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下了起来,不大,但绵密冰冷,将城市的霓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团。
孟悦峤走出公司大楼时,已是晚上十点半。比平时更晚一些。下午去会展中心的奔波耗去了额外的时间,回来后她又将耽搁的反馈处理工作全部补齐才离开。她撑开伞,冷风立刻裹着雨丝钻进领口,让她打了个寒噤。胃里空得发慌,隐隐作痛。
公交月台在马路对面,她缩着脖子,快步穿过湿滑的人行道,溜进月台的遮雨棚下。下一班车还要等二十分钟。月台上只有她一个人,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清。
她拿出手机,荧幕亮起,显示着母亲护工发来的短信:“小孟,你妈妈今天的情况很平稳,晚上喝了大半碗粥,精神还不错。”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因为这短短一行字,稍稍松弛了一些。她靠着冰冷的广告牌,轻轻吁出一口气,白雾在潮湿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带走了一丝疲惫。
就在这时,一辆银色的轿车在她面前挺稳,车窗降下,露出沈阔那张带笑的脸。
“哟,小孟同学?才下班啊?”沈阔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懒洋洋的调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降温了挺冷的。你去哪?捎你一段?”
孟悦峤看到副驾驶上的顾屹川,心脏没来由地微颤,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伞柄。“不用了,沈总,顾总。”她连忙摇头,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单薄,“我等的公交车马上就来了。不麻烦你们了。”
“顺路的事,有什么麻烦的。”沈阔笑嘻嘻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看你这样儿,还没吃晚饭吧?你们顾总也刚忙完,正准备去垫垫肚子,一起吧?”
这话让孟悦峤更加窘迫,几乎是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真的不用了,谢谢沈总。我……我回学校吃就好。”
一直目视前方的顾屹川,此时极淡地瞥了沈阔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不耐烦。沈阔翻了翻眼睛:“行行行,不勉强了。那你自己小心点,别淋雨感冒了啊。”说完,他冲孟悦峤眨了下眼,升上了车窗。车子没再停留,尾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红色的光带,很快消失不见。
月台上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雨点敲打遮阳棚的单调声响。
孟悦峤慢慢放松了绷紧的肩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和窘迫褪去后,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渺小感。他们和她,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那辆昂贵的车,那个随口发出的、对她而言却如同鸿沟的邀请,以及顾屹川最后那个冷淡的眼神,都在清晰地提醒着她这一点。
公交车终于慢吞吞地进站了。她上了车,走到车厢最后面的角落坐下。车窗上凝结着一层水汽,外面的世界模糊不清。她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隔绝了车厢里沉闷的空气和发动机的噪音。冰冷的塑胶椅背硌着她的脊骨,肚子不争气的嘶叫起来。她闭上眼,试图将刚才那短暂的一幕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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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阔开着车,瞥了一眼旁边闭目养神的顾屹川,啧了一声:“我说屹川,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吓唬谁呢?人家小姑娘本来就怕你,你看你把人给吓得,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
顾屹川眼都没睁,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你很闲?”
“我这不是关心员工心理健康吗?”沈阔理直气壮,“再说了,淋雨等车,还没吃饭,多可怜。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
“公司的规章制度里,不包括老板需要送实习生回家和请客吃饭这一条。”顾屹川淡淡道,“过多的、不必要的关注,对她并没有好处。”
“怎么就没必要了?我看那小姑娘挺有意思的。”沈阔反驳,“而且,你难道就不好奇?单亲,妈妈重病,还能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工作一点不含糊……”
顾屹川睁开眼,看向窗外流淌的雨幕和灯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他打断沈阔,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没必要把别人的苦难当成故事来围观。做好你该做的事。”
沈阔被噎了一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行,您境界高,就我俗人一个。”
顾屹川没有再回应。
车子转过一个弯,那家熟悉的私房菜馆的招牌在雨夜中散发着温暖的光晕。他不再去想公交月台那个单薄的身影,那个被雨打湿的、略显狼狈的角落。这个世界从来不缺挣扎与苦难,它们在这座庞大城市的夜晚,渺小得如同车窗上被雨刷不断拂去的微尘。他的世界,是由数据、逻辑、竞争和绝对的控制构成的。容不下太多无谓的感性和偶然的涟漪。只是在下车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不断落下冷雨的天空。
每个人都在用力的活着[抱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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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轨 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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