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东宫的琉璃瓦,揽月轩的窗棂凝着薄霜。清月裹着锦被坐起,昨夜的梦仍缠着她——爹娘的身影在风沙里愈发模糊,她想抓住,却只摸到虚空。额角的冷汗浸湿鬓发,攥着虎符玉佩颤,直到的手发青禾端着参汤进来,暖香漫开,才惊觉这是在东宫,不是雁门关的寒帐。
“公主梦魇了?”青禾跪坐榻边,递过参汤,“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熬的,说您初来,身子弱。”
清月抿了口参汤,温热淌过喉间。望向窗外光秃的梨树,京城的秋比雁门关温柔,却让她更念家乡的风沙。用过早膳,她按萧景渊所言,往东宫书房去。推开门,墨香混着松木香涌来,萧景渊伏案批折,玄色常服衬得肩宽腰窄,抬眼时,眸中笑意漫开:“清月来了,坐。”
她规规矩矩坐下,望着案头如山的折子,小声问:“太子哥哥,这些都要看完?”
“朝堂事繁,”萧景渊揉了揉眉心,“不过教你读书,有二皇兄。”说着,递过一卷《论语》,“先看这个,不懂等二皇兄问。”
清月接过书卷,指尖触到他温热指节,慌忙缩手。书页间飘落片银杏叶,叶脉如金缕,叶上小楷批注:“岁不我与,时若奔驷,有来无反,难得易失。”
“在京郊行宫捡的,”萧景渊笑,“喜欢的话,东宫银杏林黄了,带你去。”
话音未落,爽朗笑声撞进来,三皇子萧景瑜大步跨进,练兵场的尘土还沾在劲装上:“太子哥哥,给清月妹妹带了好玩的!”木匣掀开,镶红宝石的小弩箭泛着光,“有人欺负你,拿这个射!”
清月吓得往后缩,萧景渊无奈:“三弟,吓到清月了。”又哄她,“别怕,三皇兄练兵场待久,没轻重。”
萧景瑜挠头退开,二皇子萧景琛迈步进,月白锦袍衬得温润如玉:“清月,二皇兄教你读书。”瞥眼小弩箭,摇头,“三弟别总把这些带书房。”
萧景瑜缩脖子溜去窗边,萧景琛拉清月到侧案,铺纸笔:“读书先习字,字好作诗撰文添韵致。”
清月握笔发颤,笔锋歪扭。萧景琛温声道:“手腕稳些,像这样。”他轻握她手,一笔一划写“清”字,墨香萦绕,她脸渐渐烫了。
这幕落萧景渊眼中,他指尖摩挲狼毫笔杆,直到萧景琛放手,才问:“二皇兄,今日教哪篇?”
“先教《学而》,”萧景琛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清月用心。”
清月点头欲提笔,窗外喧闹声起。六皇子萧景轩拽着五皇子萧景霖嚷:“五哥,给清月妹妹画像!”萧景霖抱着画板进来,长公主萧景柔跟在身后,捧着鹅黄襦裙:“清月,长姐做的新衣,试试。”
书房瞬间热闹,清月被围着,又羞又慌。萧景渊忙维持秩序:“都别闹,让清月读书。”众人收敛,萧景霖支起画板描绘,萧景柔帮换新衣,鹅黄衬得肤色如雪,萧景轩趴在旁数发间珍珠。
众人散去,日过正午。清月望着案上凌乱纸笔,愧疚看萧景渊:“太子哥哥,耽误你批折了……”
“不妨事,”萧景渊揉她头,“你开心比批折重要。”取出食盒,“知道你爱喝莲子百合甜汤,还有桂花糕,趁热吃。”
清月打开食盒,甜香四溢,舀一勺汤递他唇边:“太子哥哥尝尝,忙一上午累了。”
萧景渊愣住,张嘴喝下,温热化开,眸中笑意更浓:“很甜,宫里厨子做不出这味。”
清月脸又红,低头小口吃,心像揣了小鹿。
午后,清月在东宫花园闲逛,新衣裳裙角扫过青石板,惊起灰雀。行至假山旁,细碎争吵声钻入耳:“反贼女儿凭什么住东宫,让太子哥哥宠!”“爹娘都死了,晦气!”
