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府的祭台上一阵火光冲天，雷电一道接一道照着劈，弟子们提着水桶四处灭火，大门外一群青蓝麻衣老少手持刀剑，气势汹汹见拍门不开，抬起木桩撞开门，为首持拂尘的白发老者带着人闯进万事府。
两方人马对峙，废话一句不说冤家路窄打得昏天暗地。
邬极当机立决锁好门，又顶一根木桩撑住，收拾好包袱爬上后墙，溜出了巷一路往城门口跑。
城里热闹得像过上元节，街巷两旁点满喜灯，还有人提着灯笼往屋檐、阁楼上爬。赌坊伙计拿出一张大红纸贴在门口，敲锣打鼓招呼人下注：“开盘了开盘了，爆冷的万事府开出卦了，一朝碾压天师府，最新赔率一比三百啊。”
邬极经过喜得像过年一样的赌坊伙计，横穿汝阳城来到城门口的太虚钱米店，店里躺着一位手握水烟闭目假寐的老师兄，邬极下笔虚名没有半点犹豫。
“师兄，我签好了。”邬极将单子递给撸猫的师兄，师兄用力睁着一双老花眼将凭文举到烛光前“天师府乙院，邬极十五岁，术士。”章印没问题，又转过头审视背着巨大行囊个子不算高、体格不壮的邬极。
邬极下意识挺身立直，浑身散发出可靠自信的气息。
老师兄冷哼一声拍开腿上的黑猫，拿起跟他发顶一样快秃毛的拂尘围着邬极打转：“啧啧啧，真是世风日下，老鼠跌进金坛子里了。你们这些新进子弟一个个成日里无事生事，不想着精进术法，整日想方设法从府里捞钱。安排给你们的任务一个个的都偷奸耍滑，不思进取、自甘堕落！”
“像你这样的根骨，竟然还想着入世修炼？你离开汝阳就是泥菩萨下水，浪费宗门供奉！”老师兄说到激动处挥拂狠抽邬极。
邬极疼得倒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忍了又忍，张口仍是不松口：“老师兄我急着出城，快给我钱。”
见他不改主意，老师兄气得跳脚到旁边的柜子抽出一个绿色钱囊，嘴里嘟嘟囔囔又换成更鼓的红色钱囊冷着脸丢给邬极，手持浮尘喝道：“站好了，你这像什么样子。”
邬极赶紧将钱袋子挂在腰上老实站好。
老师兄甩开拂尘脚踏方步、目光如炬绕着邬极转，他手中施印嘴里念咒：“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今祝咒,扫尽不祥,遇咒者灭,遇咒者亡,天师真人,护尔身旁,斩邪灭精,体有灵光。”
急急如律令！
火光冲天，天师府中一群穿着青布儒衫的弟子蓄势待发，手中持剑望着前方如泰山般稳健的大师兄。
“出发。”
落荒而逃的邬极知道万事府那群小心眼子绝对没胆子去地底下找阿兄，从塌房出来后一路就疾奔至南城门。
南城门逢双日是天师府的弟子轮守，邬极料到万事府出卦，弟子们大部分会被召进府邸。看守城门的苦差事落到了不受宠的新弟子头上，新来的弟子不认识邬极。
查验身份牌和印信无误，腰间也挂着红色的五极星钱囊，虽然不知道这位师兄为什么没被召进府里反而要出城，但还是爽快按程序地走到一旁打开通道：“师兄，这是通行符请收好，一路平安。”
“多谢。”邬极接过通行符松了口气。
没了城墙的遮挡，山林的风更狂暴，树叶摩挲黄叶漫天飞舞，空气中逼近风雨欲来的气息。
邬极背着行囊避开官道往山上爬，汝阳城上方升起黑烟，一阵翻山倒海的巨响宛如地龙翻身，邬极远远一看竟是万事府的高台。他当机立断加速往山上爬，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一阵音波袭倒吐出一口血瘫在地上，邬极捂着胸口抬头看去，一只黑鸦隐在黑暗中直勾勾的盯着他。
邬极气到发笑，万事府那群小心眼子都这种时候了，他们竟还能分出心思来抓他。
枝头的黑鸦盯着狼狈的邬极不放松一丝警惕，发出短促叫声传讯，邬极强撑着挪到后树下缓气，看着树上的黑鸦出声问道：“黑鸦，刚刚的动静你也听到了，万事府现在怕是在劫难逃。你的主人万八柳得罪的人不少，你还不如跟我走省得被人抓了受那抽筋剥皮的痛。”她一边转移视线一边悄悄用袖子遮住手从钱袋里抽出一枚铜板。
黑鸦歪头，眨了下眼，发出粗哑的斥骂声。
“诶，我又没说错。就凭他那张嘴，啧啧啧不是长命之相。”
黑鸦蓬起羽毛奋起威胁邬极，喙尖前突，发出嘎嘎叫声。
邬极紧盯着黑鸦，它敛翅收拢，脚趾牢牢扣住树枝，脖子往前伸急促传讯；就在这时，邬极往后一靠甩出一枚铜钱，一瞬间嚣张跋扈的黑鸦被断喉毙命。
邬极捡起落在草堆里的铜钱划开手掌，用羽毛编织出一个不足拇指大的人偶。
