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昂贵的羊绒围巾被孟悦峤塞进了衣柜最底层,和那部未拆封的手机、未动用的现金放在一起,像一个不见天日的秘密,默默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苏明宇的短信依旧时不时地发来,语气还是那么温和关切,仿佛之前的试探从未发生。
“降温了,多穿点,别感冒。”
“最近学业忙吗?注意休息。”
“孟阿姨那边一切都好,勿念。”
每一条信息都像一根细小的蛛丝,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孟悦峤从不回复,但那些文字带来的心理压力却与日俱增。她知道,那些疗养院账户上持续产生的费用,那些由苏家支付的账单,通通都是自己沉默的代价。
她既无法拒绝,也无力偿还。这种被动和无力感几乎让她窒息。她更加疯狂地投入兼职,试图用身体的极度疲惫来对抗内心的煎熬。白天上课,晚上工作到深夜,回到宿舍时往往累得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室友赵茜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担忧,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默默帮她留一盏小灯。
这天,她在一家会员制咖啡馆做临时侍应生。店里客人不多,环境优雅安静。她正低头擦拭着咖啡杯,门口的风铃清脆作响。
“欢迎光临。”她抬头问候,声音却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卡在了喉咙里。顾屹川和沈阔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顾屹川穿着一件深灰色外套,身形挺拔,面容却比之前清减了不少,下颌线更加分明,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疲惫。沈阔跟在他身后,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眉宇间却少了些往日的轻松。
他们显然是为了谈事而来,径直走向靠里侧一个安静的卡座。
孟悦峤的心脏几乎要撞出胸腔。她迅速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柜台后面。恐慌像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他看到她了吗?他会不会认出自己?他会不会……更加厌恶她?她手足无措,几乎想立刻扔下手中的抹布逃进后厨。
“嘿,小姑娘,麻烦这边点单。”沈阔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带着惯有的笑意,似乎并没有认出她。
能支援的同事都在忙,孟悦峤只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尽量低着头,拿起菜单和点单器,脚步僵硬地走过去。顾屹川正看着窗外,侧脸线条紧绷,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你怎么总是和老李约在这,就不能换换地儿吗?”沈阔接过菜单,随意翻看着,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似乎停顿了极短暂的一瞬,很快便移开,笑着对顾屹川说:你说苏明宇那小子,最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抢了个项目,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顾屹川没有收回目光,只是声音低沉,带着冷嘲的回应:“跳梁小丑而已。他得意不了多久。”
“不过话说回来,”沈阔点了一杯美式,把菜单推给顾屹川,继续道,“他们这次下手确实又准又狠,可不单纯是个错误口令的问题,象是早就知道我们的命门在哪儿。你说,会不会真是内部……”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味不言而喻。
顾屹川也点了一杯美式咖啡,眼神锐利地扫过沈阔,带着警告的意味。沈阔立刻识趣地噤声。就在这时,顾屹川的目光转了过来,似乎无意间掠过正低头记录点单的孟悦峤。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快得仿佛是错觉,轻得像没存在过。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像看一个完全陌生的、无关紧要的服务生。然后,他极其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等他们点完,孟悦峤踉跄着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卡座,躲进操作间,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地喘息,心脏依然狂跳不止,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他没有认出她。或者,他认出来了,但已经彻底将她从他的世界里删除,连一丝多余的注意力都不愿给予。这种漠视,比任何形式的憎恨都更让她感到绝望。她在他那里,已经连一个“错误”都算不上了,只是一个彻底的“无”。
她浑浑噩噩地做完咖啡,拜托另一个同事帮忙送了过去。自己则躲在操作间里,直到确认他们离开才敢出来。下班后,她独自走在回学校的夜路上。风又冷了几分,她却感觉不到,心里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冰原。
苏明宇的短信又来了。
“悦峤,最近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大学生活快结束了,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和大哥分享啊?”
有趣的事?她看着这条短信,又想起今天咖啡馆里那冰冷的一瞥,想起顾屹川那句“跳梁小丑”,想起沈阔未尽的猜测。一个可怕的念头第一次撞入她的脑海。苏明宇找到自己后的所作所为,以及此前听到的那些隐约的传言,是不是因为……知道她恰好是那个可以被利用来顶罪、甚至日后还可以继续挖掘信息的完美人选?这个念头让她如坠冰窟。
她缓缓停下脚步,站在街边,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灯,它们像一条条流动的光河,却照不亮她前方的任何道路。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黑暗漩涡边缘,脚下是看似坚实的土地,实则早已被蛀空。
蛛丝不再仅仅是缠绕,它们开始收紧,显露出其下隐藏的、致命的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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