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的天空像一匹浸透了浓墨的厚重丝绒,将整个皇城严密地包裹起来。摄政王府内却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音靡靡,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俨然一座燃烧着虚假光明的孤岛。
宴厅内,暖融灯火将雕梁画栋渲染得金碧辉煌。几位朝臣围坐一角,面上的笑意恰到好处,眼底却藏着精密的算计。
“北境的风沙,终究是磨人呐。”面庞红润的李大人捋着短须,声音不高不低,“听闻今冬又折损了不少马匹,补给线也屡遭骚扰。到底是离了京城的运筹帷幄,许多事,便难免力不从心起来。”
他对面的清瘦官员立刻含笑接口:“李大人过虑了。王爷虽坐镇中枢,然北境诸将皆乃王爷亲手擢拔的虎狼之师,忠心可鉴,骁勇异常,些许跳梁小丑,何足挂齿?”
“虎狼之师?”李大人嗤笑一声,“若真是虎狼,何至于让几股流匪搅得边关不宁?比起当年镇北将军麾下那支令行禁止的虞家军……”
话音戛然而止。“虞家”二字像一枚冰冷的针,骤然刺破了宴席上虚伪的热络气泡。空气瞬间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瞟向那高高在上的空悬主座。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踏在人心跳的间隙,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威压。
喧闹的宴厅渐渐安静下来。乐师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交谈声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殿门方向。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玄色锦靴,踏过门槛,步履从容。然后是绣着暗金云纹的袍角,随着步伐微微摆动。
谢玄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肩头还沾染着夜露的微凉气息。一身玄色常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散落在额前,淡化了几分平日里的凛冽,却更添深不可测。
他的面容俊美,鼻梁高挺,薄唇抿着淡漠的弧度。但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目光扫过之处,仿佛连空气都能凝结三分。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淬炼出的威仪,无需言语,便已压得满堂寂静。
他并未立即走向主位,而是停在殿门内三步处,目光淡淡扫过全场,将众人的惶惑、敬畏、谄媚尽收眼底,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看来,本王来得不是时候?”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冰玉相击,“扰了诸位的雅兴。”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起身行礼:“参见王爷!”
谢玄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方才高谈阔论的李大人,李大人的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几乎不敢抬头。
就在这因他的到来而骤然改变的诡异气氛中——
“咻——!”
一道极细微、却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破空声,撕裂了短暂的寂静!
下一瞬,“砰”的一声巨响!主座旁一盏半人高的琉璃蟠螭灯应声炸裂!碎片如冰凌般四溅飞射!
“啊——!” 尖叫声骤然爆发。
“有刺客!护驾!” 侍卫刀剑出鞘,人群彻底陷入混乱。
混乱是绝佳的掩护。
一道纤细的黑影如同鬼魅,从穹顶藻井深处悄无声息地滑落。夜行衣紧裹着劲瘦的身躯,脸上覆着半幅黑巾,只露出一双凝着万年寒冰的眸子。
她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直刺向刚刚踏入殿门的谢玄!
冲在最前的侍卫怒吼着横刀劈来!
但那黑影身形诡异地一扭,足尖点地借力,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以毫厘之差避开刀锋,速度不减反增!手中淬毒的短刃化作一点夺命寒星,直取谢玄咽喉!角度刁钻狠辣,是千锤百炼的杀人技。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玄终于动了。
面对这电光石火般的致命一击,他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只是在那匕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身形微侧。
毫厘之差,匕首擦着他的颈侧刺空!
刺客一击不中,毫不恋战,左手一扬,三枚乌黑无光的细针呈品字形射向谢玄面门,同时足尖发力,身形暴退!
谢玄似乎轻笑了一声。
他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终于抬起——众人这才看清,他指间一直把玩着一枚物件。
那并非寻常扳指,而是一枚玄黑色的、造型奇特的金属指环,约半指宽,上面似乎铭刻着极其古奥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面对激射而来的毒针,他手腕只是极其轻微地一抖。
“叮叮叮!”
三声极轻微却清脆的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那枚玄铁指环在他指尖翻飞,竟精准无比地将三枚细针尽数弹飞,针尖没入旁边的梁柱,瞬间泛起幽蓝之色!
而就在这格挡的瞬间,刺客已退出丈余,眼看就要没入混乱的人群。
谢玄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并未追击,而是手腕再次一振!
那枚玄铁指环竟从中裂开一道细缝,一道几乎肉眼难以捕捉的极细银丝——非丝非线,在灯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悄无声息地射出。
银丝的目标并非刺客本身,而是她前方一步之地的地面!
“嗤”的一声轻响,银丝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缠绕上一条倾倒的桌腿,猛地一绷一扯!
那沉重的紫檀木桌腿竟被带得横飞起来,恰到好处地拦在了刺客的退路之上!
这变故来得太快太诡异,刺客完全没料到攻击来自如此诡异的角度和方式,身形猛地一滞,不得不强行扭转身形规避。
就是这一滞的功夫!
谢玄动了。
他如同鬼魅般欺近,玄色衣袍在空气中带出一道残影。右手五指微张,直接抓向刺客持刀的右肩!
刺客反应极快,反手一刀削向他手腕,刀风凌厉!
谢玄不避不闪,抓出的手掌诡异地在空中一翻,那枚玄铁指环不知何时已套回中指,他竟以指环硬撼匕首锋刃!
“铮!”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火花四溅!
巨大的力道通过匕首传来,刺客只觉虎口剧痛,整条手臂都被震得发麻。她心中骇然,这枚小小的指环竟是如此坚不可摧!
她借力后撤,左腿如同钢鞭般扫向谢玄下盘。
谢玄似乎早已预料,左腿后发先至,并非格挡,而是以更快的速度、更刁钻的角度踢向她作为支撑的右腿脚踝!
攻其必救!
刺客被迫再次变招,收腿格挡。
“砰!”
小腿骨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刺客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传来,整条腿瞬间酸麻,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
谢玄没有给她丝毫喘息之机。如影随形般跟上,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并非击打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穿过了她防御的空隙,一把掐住了她腰侧最纤细柔韧之处!
五指如铁,猛地用力,将她整个人牢牢地固定在自己身前,彻底锁死了她所有可能的活动空间!
从极速激烈的搏杀到瞬间的绝对禁锢,只在一刹那。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刺客僵住了。剧烈的挣扎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徒劳无功。
谢玄微微低下头,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触碰到她因剧烈呼吸而微微起伏的额发。他无视了她所有的抗拒。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瞳孔骤缩的事情。
他掐在她腰侧的手,竟然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下那柔韧无比的曲线。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磁性的气音,从他喉间溢出。
紧接着,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如同浸了冰的刀刃,缓慢地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功夫,差了点火候。”
他略顿了一顿,指尖在她腰窝处最细最敏感的地方,带着一种残忍的狎昵,轻轻一按。
她猛地绷紧了全身。
谢玄感受着掌心下身体的瞬间僵硬,语气里的玩味和某种深藏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但这腰……”
“倒比本王府上最好的刺客,还要细上三分。”
他俯下身,滚烫的唇几乎贴上她冰冷敏感的耳廓,用只有她一人能听见的、低沉而危险的嗓音,完成了这句话。
“可惜了……韧性不足。”
“不过,像极了一位,故人。”
谢玄缓缓抬起头,目光冰冷漠然,扫过全场。
“拖下去。”他松开手,仿佛拂去什么灰尘,“关进水牢,本王要亲自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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