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谢清羽微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目光却始终锁定在讲台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
“这是新转来我们班的谢清玄同学，大家欢迎。”
班主任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夹杂着几声压抑的惊叹。这并不奇怪——谢清玄确实有着让人过目不忘的资本。挺拔的身姿，利落的短发，五官深邃得像是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尤其是那双眼睛，深灰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尤为特别，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但谢清羽清楚地知道，那双眼睛曾经是何种颜色，那个名字又曾是什么。
“谢清玄同学之前在国外读书，这学期转回国内，希望大家多多帮助他适应环境。”班主任环顾教室，目光最终落在谢清羽旁边的空位上，“你就坐在谢清羽旁边吧，他是我们班的班长，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谢清羽垂下眼帘，假装整理书本，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当阴影笼罩在他的课桌上时，一股极淡的雪松香气飘入鼻腔，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这个味道，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
“你好，班长。”谢清玄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许多，但语气里仍带着那种谢清羽再熟悉不过的微妙调侃。
谢清羽抬起头，迎上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勉强扯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欢迎你，谢清玄同学。”
他们默契地扮演着陌生人的角色，仿佛真的是初次见面。但课桌下，谢清羽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哥哥...怎么会是他？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而且，他改了名字……清玄？是为了更像“真正的”谢家人吗？这个念头让谢清羽心里泛起一丝酸涩。
下课铃响起，谢清羽迅速收拾好书本，准备逃离这个突然变得压抑的空间。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他的课本上。
“班长不带我熟悉一下校园吗？”谢清玄微微侧头，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是真的在请求帮助，但眼神里却藏着别的什么。
“我还有学生会的工作。”谢清羽试图抽走书本，但谢清玄的手纹丝不动。
“这么多年不见，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小羽？”
那个熟悉的称呼让谢清羽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环顾四周，幸好大部分同学已经离开了教室。
“我们…认识吗？”谢清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压低。
谢清玄轻笑一声，俯身靠近，雪松的气息更加清晰：“装失忆？这可不像是年级第一的智商该有的表现。还是说，不想认我这个哥哥了？”
谢清羽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我还要去开会，失陪了。”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直到转过走廊拐角，才靠在墙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那个本应永远留在记忆中的人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
谢清玄。他的...哥哥。他们之间有着无法割裂的血/缘，也横亘着名为伦理的深渊。
谢清羽的记忆被拉回童年。作为谢家次子，他从小就是哥哥谢清玄的小尾巴。谢清玄会耐心教他功课，在他被噩梦惊醒时抱着他轻声安慰，会在父母偏爱聪颖早慧的长子时，偷偷把糖果塞进他的手里。那时的依赖纯粹而温暖。
直到四年前，谢清玄作为重点培养的Alpha，被家族送往海外接受精英教育。临行前夜，十六岁的谢清玄来到十四岁谢清羽的房间告别。月光下，谢清羽哭得不能自已，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袖不肯放手。
“别哭，我会回来的。”谢清玄拭去他的眼泪，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夜色。
然后，一切都脱离了轨道。那个轻如蝶翼的口勿落在谢清羽唇上时，两人都愣住了。谢清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更深沉的东西，他迅速后退一步，眼神复杂地看了弟弟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谢清玄便离开了，此后四年，联系寥寥，生疏得像是陌生人。而谢清羽则在一年前分化成了Omega，这似乎更加剧了他们之间的鸿沟。
而现在，谢清玄回来了。带着改变的眼眸颜色，新的名字，和更加复杂难懂的表情。
学生会会议结束后，谢清羽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校门。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九月的晚风已经带上些许凉意。