邬极将人偶放在地上，羽毛粗糙编织的人偶慢慢凝塑成型，黑色羽毛就像一件轻盈的衣服从脚延伸至下颌，深色的线条有种雕琢的精致美感，两滴血凝成漩涡滴在脸上，乌红发亮的眼睁开懵懂茫然地看着邬极。
邬极用朱砂笔在中指上写下生辰八字，用匕首剥下皮符放进人偶的肚里，人偶瞬间有了神志，好奇地看着邬极等她吩咐。
“这是我的生辰八字，你拿好。一路顺着河流直下，中间不要停，三日后再找我汇合。”
人偶点了点头，一本三尺高冲到山脚跳进水里，抓着一根浮枝一路往东游。
很快，官道上追上来一队人马，邬极趴在地上从草丛的缝隙看向官道，领头是年轻男子，往后粗粗一数竟有三十人。
领头的人马头挂着三颗珠灯映出他鸟兽面具下锐利的目光，他肩膀上立着一只黑鸦，很快锁定“替身”的方向，一行人再次冲进暗夜中看不见踪影。
邬极终于能喘气，恨恨地抓了一把草丢向官道：“万八柳，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人偶顺流直下，越往西河道越加崎岖，人偶被水呛得直咳，昂头看向头顶盘旋的黑鸦，急得手脚并用调整浮木方向冲下山崖，它扑棱着四肢像乌龟加速一样游到岸边，黝黑巴掌大的身躯窜进草丛，眨眼就消失不见。
邬极扒开眼前碍事的杂木，手掌心浮着一枚铜板，铜板指引的方向是天元镇，他跟着铜板往官道走。
从汝阳城出来，河流自东西而去，东边最近的一座城镇便是天元镇，城如其名，从香火最旺盛的“天师府”辐射，万事府、昆仑府、墨府、百花府各占一方位，这里是术、法、道之人最多的地方。
近黄昏的时刻天元镇附近的田间地头仍有农人手持火种在焚烧桔杆沤肥，黑云翻滚火焰熊熊燃烧，落下金色的灰烬肆虐这一片祥和，一派肃杀之气。
大道上，一辆驴车停了下来，老农看着站在田间的人呵斥道：“女娃子站在田间作甚快上路来，烧杆的火跟着风一会儿就烧过来了。”
女娃子转过身，她横抱着一把斗笠，抬头看向上方的老农问道：“阿爷，能不能搭我一程路。”
“女娃子，你是南边来的吧。”
“从黔中地来的，阿爷是怎么看出来的？”邬极坐在车辕上双手往后撑，问赶车的农人。
“我在镇上帮那些术士卖符。”老农侧身指着邬极头上的吉丁虫草簪，得意道：“南边来的娃子都喜欢戴些虫啊鸟啊的。”
邬极侧过身，笑问：“天元镇的术士也会做生意？”
“哪不能嘞。没有成仙就离不开财米油盐，就要花钱。”老农甩下鞭让驴跑得更快，得意畅快继续道：“修仙咱不懂，但要论卖东西咱小老百姓可比那些抹不开脸面的小术士本事强。”
看来跟天元镇跟汝阳城的规矩大不一样。
“阿爷，那您可知道这天元镇近来可有什么新鲜事？”邬极继续打听消息。
“这要看你想听什么新鲜事，咱们这天元镇是十里八乡最热闹的地方，每年都有应考修士、跑江湖的侠士、还有天南海北的商客，天天都有数不清的新鲜事。”年逾古稀仍精气神十足的老农人，透出一丝得意：“我每天都往天元镇跑，就没我不知道的事。”
“我听说天元镇前一阵闹了蛇灾，那蛇妖竟是个百年精怪，就连天师府的术士都吃了苦头。”邬极好奇地看着老农：“不知如今这蛇妖被灭了没有？”
“你这是从何听来？”老农变了脸，怒道：“我们天元镇别说百年妖怪，只要是天元镇的地盘就没有一只妖能成精。”
“咱们天元镇有五府的仙人坐镇，妖怪见了都得绕道走，哪里敢来镇上作乱。肯定是周边那些镇子在外面败坏我们的名声，尽扯些鬼话。”
邬极看着老农怒目切齿的神情不像是满口胡言，天师府到底在隐瞒什么。她看着远处千峰万嶂的山脉，余晖西沉，密林犹如盘踞休憩的青龙。天元镇确是一处灵山福地。
“女娃子，我就送你到这里了。”阿爷将邬极放到城门口。
“多谢阿爷。”
邬极跳下车，老农跟看守的术士招呼一句就越过众人驾车先行进城。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今祝咒,扫尽不祥,遇咒者灭,遇咒者亡,天师真人,护尔身旁,斩邪灭精,体有灵光。”引用天师护身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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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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