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青衣便与他形影不离,每次受人欺负,他都会挺身站在她面前,为她出头。全赖他,青衣才能吃饱饭,赶上训练进度,渐渐地,青衣懂得不再使用蛮力,引灵巧身形为自身优势,打败的人越来越多,曾经欺负过她的人也不敢再招惹。
十岁那年,望月楼开始选拔新一批杀手,他们像牲口一样被用笼子投入一片荒无人烟的林子中,并定下规则,最后活下来的只能有三人。
青衣不想杀人,训练期间朝夕相处,对着熟悉的面孔,她下不去手,便与春生一起逃到偏僻山洞中藏起来,只在固定时间出去寻找食物。
运气好找到吃的两人就一起分,要是运气不好没找到,两人就一起挨饿,就这样过了十来天,太平无事,青衣甚至生出一丝侥幸,或许没人发现他们,最好当他们已经死了,这样就不用再回楼里。
春生也这样想,他说:“等咱们从林子里出去,我就带你走,我家有地,我出去种地,你就在家做饭,等我回来。”
春生入楼时正逢饥荒,家里实在养不活,才将他卖了,他说有地,定是有的,已经过去多年,饥荒应当早就过去了吧。青衣这般想着,惶惶不安的心也安定下来,靠在春生肩头,两人依偎入睡。
第二天,青衣是被浓重的血腥味呛醒的,睁眼就见春生仰面躺在地上,腹上有个血窟窿,血已在身下晕开一滩,青衣吓坏了连滚带爬的冲过去:“你......你怎么了?”
春生强撑着睁开眼,挤出一抹笑,被血染红的手颤抖的从怀中掏出两颗野果:“我找到的,厉不厉害?”
他们已经有三天没有找到吃的了,那天春生见她睡得熟,独自出去,遇到了组队的生芽。他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受伤后,拼了命逃回来。
“等我们出去,就回家过安稳日子。”
“安稳日子是什么样?”
“嗯......就是种地织布,衣食无忧,不用打打杀杀,担惊受怕。”
“没有打打杀杀,那是好日子,我跟你去。”
青衣守在他身边,感受到人死后体温渐散的全过程,很奇怪,明明身体已经僵硬冷却,粘在手上的血却是暖的。
她花了三天时间,将林子里其余的生芽依次找到,成了唯一一个从林子里走出来的人,后来她有了名字——青衣。
也从那天起,过安稳日子便成了她的执念,哪怕她将满身筋骨磨成利刃,登望月楼杀手榜头名,身价上万金,这份执念也从未更改。
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她抬头看向秋千索,依稀在他眼中看到了那少年所含的期颐,她想点头,想和他一起走。只是,现在不是时候,青衣将秋千索的手松开,轻声道:“我不能走。”
“你!”秋千索再也忍不住,美目盛满怒意,咬牙切齿道:“好啊,你真是好得很!”见他动怒,青衣赶紧将他袖摆拽住,秋千索冷声道:“这又是何意?”
“你......你知不知道付骁平被关在哪儿?”秋千索人在宫里,还能随意出入宫禁,消息一定比旁人灵通,兴许他知道付骁平的关押处。
秋千索脸色骤冷,侧目冷笑:“你为个不相干的人都能将我撇在一边,我又为何要告诉你!”毫不留情从青衣手中拽出衣袖,大步离开。
望着秋千索怒气勃然的背影,青衣本想追,想了想又作罢,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救人,秋千索的脾气,等事了再哄哄就是。
青衣叹了口气,复在石凳坐下,托着下巴,开始另谋对策。
秋千索一路疾行至门口,本指望她来追,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芙蓉面怒意更甚,这冤家,难道真以为知道付骁平关押的地方就能将人救出来了吗?
荣太后好不容易找由头将人抓起,自是做好完全防备,她闯进去,除了赔上命什么事都做不了。
现在不跟他走,等付骁平一死,她也就甘心了,到时看她还不来找他,朝着凉亭方向冷哼一声,再不回头大步出了门,钻入等候的马车中。
门口值守的侍卫如没看到他般,凭他坐上马车离开。
青衣在凉亭徘徊片刻,向远香堂走去,还没进门,就听见颂琴的叱责声:“窗台这里,灰都积了两层厚,后院小姐的衣服也没洗,这个点儿厨房还没动火,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偌大的国公府,吴管事不能处处照应得过来,远香堂的丫鬟都由颂琴管着,她性子大大咧咧,平日也极好相处,从不与底下的人为难,今日说出这重话可见是气得不轻。
少顷,有人回怼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颂琴姑娘装忠仆样儿给谁看?谁不知国公府要大祸临头,咱们这些人凭白受牵连,冤都冤死了,做什么临死还要干伺候人的活儿,谁又不是天生下来的贱骨头。”
“往日里小姐带你们不薄,除却日常月银,逢年过节的赏赐也不少,何曾让你白干过活,现在说这话,良心被狗吃了吗!”