“班长，回家吗？”
谢清羽猛地回头，看到谢清玄靠在校门边的墙上，单肩背着书包，像是已经等了很久。几个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看他，窃窃私语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转学生。
“你怎么还没走？”谢清羽皱眉。
“等你一起回家。”谢清玄说得理所当然，“父亲母亲吩咐的，让我们‘兄弟’好好相处。”他刻意加重了“兄弟”二字，听起来带着一丝嘲讽。
谢清羽这才想起，父母前天确实提过清玄要回国完成高中学业。当时他只以为是远房亲戚，万万没想到会是谢清玄。
回家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却一路无话。尴尬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最终还是谢清玄打破了沉默：“你分化了。”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陈述句。谢清羽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答。
“是Omega。”谢清玄继续道，声音平静无波，“我闻得到你身上的抑制剂味道，虽然很淡。”
谢清羽猛地停住脚步，转头直视谢清玄：“你怎么会...” 他明明用了强效抑制剂。
“我怎么会在你分化后就知道？”谢清玄接过他的话，嘴角扬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母亲告诉我的。她说你分化成了Omega，很好。” 那句“很好”里听不出丝毫喜悦，反而带着某种沉重的意味。
谢清羽感到一阵刺痛。他的Omega身份在看重Alpha继承人的家族里，更像是一种“乖巧”的装饰。
“那你呢？”谢清羽反问，敏锐地注意到谢清玄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信息素气味，除了那极淡的雪松香气，“你…是Alpha？” 他需要确认。
谢清玄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嗯。”
林见清愣住了。谢清玄是Alpha？这解释不通。通常Alpha的信息素具有强烈的侵略性和辨识度，但谢清玄身上几乎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除非...
“你用了强效抑制剂？”谢清羽猜测道。有些顶级Alpha为了完全掌控信息素，会进行特殊训练或使用抑制剂。
谢清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父亲和母亲明天回来，说要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谢清羽听出了话中的回避，但没有继续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他从未告诉任何人，他分化的那天晚上，梦中萦绕的是记忆深处哥哥的信息素味道——尽管那时谢清玄已经出国，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气味。
这大概就是命运恶意的玩笑。他对着自己的亲哥哥，产生了生理上的/吸/引。
晚餐是保姆准备的，两人沉默地吃着。饭后，谢清羽起身：“我回房间复习了。”“还在生气？”谢清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清羽停在楼梯上，没有回头：“生什么气？”“四年前的事。”
空气突然凝固。谢清羽握紧楼梯扶手，指节泛白。他没想到谢清玄会如此直接地提起那个夜晚。
“我不记得有什么事值得生气。”谢清羽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与内心的波澜形成鲜明对比。
谢清玄轻笑一声，走到楼梯下方，仰头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谢清羽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谢清玄：“我只是有很多功课要做。”
“我帮你复习吧，就像以前一样。”谢清玄迈上台阶，一步步逼近，“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我教你数学了，总是‘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
谢清羽感到一阵脸热。那是他分化前的往事，如今听来格外羞/耻。现在的他早已不是那个依赖哥哥的小孩子了。
“我不需要帮助。”他转身欲走，却被谢清玄拉住了手腕。
一股强烈的雪松香气扑面而来，浓郁得让谢清羽腿软。这不是之前那种淡淡的香味，而是浓郁醇厚的Alpha信息素，强大而具有压迫感，直接穿透了抑制剂的屏障。
“你...”谢清羽震惊地看着谢清玄，这才意识到对方之前一直在刻意收敛信息素，而此刻是故意的。
谢清玄的瞳孔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深邃。他靠近谢清羽耳边，声音低沉：“你知道吗，小羽，这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谢清羽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意思？是兄弟之间的想念，还是...
未等他反应，谢清玄已经松开了手，信息素也瞬间收敛，恢复了那副平静的模样：“明天见，弟弟。”
看着谢清玄转身上楼的背影，谢清羽靠在墙上，心跳如鼓。他清楚地意识到，谢清玄的回归不是简单的久别重逢，而是一场风暴的开始。
而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隐隐期/待着这场风暴，哪怕知道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甜蜜与酸涩交织的情绪，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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