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乞丐迅速反应过来,龇牙咧嘴地围住谷冬,都做出进攻的模样,只是谁也没动,短暂进入僵持。
直到地上的灰鸽爬起来,看清谷冬的脸,又急又怒,喊道:“愣着做什么,快打!”
话一毕,五个人挥着拳头就冲过来。
谷冬闪避几下,也躲不开十个拳头,所幸不躲,一味鼓足劲挥着石头去砸,手臂都挥出风。险些被打到的两个人紧急避一下,又让出一圈空地。
旁边一个拳头朝着谷冬肩膀锤过来,谷冬自知躲不开,也没想躲,手里的石头攥出汗,也挥过来。
一拳换一拳,左右不亏。
这样想着,只见一层淡淡的白晕挡在谷冬手上,那人的拳头便卸了力。谷冬什么事也没有,下意识又挥出去一拳,正好打在一人脸上,那人叫一声,嘴角擦出血。
系列事情发生太快,一时间,包括谷冬,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血迹粘在拳头上,落在谷冬眼里,莫名地,心忽地一跳,手臂略微垂下去些许。她默不作声朝被打中那人多看两眼。
一个掠影般的决定拂过谷冬心头,她来不及思索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凭着直觉,撒手把石头丢在地上,赤手空拳,更加凶猛地朝他们打过去。
但招式凶猛,落到人身上,总是卸去大半力。挨了拳头的反而要愣一会儿,但谷冬架势十足,总让他们感觉是自己被打傻了,知觉出了问题,居然挨了打也不疼。旋即又攥着拳头冲上去。
这一次,谷冬避也不避打过来的拳头,甚至还特意偏过去,让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白晕一闪,落在她身上的拳头半分力道也无。
他们打她打不着,她打他们打不痛。但谷冬又如杀进羊圈的狼,气势非凡,逮着昨天打过她的人乱揍一通。
灰鸽被打得尤其狠,但又不是很痛。他心里莫名其妙,还是被左一拳右一脚的打出了火气。
肚子上又挨了一拳,他咬牙喊道:“抱手抱腿!”
几个乞丐又一齐扑了过来,抱住谷冬手脚。谷冬挣扎片刻,很快被锁住。
灰鸽捂着肚子,颤颤巍巍走到她跟前,伸手狠狠甩了谷冬一个巴掌。
白晕一闪。
谷冬昂头看着灰鸽,朝他咧嘴一笑。不同与前几次毫发无伤,这一次,谷冬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痕迹。像是被狗舔了一下。
灰鸽气得眼冒金星,拎着脖子把谷冬按到地上,又踢又踹,其他人也跟着围过来拳打脚踢。
白晕来不及消散,即刻又覆满谷冬全身。只是时间越来越短暂,谷冬身上开始出现伤痕。
她护住脑袋,嘴里一股血腥味。就这样趴在地上,好似一副任人打骂的模样。
前一刻如疯子化身,此时突然任打任踢了,所有人心里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诡异,甚至打的力道也越来越轻,莫名谨慎起来了。
灰鸽一边踢着,一边嘴里不住念叨着“不对劲不对劲”,又忍不住观察地上这人的状态。
忽一刻,白晕彻底消散,谷冬伸出手,一下抓住朝她踹过来的一只脚,用力一拉。那人尖叫着朝谷冬扑过来,谷冬把手一握,抓住他的肩膀,挡下几脚。
挡完,谷冬随手把人往地上一扔,起身猛地抱住一人,往后扑,把他用作肉垫,狠狠往地上扑去。又是一声哀嚎。
谷冬重新站起来,脸上挂着血,又挥着拳头朝灰鸽扑过来。
她不管有没有人在背后打她,眼睛只盯着她眼前要打的人。拳拳到肉,旁人拽也拽不开。只打到她觉得够了,又去换给人打。
被按到在地上的时候,也毫不管密密麻麻的拳脚,只抱住要打那人的腿,用力把人放倒,坐在他身上打。放不倒,就使劲打他的腿,或者是咬。
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是颠狗认准人咬的疯。
几个小乞丐再也顾不上配合,鬼哭狼嚎就想要往外爬,谷冬瞥见一个,拽回来一个。
此时谷冬身上全是伤,脸也青一块紫一块,肿得不像话。
动静很大,周围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还有人认出昨天在街上打架的也是他们。
几乎所有围观的人都被谷冬这种疯劲给吓住了。
直面谷冬拳头的五个人感受最深,有人甚至已经瘫软在地上,完全不敢再攻击。
六个人身上都挂了血,受伤最多的就是谷冬。但她好像完全不在乎身上的疼痛。
直到她自认为已经打够了,她不欠谁那么一拳或一脚了,谷冬躺倒在地上,呼呼喘着气。
她衣服上沾了很多血,虽然很不争气大部分都是她自己的。
明明这是一个还手的好时候,但出于某种无法宣之于口的恐惧,没人敢再动手。
这场打斗开始得突然,结束也很迅速。
街道一时安静下来。
有人从地上爬起来,艰难搀扶身边的同伴。
谷冬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街道安静下来,久久不敢有人说话,直到有个人“哎哟”一声,喊了句“真狠”,一下炸开锅,都议论起来。
谷冬眼睛往旁边一瞥,看见抢她包子的那个人正撑着地坐起来。
灵光一闪,谷冬翻站起来。几步走过去,跨腿坐到他腰上,在灰鸽惊恐的表情中,拎起他的衣领,冷声警告:“你还欠我一个包子。”
“包子,得还。”
“好好好好的……”
谷冬说话的时候,手还在脱力地颤抖。但地上的人抖得比她还厉害,根本没发现。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怒斥——
“你这是在做什么!”
