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巨大银镜前的金行邪祟不见踪影。
那镜子以不易察觉的速度往桑禾方向移动,其旁侧两张人脸花被御极纵火燎烧的哇啊乱叫。
尽管它们整张脸都沐浴在蓝火中,但比起一把火就烧干净的裴星婶婶,御极此次纵施的蓝火只堪堪烧掉几寸肌肤,就连桑禾都看出来,过程是以聊胜于无的坎坷。
当然,这并非重点。
桑禾从低处腾空,本想飞跃金行邪祟跟前,正面对阵,却在眨眼间丢掉了它的行踪。敌人不见,正常人第一反应该是四顾寻找,但当桑禾严阵以待的眉压眼撞见镜中景时,登时瞪圆了双眼。
可见过古卷轴松散下来的画?
镜中出现的画面,就好似古画一般的场景。
重峦叠嶂,巍峨雾风,一行不知是白鹭还是仙鹤的飞鸟在水墨流转间远去,俄顷画面变换,见得斜叠交织的薄云间站满密密麻麻的人影,几乎占满巨镜中的五分之四,是密集恐惧症会害怕的那种画面。这不由让桑禾想起小时候看玄幻书里描绘的天兵天将。
说来画质也不算逼真,但因朦胧,人临其前更觉压迫,威慑之感一下从镜中波及到镜外,登时抓取了观者所有注意力。
不是,给她干哪来了,她不是正在进行紧张的祛邪任务吗?
还有,镜中出现水墨画?这个剧情发展对吗?
桑禾才突然回神,她应该去找金行邪祟的影踪,而不是在这照镜子,看神奇水墨。
便是要问,桑禾在观察银镜期间,怎得没有任何金行邪祟的动静。
自然也是有的。
金行邪祟不见,底下的空旷白地生长出一片片红。绣魂花病毒似的簇拥繁衍,人脸意外的小巧,小巧到不仔细看只觉得是花蕊。牡丹花瓣茂盛,在风吹动下,有几瓣松离,霙飞弄舞,花丛内突有巨物挣出,速度比空中琼片要快——
桑禾背后有感,吓一大跳,本能回身侧望,金行邪祟正大张大合着群肋朝她冲出拖影。
来了!
桑禾压身,蓄势往更高空去,那金行邪祟的动作比她预设中要敏捷,见她有翻跟头之势,满背群肋爬肢猛地反向翻转,竟是凭空改了方向,朝她的位置加速迸发。
“诶!”桑禾傻眼了,箭在弦上,她根本没有办法再次改变动势。
“开花——!”
故技重施的术法并未发挥出最大的功效,金行邪祟的身躯只冒出零星几朵花苞,被术法缠身,它的速度甚至没有迟缓过。
眼见锋利的肋尖要扎进她的瞳孔,桑禾翻转的身还没摆稳。
桑禾有些绝望,她闭眼心想:今天不会就交代在这里了吧?
隐隐感到火燎未燎的温热,桑禾落入熟悉的怀抱,又叫这触感不实的怀抱带引着闪现到金行邪祟后方。
金行邪祟摔到镜面,坚硬的群肋爬肢噼啪插进镜中,顿叫整个镜面碎成朵朵滴雨落花。
水墨画消,变成了一面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碎镜。
金行邪祟大仰脖颈,头顶向脖脊几乎卷成圆圈,桑禾看得清楚,它直抖鼻侧,一边的鲨鱼齿露出来,尽显暴怒的前奏。
也许是巨镜材料也十分坚硬难拔,它挣扎不定,费力下只稍微抽出一截扎根最浅的那根外白肋。
——金行邪祟居然被自己困住了!
生死攸关,局面大反转。
所以说,无论什么时候,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要对结果下定义。
也不要因为看不见希望,就在真正的结果到来之前率先放弃。
乐极会生悲,否极亦能泰来。
御极似乎是预兆过这局面,掐准时间将正烧着的两面人脸花四分五裂,同时,他捉住桑禾的左手,以佩戴灵戒左手,手心叠她手背十指相交。
“念咒。”御极命道。
便有一道无字咒传入桑禾的心底,或许是御极用戒契之力同步,两人皆迅速念出了低吟不明的音咒。
指间灵戒分逸出御极的蓝黑灵源与桑禾的青红灵源,它们交织在一块居然融成了金色。
——“缚!”
——“缚!”