她僵在原地,攥紧裙角,指甲掐进掌心——流言如影随形。欲离开时,假山后转出四皇子萧景瑞,沉着脸呵斥:“闭嘴!再议论公主,仔细你们皮!”
宫女慌忙行礼,萧景瑞走到她身边,取出小瓷瓶:“安神香,晚上点了好睡。别怕,有我们在,没人敢欺负你。”
清月接过瓷瓶,带着哭腔:“四皇兄,我真的是反贼女儿吗?”
萧景瑞皱眉揉她头发:“别听胡言,你爹是大靖英雄,护边关百姓,太子哥哥都敬重,忠良之后谁敢说坏话,本王第一个不饶!”
清月眼泪掉下来,萧景瑞手忙脚乱擦泪:“别哭,走,四皇兄带你去药园看好玩的。”
药园里,萧景瑞指着草药讲功效,夕阳透过药香,洒在他月白衣袍上,清月心情渐平复。正说着,萧景渊寻来:“四弟陪清月呢。晚膳在撷芳殿,长姐和皇兄们给你接风。”
撷芳殿灯火辉煌,长公主萧景柔亲自布菜,夹蟹粉豆腐、翡翠虾仁到清月碗里;大皇子萧景翊话少,默默把暖炉往她这推;萧景瑜拍胸脯保证,谁欺负清月带兵揍;萧景霖呈上画像,画中她眉眼弯弯;萧景轩递攒的糖画,是只小兔子。
清月望着满桌菜与关切的脸,眼泪又止不住。萧景渊舀甜汤递她唇边:“怎么又哭,菜不合口味?”
“不是,”清月摇头,“没想过有这么多人疼我……”
萧景柔擦她泪:“傻孩子,以后我们是一家人,当然疼你。”
晚膳后,萧景渊送清月回揽月轩,月色如水。清月忽说:“太子哥哥,想给爹娘写信,告诉他们我很好,有人疼。”
“好,”萧景渊点头,“明日让陈忠去寺庙,把信焚在牌位前,他们会知道。”
清月望月亮:“太子哥哥,爹娘在天上能看到我吗?”
“能,”萧景渊停下,与她并肩,“他们看你平安快乐,会欣慰。”
清月转身看他,月光下,他眸里像藏星子:“太子哥哥,谢谢你。”
萧景渊揉揉她头,没说话。他知道,心意早在一次次心疼、陪伴里生了根——从城门口见她哭得发抖,到看她笑中带泪,心动从未停。
回到揽月轩,清月点萧景瑞送的安神香,躺床上,嗅着淡香不再害怕。月光照在虎符玉佩上,泛温润光。她想,往后日子,会如太子哥哥说的,平安快乐。
东宫月色,因这份悄然生长的情谊,愈发温柔。
几日后,清月晨起梳妆,青禾捧着束新鲜雏菊进来:“太子殿下差人送的,说给公主添些生机。”
清月接过雏菊,花瓣上露珠滚动,想起寺庙里放在爹娘牌位前的花,嘴角扬起笑。她将雏菊插在案头瓷瓶,推开窗,晨光铺满揽月轩,梨树的枝桠在风里轻晃,似在回应她的好心情。
用完早膳,萧景琛准时来教她读书。今日要学《诗经·关雎》,萧景琛铺开宣纸,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写“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清月的字比初学时稳了许多,可写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时,脸莫名发烫,偷瞄萧景琛,见他神色如常,才松口气。
“这两句是说男子对贤淑女子的爱慕,”萧景琛温声道,“清月可知,诗中情最难得的是真诚。”
清月懵懂点头,忽听得窗外传来萧景瑜的声音:“二皇兄,你教妹妹读书,也教我些兵法呗!”