鼠妖站在摊子跟前,一脸愤恨,不住冷笑,仇恨的眼神在每个人脸上来回巡视,给每一个伸到她跟前的碗里舀粥。
她的两只手的手腕被绑在一起,只好双手用力握住勺柄,一下一下弯腰从桶里舀粥。给人舀粥时会把勺子狠狠磕在他们的碗上,生生砸坏好些人的碗。
昨天半夜里她醒来饿了,想就近啃一口谷冬,还没凑到她跟前,只是张着嘴流了些口水在地上,就被杨简白扁了一顿。
今天早上天不亮又被他赶到城里,逼着熬了半个时辰粥,现在还得亲自给这些丑陋的凡人舀粥!
而且还得他们吃剩下的,才轮得到自己!
奇耻大辱!等她拿回妖丹,定要狠狠报复回去!
想到这里,鼠妖冷哼一声,勺子在粥面最上层浅浅划过,舀起一勺清汤似的粥……
“啪”一下木棍打在鼠妖背上。
鼠妖动作一顿,愤愤把勺子往下一探,舀了满满一勺,叩在面前的碗里。
碗没碎。
鼠妖撇下嘴。
领到粥的人赶忙道谢,飞快离开。
杨简白一手牵着绳子,一手拿着一根木棍,坐在旁边,给破碗的一个一个道歉,又从手边一摞不是很圆甚至有些扭曲的碗里取一个赔给人家。
每次打破一个碗,杨简白道完歉,就用木棍拍一下鼠妖。
鼠妖表情愈发狰狞,手腕上的绳子一下一下闪着光。领粥的人都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惹怒了她。
这样挨了十来下打,鼠妖虽然怨气满满,手上却越发习惯舀粥的动作。
杨简白满意地点了下头。
等周老维持好排队秩序,回到粥摊前,看见堆成小堆的碎碗,不住心疼,忍不住劝鼠妖:“您轻着点,轻着点啊。”
远处似乎有什么吵闹,杨简白不是很在意,看见周老从那边过来,还是随口问一句:“周伯,那边是怎么了?”
“哎哟,听说是几个小乞丐打群架呢,打得很凶,都见血了。”
周老看向杨简白,犹豫着说:“听人说打架最狠的那个,挨打的时候有层白光护着。”
杨简白“唰”地站起身,没有任何迟疑,把手里的绳子和木棍都塞到周老手里,语气急促:“您帮忙牵着些。”
说完,快步朝那边跑去。
正在舀粥的鼠妖动作一顿,不着痕迹扫一眼周老,看见他非常谨慎地把绳子一圈一圈紧紧缠住手,直缠了大半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手往下一扣,狠狠敲碎一个碗。
谷冬手上不受控制松开力,被定住似的动弹不得,眉毛皱起。
灰鸽见状连忙爬开。他的同伴赶紧过来把他扶起。
杨简白拨开人群,大步走过来。
他看清谷冬这一身的伤,更是又惊又气:“我给你护身符,你就是这样用的吗!”
“是你!”