挑事儿的几人被颂琴一妈,脸色骤然不好,有一个婆子阴阳怪气道:“是,我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哪像是颂琴姑娘,小姐的心腹,天生的忠狗。”
“你!”颂琴气得肝儿疼,她到底年轻,论骂人哪能较的过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婆子经验丰富。
青衣迈步进门,清声道:“谁说国公府要大祸临头?”
她的出现让院里下人顿感心虚,互相对视,低下头,方才说话的是管厨房采买的徐婆子,生的长脸薄唇的刻薄相,见没人敢出声,她脖子一扬,从人堆里挤出来:“是老婆子我说的!小姐想怎么样吧?”
青衣视线淡淡扫过,眸底的冷寂让徐婆子心下打怵,但一想到小姐平日和颜笑语的模样,下巴重新抬高,振振有词:“小姐,国公府被围的水泄不通,送菜的进不来,厨房没法动火,小姐看的办吧!”
“是吗?”青衣轻声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倒是难为你了。”
徐婆子双手叉腰,摆出一副那还用说的架势,哼了声。
“小姐。”颂琴气得一跺脚,她亲眼去看过,厨房里送进来的菜虽不如从前丰盛,但做一日三餐是绰绰有余,这徐婆子管着厨房采买,不知从里面捞多少好处,从前顾念她年纪大,没惹出什么大乱子,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倒好,宫里还没明旨下来,她倒先踩一脚。
“颂琴去帮我搬把椅子来。”青衣看向颂琴,目光安抚。
颂琴恨恨瞪了眼徐婆子,但还是听话照做,没一会儿就从屋里搬出凳子,青衣上前掀摆落座,眼皮一掀扫视众人:“还有谁觉得手里头活儿有为难处,尽管说出来,咱们一并解决。”
徐婆子看向身边几人,不住眼神示意。
有人打头阵,另几个也壮起胆子:“小姐,府里现在都成这样了,说不定哪日抄家问罪,大祸临头,我们这些人受国公府牵连,总得向您要个说法不是?”
“是啊,出来都为赚几个小钱,谁都不想把命丢了,小姐您善心菩萨,跟门上的守卫说说,放我们这些无辜人出去。”
“我家里人都在外面等着我们,我们还不想死啊!”
几人七嘴八舌可劲儿诉苦,青衣听得直点头:“说的有理,你们要出去,我可以想办法。”
一见有戏,几人立时挺起腰杆,徐婆子殷勤上前立在青衣身侧:“还是小姐明事理,不像有些人,拿根鸡毛当令箭。”说话间,朝着颂琴翻了个白眼,气得颂琴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一拳。
青衣抬手将人拽住,白瓷似的面容勾起一抹笑:“走是能走的,不过你们得将怀里揣着的东西放下。”
徐婆子:!
“你们进府时签的是卖身契,并非生死契,我确实不能强留你们,但你们也没有随意带走府里东西的道理。”青衣慢条斯理,似笑非笑。
她眼神绝佳,进门就看出这几个人怀里鼓鼓囊囊,想来是借机闹事,趁机被赶出府,悄然顺走些金银用器,出去倒换卖钱。
被当众揭穿,徐婆子几人皆变了脸。
“小姐,你说的什么话,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谁拿你府里东西?”
“是啊,我们在这院里伺候您,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到了竟要受您这样的诬陷,真是冤枉死人了!”
“既想看,奴才就扒光了衣服让你看个够!不过丑话先说好,衣裳脱了若没有,小姐必得给我们个说法,我等都是要脸的,若不能给个说法,便一脖子吊死在小姐屋前,让向老天爷讨个清白。”
她们各个言之凿凿,连颂琴也吃不准了,当着这么多下人,要是真冤枉了她们,肯定会寒了众人的心,现在府里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实在经不起折腾,何况她们说要吊死在屋门前......
颂琴朝门口看了看,门檐下高高的木梁,还正合适,一想到并排飘荡着几具吊死鬼的尸身,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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