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回国后这么快就见到他了。
在津津单位楼下的十字路口,章腾站在一辆白色VOLVO的旁边,看上去是在等人。
在这个繁华都市的下班高峰期,在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的俊颜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不得不承认,那张成熟英气的脸,任谁都会想停下来多看几眼,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欣赏。
他等的人出来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离得太远,看不清长相,能感觉到她不俗的气质和优雅的举止。
女子见到他,快走了几步,他绅士的打开车门,女子上车,VOLVO消失在人潮中。
半天津津才回过神来——该回家了。
公车上,她疲惫的靠在窗边,心底却无意识的哼起歌来:
我只好假装我看不到,
看不到你和她在对街拥抱,
你的快乐我可以感受得到,
这样的见面方式对谁都好。
我只好假装我听不到,
听不到别人口中的她好不好,
再不想问也不想被通知到,
反正你的世界我管不了。
——《街角的祝福》戴佩妮
奇怪,怎么会想到这首歌。
反正你的世界我管不了——章腾,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公交在晚高峰的车流里爬了四十分钟,比平时多耗一倍时间。
这间小公寓是回国后急租的,胜在离单位近,步行三站地。
以前她爱走路回家,锻炼身体之余避开拥堵的晚高峰。
这条路的晚高峰,无差别的对待每一个阶层的人群——宝马、劳斯莱斯、公交车欢聚一堂——看着步行的人在路边吃烤冷面。
今天没走路,很累。
为什么会累,她不愿意想,更不想告诉自己是因为见到了他。
回到出租屋时七点,津津踢掉帆布鞋摔进沙发。
她冲了个澡,下班时还有点饿,这会却觉得什么也吃不下。
她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开始时觉得孤单——可耻的孤单。
后来慢慢适应,再后来开始习惯,有时甚至喜欢。
她觉得这样很安静,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人打扰,不用迁就他人,很轻松,很自我,这样的生活对于她这种凡事都怕麻烦的人来说,应该是最适合不过的状态了。
打开笔记本,屏幕停在昨天的小说片段:男主正求婚。
她盯着“我爱你”几秒,删掉,换成“我们要不要试试”。
写文是津津的老本行,大一开始靠这个赚钱。
那时她立誓不花家里钱,课表排得满就挤出课间来写,什么火写什么:
大一时投稿校园刊物,写无病呻吟的散文诗:梧桐叶落伞沿,想起你说的秋。
大二时写都市言情小说,剧情俗套、故事甜掉牙:霸总爱上灰姑娘,误会、分手、复合。读者一边骂狗血、一边拼命催更:“快快快……男主啥时候追回女主?”
大三转财经评论。
除了写文,她还做翻译和导游。
津津是英语专业,基础扎实,又有较好的文字工底,经常会跟着老师接到一点私活,翻译一些论文或文献。
导师还介绍了一个当地的旅行社给她,她英语流利标准,人又热情,上司和旅客都很喜欢她。
三份活计让她能搞定学费生活费,还能攒钱买书,唯一麻烦的就是没时间陪男朋友——章腾为此郁闷不已。
章腾是C大工管院名人,比她大四岁,研究生,章氏集团大公子。
两人第一次见,是津津大一报到那天。
大一入校,其他同学都有家长陪同,有些甚至全家倾巢出动,三四辆车来送一个学生。
津津一个人,一只皮箱,一个背包,一个手提袋,乍一看不算异样,但跟周围的气氛比起来,着实冷清了不少。
坐了一夜火车,这会面容疲倦也算正常。
新生入学的日子,所有学院都有专人引领——大二大三的学生会成员和志愿者,带着新生和家长一步步去办理入学的相关手续。
一辆汽车从津津身边开过,距离不算近,突如其来的鸣笛声却吓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心。”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的胳膊。
津津抬头,映着清晨的阳光,那张脸格外清俊。
哇!怎么会这么帅?花痴的津津刚刚要清醒又有点晕了。
“没事,谢谢。”她脸热,脑子还懵着。
“你是哪个院的?”他目光落在录取通知书上,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
“英语学院。”津津机械的回答,手下无意识的提了提滑落的背包带。
章腾随手接过她手中的皮箱和袋子:“我送你过去吧。”
关机后重启的津津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热情模式,特别是见了帅哥后。
一路上章腾话不多,津津则一扫火车上的疲惫,兴奋劲十足。
“学长,你是几年级的呀?你也是英语学院的吗?我叫杨津津,学长怎么称呼?”
“学长”这个称呼津津是第一次用,她本想叫“师兄”的,感觉“学长”这个词叫起来有点做作,但又怕叫了“师兄”后,人家再回她一句“呆子”。
“一年级,工管院,章腾。”章腾没看她,径直向前走。
“啊?你也是一年级的呀?那同学,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啊?”
得知章腾是一年级,津津马上改了个称呼。
章腾没解释,他是一年级的不假,但是研究生一年级,昨天就已经来报道了。
他本科也在C大工管学院,家在本市,宿舍里没什么东西。
所谓报道,就只是把一床被褥和几本书从五层搬到六层。
今天早上本来是想出去吃早饭的,在校门口看到了津津,她一个人来报道,想起自己大一报到的样子,才动了恻隐。
“到了。”
津津随章腾来到英语学院女生宿舍的楼下:“你应该在一层或二层。”
这是C大的规矩,宿舍的楼层会随着年级的增长而上升,顶层是博士的校内公寓,从C大走出来的博士,咦……都是金字塔尖尖上的人。
说话间,一个披着欢迎条幅的女生从宿舍楼里走出来,笑着迎向津津,还没有走到跟前,先是看到了章腾,愣了一下,礼貌的跟他问了声好,然后带着一脸狐疑,接过章腾手里的行李。
章腾没有急着给她,反问:“她在哪间宿舍?”
女生仍是一副奇怪的表情,半会回了神,接过录取通知书看了眼尾号,抬头向章腾,恭恭敬敬:“杨津津同学,107宿舍。”
“那你带她过去吧。”回头看向津津:“没吃早饭吧?放下行李先出来,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配合着这样柔和的语气,让津津感受着严重不协调的同时,不禁感慨C大的学子都如此贴心。
贴心?那是她没领教过章腾的清冷孤傲,没见识过章腾一句话就把人噎到死,亲手救醒之后,再死一次的威力。
学姐目瞪口呆——谁都知道章腾是C大出了名的六边型冰山大神:
本科包揽了每年的一等奖学金;
大二创下校运动会的蝶泳纪录,至今无人能破;
爱慕他的女生不知多少,他却视若无睹;
多少男生望而生叹,多少女生壮烈成仁……
学校旁边的几个小区都是章氏的产业,章腾每个月会有一半的时间往在小区的公寓里,这并不影响他和室友的兄弟情意。
那是在深度了解之后,男人对男人的欣赏。
如今竟然送新生、拎行李,约早饭?
大神这是犯了天条跌落人间了吗?
而在几年之后,津津才慢慢发觉,原来章腾只贴她的心。
只是这些都成了过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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