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正,晨雾如纱,笼罩着连绵山峦。
谢清原的马车在数百玄甲铁骑护卫下驶向落雁峡。
这一动向立刻被暗处的眼睛捕获。
“果然去了落雁峡?”
“只带了几百人,还有个坐马车的坤泽。”
“看来他们皇帝小儿当真是无人可用了。”
“正是大好时机借!”
暗处的窃语带着嗜血的兴奋,几条黑影悄然脱离军营,飞速向峡口另一侧奔去。
落雁峡,地势险要。
又因雁过回旋而得名,两侧陡峭的山崖中间只有一条官道蜿蜒穿过。
谢清原的队伍在午前抵达,他站在高坡上,衣袂在寒风中拂动,刻意让士兵们摆出松散拖沓的阵势。
护卫统领秦岳手按刀柄,警惕地扫视四周。
元帅严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军师安全,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时间一点点流逝,峡谷中除了风声和鸟鸣,并无异样。
突然,远处山巅闪过三道微光,那是瞭望哨的信号:
敌已入彀!
几乎在同一瞬间,两侧的山林中惊起大片飞鸟。
“来了!”秦岳低吼一声,猛地拔刀出鞘,“保护军师!结阵防御!”
玄甲铁骑瞬间收缩,结成铁壁铜墙将谢清原牢牢护在中心。
“运粮”的士兵们也纷纷撕开伪装,露出底下的轻甲,从粮车下抽出兵刃,眼神锐利。
峡谷两侧涌现无数身影,箭矢如飞蝗般袭来。
“举盾!”
玄甲铁骑举盾挡下来袭箭矢,但敌军已经近前,喊杀声震天动地。
谢清原被护在中心,耳边是厮杀声,鼻尖是血腥气。
而他在等待最佳时机。
敌军见玄甲军“苦苦支撑”,攻势愈发疯狂。
他们的指挥官,一名身着深红色皮甲、眼神凶悍的齐国将领,甚至已经策马冲到了前沿,挥舞着战刀指挥合围。
就是现在!
谢清原猛地抬手。
咻——啪——!!!
一枚赤红色的焰火尖啸着冲上天空。
轰!轰!轰!
峡谷两侧预先埋设的火油罐被引燃,巨大的火墙猛地蹿起,截断了敌军的退路。
紧接着,滚木礌石如同山崩般从陡坡上倾泻而下,砸得敌军阵型大乱。
“中计了!有埋伏!”惊恐的尖叫取代了冲锋的嚎叫。
峡谷两端传来沉闷的马蹄声,埋伏多时的轻骑如两把尖刀插入敌军侧翼。
楚烬一马当先,长剑如龙,所过之处无人可挡。
战局瞬间逆转。
刚才还在疯狂进攻的敌军,顷刻之间就成了瓮中之鳖。
前有火海阻路,后有精骑冲杀,头顶还有不断落下的死亡重物,此刻联军已是士气崩溃。
四散奔逃时自相践踏者更是不计其数。
齐军主将睚眦欲裂,在乱军中嘶吼着试图重整阵线。
他那鲜明的甲胄在混乱的战场上成了最好的靶子。
一名伏于高处的射手屏住了呼吸,他是谢清原预先布下的另一棋子,早已在此处静候多时。
指节松开,弓弦震响。
一道黑色闪电划破战场,精准地没入齐军主将的咽喉。
嘶吼声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双手徒劳地抓向颈间,最终栽倒在地,当场毙命。
谢清原站在护卫圈中时刻关注着战场动向,火光映在他眸中,跳跃不定。
楚烬策马穿过一路的火海与尸骸,直奔坡上而来。
银甲带血,披风染硝烟。
他勒住马,将谢清原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
“可有受伤?”
谢清原微微摇头:“臣无事。”
楚烬目光扫过战场,又落回谢清原平静的脸上。
“军师妙计,险中求胜。”他眼中赞许一闪而过,调转马头,“清理战场,统计战果。”
“秦岳,护送军师回营。”
谢清原目送他离去,银甲在火光与浓烟中依旧醒目。
*
落雁峡一役,战果远超预期。
阵前斩敌逾万,俘获三国精锐数百,缴获大量军械物资。
当谢清原返回主营时,军营气氛已然不同。
先前那些或轻视、或怀疑、或带着恶意的目光,大多被震惊、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所取代。
士兵们沉默地注视着那位青衣军师穿过营区。
他身形依旧单薄,脸色甚至因连日劳累和战场硝烟而显得很是苍白,但再无一人敢质疑他的能力。
谢清原用一场近乎完美的歼灭战,赢得了这支西南大军发自内心的尊重。
不知是谁率先捶击胸甲,发出沉闷的响声。
旋即,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越来越多的士兵以此种军中最高的敬意,无声地迎接他们的坤泽军师归来。
*
帅帐内,战报宣读完毕。
先前颇有微词的将领们面色各异。
“军师此计,大善!”一位老将军长叹道,“末将等此前多有冒犯,还望军师恕罪!”
