高考。
另一件则是,薄家与谭家早些年私交甚好,两位老爷子喝多了酒,醉酒后一时兴起给小辈许了婚约。酒后的妄言,薄老爷子和谭老爷子都没太当真。
反倒是无意间听到此事的谭笳月当真了。
圈内众所周知的秘密,谭笳月喜欢薄津棠。
于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婚约被谭家人提起,
——薄津棠要和谭笳月联姻。
钟漓无意偷听,她只知道谭家人有事来找郭曼琳和薄坤生,作为小辈,也作为……她虽住在薄家但不是薄家人,于是主动回到房间。
等了约莫一个小时,钟漓以为他们聊得差不多了,她推门,打算下楼倒水。
快走到楼梯口,听到尤为清晰的一句。
“老爷子们说的话,不能当儿戏。津棠和笳月年纪还小,可以先订个婚,结婚一事,往后推推。”
钟漓的大脑瞬间宕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响起薄津棠的声音。
薄津棠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嗓音清润干净,倦懒的腔调。
像是刚睡醒,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惺忪感。
薄津棠叫了她好几声,钟漓才做出反应,“哥哥。”
她沿着门板缓缓蹲下身,目光空滞,声音找不到定点,“你要结婚了吗?”
“瞎说什么?”薄津棠俨然被蒙在鼓里,一派轻松闲适,“做梦梦到我结婚了?”
“没有,不是。”钟漓说,“谭伯伯在和曼姨谈你和谭笳月的婚事。”
电流声轻得微不可闻,片刻后,薄津棠的嗓音低了下来,“等我回来。”
电话没挂。
一直到楼下传来管家的声音:“少爷,您回来了。”
距离太远,楼下的对话声听不真切,好在电话将一切清晰传达。
钟漓听到薄津棠客套又疏离地请谭继邺出去,冷漠又决绝地否了这桩婚事。谭伯伯受了一肚子气,憋屈又愤怒地离开薄家。
钟漓十八岁这年,薄津棠二十二岁。
同龄人正处于大学毕业的年纪,对未来茫然困惑,但他不是。他是被薄家寄予厚望、出生起便被钦定为薄家唯一继承人,在钟漓这个年纪的时候,薄津棠就已经在薄氏实习。而今大学毕业,薄津棠顺理成章地接任薄氏总裁一职。
因此,没人敢置喙薄津棠。
电话里。
薄津棠说:“您脾气太好了。”
郭曼琳说:“没办法,那话到底是你爷爷亲口说出去的。”
薄津棠非常孝顺:“婚约是他说的,要结婚,让他自个儿结。”
郭曼琳憋着笑:“得亏你爷爷不在家,你这话要是让他听到,老爷子指定揍你。”
“当着面我也会这么说。”
“……我还是挺喜欢笳月的。”
“那您和我爸离婚,和谭笳月结婚去吧。”薄津棠边走边说,滴水不漏地给她规划着,“国内不允许同性结婚,您到国外去,所有手续我都会帮您办好。”
“我是这个意思吗薄津棠?!”郭曼琳无语。
“那就少提些无关紧要的人。”薄津棠显然不给任何人面子,“和谁结婚是我的事儿,您少乱点鸳鸯谱。我再说一遍,谁许的婚约,谁去结婚。”
他言简意赅,落嗓有力,说了十二个字:“别说服我,别支配我,别干涉我。”
电话里的脚步声越发急促,一墙之隔的门外,响起逐渐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话音落下。
敲门声响。
电话里,门外,两道声音,富有磁性的声线重合。
“漓漓,开门。”
等了半天门没开,薄津棠说话的语调放的轻而慢。
是在哄她。
“还不开心呢?”
听到他的话,钟漓知道他误会了。
她不开门的原因是……
蹲太久,腿麻了,站不起来。
兴许是梦到曾经发生过的事,钟漓有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双腿发麻发涩,想站起来,又使不上劲,无力发软。
钟漓记得那天,她很快就起身把门打开了。可是双腿的酸涩感一直没退去,甚至有种湿濡感,像是有什么黏湿的东西在舔她的腿。
然后,钟漓睁开了眼。
刚醒的那几秒里,钟漓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面面相觑。视觉发挥不了作用的时候,其余感官尤为灵敏。
压抑的喘息,温热有力的掌心,灵活缠弄的舌头。
钟漓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始作俑者是谁,刚醒的声音稍显柔弱:“……薄津棠,你大半夜发什么疯?”
她放在身侧的手想推开薄津棠的头,却被他反手抓住手,十指紧扣,压在床单上。
薄津棠没有半分夜闯别人房间的悔悟,四平八稳的语气:“醒了。”
钟漓:“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睡着的时候。”
“……”说了和没说一样,钟漓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她的双腿终于获得自由,双腿曲起,想报复地踹他一脚。
在这个时候。
和戛然而止的梦境似乎衔接上了。
房门被人敲响。
和梦里不一样的是。
门外传来郭曼琳的声音。
她亲和又关切地问:“漓漓,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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