谷冬终于恢复行动。她撑着膝盖,站起身,望见杨简白,表情瞬间由阴郁转为平静,语气也雀跃几分,很真诚道:“不是这样用的吗?谢谢你的护身符,它真的很管用。”
杨简白瞪大眼,深吸气,指着鼻青脸肿的几个人:“看着他们,你难道都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感觉到杨简白的措辞有些讨厌,谷冬情绪冷下来,道:“不会。他们五个人都没能把我打死,是他们太弱了。”
谷冬指指自己的脸:“而且我也被打得不轻。”
杨简白的脸色实在不好看。谷冬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表情,手指在袖里蜷缩,语气带着惯常的冷漠,犹豫着说:“如果你实在很需要的话,我也可以跟他们道歉。”
杨简白被气笑了:“什么叫如果我很需要?”
“因为我还欠你。”
谷冬默默在心里记着账:一件衣服、两张符箓、四个地瓜。
“简直不可理喻!”
谷冬在心里呢喃:“不可理喻?”
杨简白平复下呼吸,转头看向旁边鼻青脸肿的几个人,柔声问:“你们怎么样,还能走吗?”
明显那个疯狗和杨修士认识。几个人飞快地交换眼神,最边上的一个人小声回了句“能”。
能走就行,说明问题不大。
杨简白每次施粥都能见到这几个小乞丐,彼此算是眼熟,也多多少少知道他们的行事作风。
想必这次也是他们先招惹了炸毛。
不然那么瘦小一个孩子,疯了吗要一次打五个。
以往这些事情杨简白从来不管,但护身符毕竟是他给的,多少也有些责任。
一想到谷冬早上醒来,刚发现自己身上有张护身符,就马不停蹄过来和别人打群架,杨简白呼吸都要哽住。
他取下锦囊,倒出几枚铜板,在五个小乞丐手上各放了一枚,指向那边粥摊:“还饿吗?摊子还没撤呢,都再去打一碗吧,好歹吃饱些呢。”
五个人相互看几眼,望望杨简白,又望望站在旁边不说话的谷冬。谷冬表情严肃时,莫名显得阴沉,此时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们。
灰鸽咬牙:“不喝白不喝!走!”
他们互相搀扶着往粥摊走,又因为各有各的疼痛,走路时的姿势也各有风格。
等人都走远了,杨简白冷声道:“我给你护身符,是担心你受欺负,不是让你去欺负别人的。”
谷冬“哦”一声,说了句“抱歉”,顿了片刻,道:“你好奇怪。不追究他们昨天打我的事情,问也不问。现在我讨公道,你又突然跳出来帮他们。”
杨简白心里皱一下,仍侧着身子不肯转过来,说:“我只管我看见的。”
谷冬察觉到话里的情绪,歪头望他,问:“你生气了?为什么?”
很平稳的语调,不像是在发问,更像是在陈述某种事实。
杨简白垂眸,余光瞥见谷冬的那张肿得不像话的脸,深吸口气,转过身,上下打量谷冬身上的伤,皱眉,抱胸轻斥:“你才多大,总不能每天都靠打架来生活吧。”
“不可理喻。”
谷冬语调不变,昂头望他,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人找上门,当然只能打回去。”
杨简白不说话,转身也要走。
“你又生气了?”
谷冬上前几步拦住他,表情里多了几分严肃认真:“你这样,昨天的道歉又算什么?”
杨简白低头,看见谷冬青肿的下巴,额前头发打湿一样,结成湿润的一缕缕,发梢往下聚集着一滴小小的血珠。
他心里烦躁,忍不住叹息一声,伸手按住谷冬头顶,轻轻拍一下,跨步离开。
“算道歉。”
谷冬感觉有些不对劲,歪歪脑袋。一枚铜板落下来,谷冬下意识接住。
看清楚铜板,谷冬眼睛亮起来,又疑惑:“你又不生气了?”
杨简白回头:“不去喝粥吗?”
谷冬握紧铜板,跛着脚跟上杨简白。
走到旁边,谷冬偏头望一眼杨简白。走得慢悠悠,脸上却还是那副生气的表情。
谷冬抿嘴,思索片刻,还是说:“你可真是个很奇怪的人。”
杨简白不回话。两个人沉默着走了片刻,杨简白突然开口:“你衣服呢?”
准确的说是他的衣服呢。
谷冬指指前面的石头。
杨简白瞥一眼谷冬艰难的走姿,快步去把衣服拿上,又折回来,递给谷冬:“要穿上吗?”
谷冬摇头:“我身上不干净。”
杨简白垂眸,把衣服抖开,折起来,披到谷冬身上,用两个袖子简单在谷冬脖子跟前打了一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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