谢清原微微欠身,态度谦逊而坦然:“袁老将军言重了。”
“军中向来以实力说话,诸位将军此前心存疑虑,是对战事负责,何罪之有?”
他目光扫过帐中众将,声音清朗却坚定:“此战告捷,倚仗的是陛下信重、元帅运筹、以及将士们用命搏杀。”
“清原不敢居功。”
“如今大敌当前,我等更需上下同心。”
“望日后能与诸位将军并肩破敌,守我政国河山。”
谢清原话音落下,帐内静了一瞬。
那袁老将军闻言,原本带着愧色的面容稍稍舒展。
看向谢清原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真正的敬重,以及些许对后辈英才的欣赏。
其余几位曾出言质疑的将领也纷纷颔首。
帐中原本那点微妙的尴尬,被这种同舟共济的气氛所取代。
“军师胸襟,老夫佩服!”袁老将军抱拳,声音洪亮。
“愿随军师破敌!”另有将领应声道。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军师过谦了。”
众人望去,只见楚烬不知何时已走入帐内。
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谢清原身上,“落雁峡之策,皆由军师一手主导。此乃首功,不必推辞。”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说罢,他将目光转向众将,语气冷肃:
“军师已证明其才能,日后军中若再有非议,皆以扰乱军心论处。”
“末将遵命!”
众将齐声应道,无一人反对。
*
数日后,落雁峡大捷的战报送入都城。
泯帝龙颜大悦。
朝堂之上,虽仍有对谢清原坤泽身份的质疑,但有战功在前,这些声音并未能掀起太大风浪。
而皇帝对楚烬和谢清原的绝对信任,也足以压下朝堂暗流。
真正的风暴中心仍在西南云州,大军驻地。
主帐内,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单膝跪地:
“报——!落雁峡之战,我军大捷!敌军主力已向后退守三十里,现于雁门塞重新集结扎营!”
有将军皱眉道:“百万大军龟缩不出?宇文弘这个主帅在打什么算盘?”
“若他们趁机强攻,我军虽勇,但以四十万对敌百万……”
“将军们不必多虑。”谢清原执朱笔在沙盘上轻点,“联军虽有百万之众,却也有致命三患。
“故宇文弘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
“一患雁门塞地势险要,百万大军无法展开;二患联盟三国其心不合,互相推诿;三患粮草补给线漫长,极易受袭。”
楚烬始终静立沙盘前,目光深邃的看着谢清原为众将剖析战局。
另一位年轻将领终于若有所悟:“所以宇文弘是想以逸待劳,凭借兵力优势拖垮我军?”
“正是。”谢清原抬眸,目光扫过帐中诸将,“长期对峙,于我军不利。”
“四十万大军每日消耗同样巨大,若不能尽快破局,恐生变故。”
帐内一时寂静,众将面露凝重。
此时,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文官站了起来:“军师分析如此透彻,下官佩服。”
谢清原抬眼看去,正是监军周年,只见他轻捋胡须,眼中却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敢问军师,我军又当如何破此僵局?”
谢清原只沉着回道:“家父早年至江南论道时与宇文弘有数面之缘,据家父所言,此人用兵崇尚‘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注①
“如今他虽取守势,凭地利与我军对峙,但绝不会坐以待毙。”
“下一步他必会派出小股精锐袭扰我军粮道,试探虚实,消耗我军精力,寻找破绽。”
他看向楚烬:“故而当务之急是加固粮道防卫,反制其袭扰,同时派出一支精锐奇兵,穿插至敌后,断其补给。”
“一旦敌军后勤遭重创,其‘长期对峙’之策便可不攻自破。”
“军师所言,正合我意。”楚烬颔首,目光与谢清原在空中短暂交汇,一种战略共识的默契渐渐形成。
“秦岳。”
“末将在!”
“即刻增派玄甲兵,分三班轮替,日夜不停巡防粮道百里范围,遇敌袭扰,直接格杀勿论。”
“得令!”秦岳抱拳领命,转身大步出帐布置。
“至于穿插敌后断其粮草……”
“此计虽好,但亦凶险,需对地形、天气、敌军调度极为熟悉之人统筹规划。”
楚烬目光扫过诸将,最终还是落回谢清原身上,
“军师可能于三日内拟定详细方略?”
谢清原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
“臣,必不辱命。”
这里是百科名片请查收:
注①:“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出自《孙子兵法?军形篇》,大致的字面意思:首先使得自己变得不可被战胜,以等待敌人出现可以被战胜的时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落雁伏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