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黑宾利停在二中侧对面的空地上，一路开过都是黄沙地，伴随着一阵阵嘈杂得让人头疼的建造声，不用留神就能看见的挖掘机和吊机张张扬扬的宣示着这个地方的龟速发展。
司机李叔打开后座车门，一只干净得看不出新旧的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白球鞋踩到地上。
“你确定要自己出来住？江斯湃。”年迈的声音从车里传出试图再次确认，“这环境…你能住得惯？”
白球鞋顿住了下车的脚步。
“姥爷可以安排李叔每天接送你，没什么不方便的。”
老人看着窗外的环境，本就深不可测的川字纹顿时拧得更紧了，想再劝阻一下旁边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不要！我都跟人约好看房了，要是这家不好我再溜达着看看呗。”
住在家里天天听您唠叨穿多穿少吃多吃少，拜托我现在是17岁可不是7岁了，江斯湃暗自腹诽。
“再说住在家里那么远，我早上得早起多久啊您也不替我考虑考虑，我能起得来吗您说。”
说罢江斯湃毫不犹豫地从车上跳下来，干净的鞋落在地上很快染上层层灰尘。
“随你。”老人叹了口气，很想不通，“也不知道这关头你妈那边是怎么想的，马上高三了折腾什么折腾，她和吕天佑是不是...”
江斯湃一听他又起了这个头，忙不迭地道：“您就别操心这个了，您回吧姥爷，姥爷慢走，姥爷不送。”
吊儿郎当地拿出手机，戳了几下将手机举过头顶转了一圈。“我天这地方信号这么差，这学校教导主任太省事了，都不用查学生带手机了吧。”
还没等转到一个信号满格的角度，手机猝不及防的进来一个电话，江斯湃漫不经心的接起来放在左耳边。
“歪？是不是小江啊？哎哎哎等等我要碰，白板！你现在到了没有了？”
一阵吵吵嚷嚷的刺挠声音从手机那头穿来，江斯湃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是我啊，姐你那房子在哪呢？我这边好像是....”
江斯湃用他裸眼5.0的视力看了看被不知名液体糊住了的门牌号，艰难辨别出数字，“啊…应该是石板路23号？好像是一家衣服店。”
“哦哦我知道，你往前走几个路口的，我在楼下等你的。”对面明显再无心给他指路了，“先别出牌先别出牌，我在算，哎！”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断断续续麻将声，江斯湃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拆了颗泡泡糖，想着还不如找棋牌室来的直接。
转念一想，看看，这地的人热火朝天的，有什么不好。
走了几分钟，估摸着走了三个路口，江斯湃抬起头很快找到了聚集了很多人的棋牌室，二手烟张牙舞爪缭绕一室，显眼得很。
吸了口气，推门进去，就听见“等等，我胡了！哈哈多谢你的点炮了老王。”
还没等江斯湃开口问，他已经完全把眼前女人的胡牌声和五分钟前手机里的声音完全重合起来了。
“胡姐？走吧去看房。”江斯湃一手拿着手机，晃了晃上面和她的微信界面，一手插在兜里，无奈出声。
胡姐把麻将一推：“不来了不来了，带这小孩看房去了。”一边忙着起身，“小江哈？跟我来吧。”
胡姐自以为自然地打量了这小孩一眼，白T恤衬着一张脸更白，鼻子上的一颗小痣更显矜贵，像大户人家小少爷似的。
江斯湃嗯了一声，跟着胡姐出门拐了个弯去了后面那栋楼。
“这房算是你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本来是我儿子的婚房，结果他个没出息的说是跟老婆去上海发展了。”
胡姐嘴上说个没完，“你这边挺爱干净的吧，我这房去年才装修完，刚散了一年的味，现在住正合适。”
江斯湃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楼，门锁还是老旧的黄铜锁，插进去还得使劲拉紧门把手往上一端才能打开，发出吱嘎一大声。
江斯湃不动声色地感受着这个老小区的破败。
“我这是两居室哪，像你这样的小年轻住是正正好的。我这价格保管是方圆三公里的性价比之王...”
由于常年混迹棋牌室，胡姐一把嗓子震得江斯湃头直发晕，“二中刚升了县重点，现在的房子租金可是跟前几年不一样了...哎小江你是二中的吧？”
“是啊，刚转过来。”江斯湃觉得胡姐简直是问了句废话，不是二中的谁吃饱了撑的要住这村中村。
“都高三了还转学哪？”胡姐语气惊讶，江斯湃低低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机油味的车库——停着破破烂烂四五辆老电瓶车和自行车，就这破铜烂铁的有必要安个锁吗，开门还费劲，减分，江斯湃就差把这句话写在脸上。
胡姐也不知是看懂了还是怎样，忙道：“我这楼下可不是店面呢，其他人楼下有店面的晚上睡觉都不安稳的，高中生了最怕睡不好的呀。”
“几楼啊姐。”江斯湃终于忍不住打断，想说胡姐倒也真的不用如此见缝插针地向自己推销，凭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只要合适就完事了。
“4楼，算是顶楼，附赠你一个露台，40平哦，平时叫同学来开party烧烤都不要太合适的我跟你说。”
胡姐一说起自己的房子就停不下来，江斯湃嗯嗯啊啊地附和着，脑子已经不知道云游到哪里去了。
终于开始上楼梯了，半死不活的声控灯和一看就没什么人打扫的台阶，烟头纸巾走两步就有。
“哪个要死的又乱抽烟乱扔，二楼的老谢我迟早要他交双倍卫生费。”
途径二楼，她甚至伸手在202的门上使劲拍了拍泄愤似的，也不知道演给谁看。
哦，可能是我吧。江斯湃抽抽嘴角。
“哟，胡姐好久不见啦，干嘛呢这是。”
走过楼梯拐角，迎面下来两个一高一矮穿着校服的男生，说话的是那个稍矮一些的，眼睛小小的，叼着根烟，颇有小孩装流氓的中二范儿。
“带人看房呢，四楼的。”胡姐听见声抬起头，“好啊你个徐奕晨，又在这抽烟，楼下的烟头是不是你扔的，老实招认！”
“哎哎哎，那哪能呢，这暑假我可是头一回来啊。”小眼睛忙不迭地否认也不忘拍拍胡姐马屁，“四楼哪，那这兄弟是个有福的，住上你这最好的房子了。”
“那可不，让让让让，杵在这挡我们路。”胡姐抬头扫了眼另一个高个男生，犹豫了下还是说：“小裴，明年你们还续租的吧，你妈一直联系不上啊，你看这房租...”