两人同声喊罢,两绺交织的金色灵源冲金行邪祟盖去,它们在不断逼近的过程融为一团流星火。
当这股攻势灵光沾上进金行邪祟时,整面镜子都跟着燃烧起来,金光闪烁,镜子金乌般照亮了整个暗红空间。
镜子质地由玻璃变成黄金,金行邪祟亦因质地转变凄厉暴吼着,它疯狂挣扎,但它挣扎得越厉害,金化的速度就越快。金行邪祟在金火燃烧下,竟出现金漆镀身的变化。
桑禾看着,再次被这玄幻术法给震撼住了。
难怪从古至今大家都想要修仙修魔习术法呢,一整个点物成金。随手暴富,人生可期啊。
“金乌”长明,引人注目的还属这暗红空间因光照显现出的,柑橘络皮般的白色裂痕。
在肋肢底金化进程漫延上脖颈时,御极对桑禾道:“现在可以召‘笼魂’了。”
桑禾才发现金行邪祟的面目在尸虫祟与裴星之间切换。不知道是不是桑禾的错觉,她在两张频切的面容中还看见了杨倩的。
桑禾闭眼,在心中默召笼魂。
笼魂成功现形,感应到它的启动,桑禾睁开了眼,右手心的笼魂变成原本大小的十几倍,它自发开大将金行邪祟,甚至整块巨镜都笼罩在内。
蜂窝镂空处隐约笼了层透明膜,膜面上时有电流游走,而御极和桑禾与笼魂的距离只有几拳之遥。
笼魂在外,尸虫祟与裴星于内,它们气息切换变得迟缓。
对笼魂的使用,桑禾可谓有无师自通的感应——等到裴星的气息再浓厚些,出现的时间再长久些,她便马上收拢魂器,将裴星收服在笼魂当中。
桑禾专注捕捉裴星的出现,御极却将目光放在布满天际的皲裂痕迹。
“这里将在五分钟后溃散。”御极突然道。
空间溃散,即说明他们在这个空间的元神也会跟着破碎。
“你怕不怕?”御极冷不丁问她,说话间他的虚影缓慢成真。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桑禾忍不住缩了一下脑袋。
她想说不知道,但脱口的回答却是:“怕。”
不是怕死在这里,是怕来不及救下裴星。
御极蓦然笑了,是那种挺宠溺的笑。
桑禾不解:“都这个时候了,你笑啥?”
“我想笑就笑。”
御极忽然侧头,若有似无轻吻了她的耳朵一下。
想亲也就亲了。
桑禾顾不得脸红,她在慌乱间觉察到裴星的出现。那是一种难以语言描述的感应,笼魂会自动预测最佳收魂的时机,然后将其信号共通于桑禾。
显而易见,那个最佳时机,就是现在!
“‘笼魂’,快收!”
心里唤的跟随口令,笼魂迅速得到信号,秒将体积缩小。
天上块裂开始簌簌掉落,穹空逐渐窥得更深沉的虚空,虚空的颜色,是宇宙的颜色。
眼见裴星被笼魂收入囊中,金行邪祟的身上再次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遭了,不是裴星!桑禾心呼喊道,眼睁睁瞧见笼魂在杨倩面容定住瞬息变回最小型发模样。
下秒,心情更加复杂:笼魂捕捉的是倩倩的魂?可倩倩不是已经死了吗?
笼魂在她凌乱思绪间已然入掌。
天上更多的碎块掉落,落在御极与桑禾身上的都变成了烟灰,而落在绣魂花的人脸花蕊上的,则成了雨露般的甘霖,它们全数苏醒,贪婪冒脸伸舌。
还有四分钟。
桑禾忙知情御极,“御极,刚才笼魂收的并不是裴星。”
御极表情一如既往平静,他没回话,直接动手,召唤出另一个结印好的笼魂。
在桑禾意外的眼神下,他挥手,利落将笼魂开启,只一瞬,捕捉到裴星的重现,一击必中。
底下绣魂花像胖大海泡水中,正无限涨大着,它们嘻嘻哈哈着向上咬合牙齿,争先恐后地要梗脸吞掉半空中的桑禾二人。
最后两分钟时间,没办法解释了。
御极身影不见,化作一条巨龙伏在桑禾足下。
龙首正对金行邪祟,金行邪祟下的巨镜在这时候再次有了场景,正是他们初始站立的那个乡间小道。
黄金竖瞳对上桑禾视线,桑禾立即明白御极要做什么。
龙息震怒,雾汽水波荡开一圈圈恢宏声浪,声浪震过之地,生长到他们咫尺距离的绣魂花亦被重压回底,碎了个稀巴烂。
少女趴在龙背,龙带着少女飞向金行邪祟。
这时候的金行邪祟,只剩下头部到喉咙的距离没有金化,桑禾抓准距离,向它伸出右手。
被木行元珠与火行元珠激活的五瞳水芝丹俨有自主融合的本能,在桑禾右掌贴于它的喉结间,她头顶逸出悬空的莲蓬,其间有颗空荡莲子眶,正闪烁着黄金颜色的边缘光。
不出须臾,五瞳水芝丹长出了第三只眼睛,金瞳。
桑禾吸收完金行元珠,五瞳水芝丹隐回进体内,她很是疲倦地趴回御极背上。
耳朵贴龙背,粗粝的质感让她想到水泥。
龙浑身是冷冽檀香,桑禾很喜欢他的味道,性感又让她感到安心。
金行邪祟烟消云散,上界虚空星河,下界花海火浪,整个空间都在剧烈晃动。
黑龙跃游明镜,龙的少女抬眸,在看见浴缸停泊的刹那,她明心:一切终归虚妄,只有前方回家的路最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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