萧景琛无奈笑:“你若能静下来,我便教你。”
萧景瑜挠头:“我也就听妹妹读书时能静会儿,不然练兵场的野马都比我稳当。”
清月被逗笑,萧景琛也忍俊不禁,书房里的气氛轻松起来。
晌午,萧景渊遣人来请清月去含章阁用膳。含章阁里,摆着清月爱吃的莲子羹、水晶饺,还有一道雁门关风味的烤羊排——萧景渊特意让厨子学的。
“尝尝这个,”萧景渊给她夹羊排,“陈忠说你在家时,将军常做给你吃。”
清月咬一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眼泪又涌上来。萧景渊慌了:“不好吃吗?我让厨子重做。”
“不是,”清月擦泪笑,“太像爹做的味道了,太子哥哥费心了。”
萧景渊看着她笑中带泪的模样,心口发软:“只要你喜欢,往后常做。”
午后,清月随萧景渊去东宫藏书阁选书。藏书阁高大宽敞,书架直抵屋顶,古籍善本堆积如山。萧景渊熟门熟路地找着适合清月读的书,时不时给她讲某本书的趣事,清月听得入迷,眼中满是对知识的渴望。
“这《山海经》有趣,”萧景渊抽出一卷,“里面有奇珍异兽、神话传说,清月拿去看,若有不懂,随时问我。”
清月接过书,小心翻开,绚丽的插画让她惊叹。正看得起劲,萧景轩和萧景霖跑进来,萧景轩举着幅画:“妹妹,看五哥给你画的骑马图!”
画中,清月骑在飞云马上,裙摆飞扬,笑容灿烂,连马儿的鬃毛都画得根根分明。清月惊喜极了:“五皇兄画得真好!”
萧景霖不好意思地笑:“妹妹喜欢就好,我还有好多想画的,比如妹妹在花园喂鱼、在书房写字……”
萧景渊看着热闹的一幕,悄然退到一旁,目光温柔地看着清月。他知道,这个曾经孤独的小女孩,正在被东宫的温暖慢慢治愈,而他愿意做这温暖背后,最坚实的支撑。
傍晚,清月抱着书回到揽月轩,青禾已备好了浴桶。她泡在温热的水里,想着这几日的点点滴滴,唇角始终挂着笑。洗完澡,她穿着宽松的中衣,坐在窗前读《山海经》,读到“九尾狐”时,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原来世间还有这么奇妙的生物。
夜深,清月吹熄烛火,抱着小老虎布偶入睡。月光透过窗纱,洒在她恬静的脸上,虎符玉佩在枕边泛着柔光。这夜,她没再做噩梦,梦里是东宫的繁花、皇兄们的笑脸,还有太子哥哥温柔的目光。
而在东宫的另一处,萧景渊批完最后一份折子,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揽月轩的方向,轻声说:“清月,愿你永远这般快乐,我会守着你,看你长成最美好的模样。”
次日清晨,清月被鸟鸣唤醒。她穿戴整齐,去给萧景渊请安,路过花园时,看到萧景瑜正牵着飞云马等她:“妹妹,今日教你骑马,这次保证稳稳当当!”
清月笑着点头,跨上马背。萧景瑜在旁小心牵着缰绳,萧景渊远远跟着,目光紧锁。飞云马缓步前行,清月渐渐放松,感受着风拂过脸庞,笑容在阳光下愈发灿烂。
日子就这样在东宫的温情中流淌,清月在兄长们的呵护下,一天天成长。她学会了骑马、射箭,能吟诗作对,也懂得了如何在宫廷中守护自己的初心。而萧景渊对她的感情,也在这日复一日的陪伴里,愈发深沉,像陈酿的酒,愈发香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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