高个男生下楼的脚顿了顿，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还续的，晚点打您账上，麻烦了。”
“那行。这有什么麻烦的，你真是。”胡姐客气的回应了下，又继续招呼着江斯湃，“来小江，到了到了。”
男生的声音清冽，带着些许少年独有的慵懒沙哑。
江斯湃侧头扫了眼，对方脖子上的大号创可贴简直跟那张脸一样醒目。
似是感应到了江斯湃的目光，男生放在台阶上的眼神转过来跟他的对上，没什么温度，跟那把嗓子一样，一眼就移开了。
江斯湃微微侧身跟男生擦过，想着这楼梯也是够窄的，再次减分。
徐奕晨一手扒拉着手机，“走了走了裴晞，老王他们都已经等着了，群里连环call我们呢。”
江斯湃回头刚好看见小眼睛一手揽着高个子肩膀推推搡搡的往下走。
裴希？哪个希？江斯湃抿抿唇也不知道自己好奇个什么劲儿。
“哎这哥们还挺帅，对了你看见那哥们的鞋没？”这边徐奕晨一边往下走一边随便开口道，“卧槽限量版哎，上次跟老王在官网上看见没几秒就抢没了...”
这年纪的男生嘛，感兴趣的也就这几项了。游戏、球鞋和最好的年纪里最仗义的兄弟。
裴晞随意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徐奕晨两口抽完了嘴上最后的烟。
“阿姨又去哪了啊？怎么又联系不上了？”
徐奕晨一向像个老妈子一样絮叨个没完，想到哪句问哪句，裴晞都听习惯了，也敷衍惯了。
“谁知道。”
徐奕晨识相地止住了话题，摇头晃脑的推着裴晞，两个少年就这样走进南城五点的夕阳里，像所有普通平凡的17岁少年那样无忧无虑的背影在地面上拉得老长。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江斯湃回过神打量起面前的二居室，看得出确实是花了心思装修的。
简洁原木风，入门就是到顶的奶白的鞋柜。嗯...自己的球鞋有个好的安身之地了。
木地板木家居木餐桌，空的可以勉强打滚的厨房连厨具都没有，客厅安着一块投影仪配幕布，地上铺着白色地毯和目测勉强可以躺下三分之二个江斯湃的沙发。
“我可跟你说，这房子是我儿子媳妇亲手设计装修的，她在北边读过大学的，还挺温馨的吧？”胡姐没完没了的自卖自夸。
绕到卧室，一个空着一个就放了张床打了个衣柜。
空着也好，拿来改造成琴房正好。
干净的，没人住过的痕迹，对江斯湃来说算是满意。
江斯湃抬手敲了敲墙，正想看看隔音怎么样，胡姐一看就秒懂还不忘夸下海口：“我这墙你就放一百个心，就是蹦迪也完全不在怕的。”
江斯湃：……
“来来来，看看这露台，可不得了吧。”
胡姐极力推销，江斯湃虽然对此并不热衷，还是给了个面子去看一眼，确实挺大，有很好的视野，如果不是所见之处都是黄沙的话……
“什么价格？”
胡姐一听就知道成了，小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她眼睛一转，开口：“你租一年，就算你2000一月呀，要是给别人我都要租2500的啦。”
江斯湃低着头，2018年的Z省下面最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2000也属实算是个好价格，好多人不会负担的价格。
“可以，签合同吧。”
但是江斯湃不在意这点钱，也并不打算在这点事上多费口舌，少说两句算两句。
胡姐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来来来，合同就在玄关那放着呢。”
“刚才那两个...”江斯湃起了话头又顿住，摇摇头觉得其实也没必要多问。
但是胡姐明显已经福至心灵，仿佛怕他被那两个男生吓到就不租她房子了似的，半安慰半保证的，“那是小徐和小裴，别看他们天天吊儿郎当的，人不坏。尤其小裴，说来也是个可怜孩子...他住三楼，那个小徐是他朋友，住是不住在这里的。总之你可以放一百个心，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江斯湃无语几秒，好歹自己183也被人称一句人高马大，至于被两个同龄高中生吓到吗。
签了合同，拿了2串钥匙，江斯湃跟胡姐在楼下分道扬镳，同时打算明天就搬进来。
后天就开学了。
新地方新生活，这里没人在意那点破事，挺好。
八月初的傍晚裹挟着居民楼飘出的烟火气，反馈给初来乍到的江斯湃一百万倍的热情。
初来乍到，开个新文，大家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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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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