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封夏眉峰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茫然，显然没捕捉到淮朝颜那句轻得像叹息的问句。
“没什么。”淮朝颜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简直是抽疯了才会问出那样的话，声音绷紧，干巴巴地补救，“我是说，我会考虑一下。”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她便迅速拉开大门，仓促道了句“再见”，窜回了自己家。
翌日。
淮朝颜缩在沙发里，指尖在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
和小语的对话框里，早已堆满了她反复敲下的碎碎念。
“只是出门办个身份证，应该用不了多久吧？”
“大家都是来办事的，应该没人会特意注意我吧？”
眼看身份证就要过期了，淮朝颜再怎么拖延，也不得不出门换新证。
她在家磨磨蹭蹭耗到下午，才咬牙从沙发上弹起来，对着手机那头的小语扬声喊道：“小语，祝我好运吧！”
政务大厅里人来人往。淮朝颜一直低着头，肩膀微微缩着，小心翼翼地贴在人群边缘。
等排到她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她顺理成章成了最后一个办完手续的人。
走出大厅已至暮色，城市的霓虹陆续亮起。淮朝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角，发现那里已被冷汗洇湿了一小片。
一想到半个月后还得来这儿取身份证，她刚松下去的肩膀又提了起来，那点轻松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忽的，淮朝颜余光扫过一旁路灯昏暗的小街，目光几乎是瞬间便捕捉到了异样。
一个裹着灰色大衣的瘦高男人站在阴影里，目光极其下流地盯着前方穿校服的女学生。
他的手以一种缓慢而刻意的姿势，靠近自己裤子的拉链，动作透着说不出的猥琐。
血液当即冲上头顶，淮朝颜抬脚就要往里冲。
可下一秒，她的脚步就被钉在了原地。社恐的本能让她感到恐惧，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
但是瞧见女学生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对于危险浑然不觉的模样，她心底升起一股灼热的气流，最终还是朝着那个男人直直冲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淮朝颜壮起胆子，大声呵斥对方，尖利的声音瞬间划破暮色。
男人猥琐的笑容僵在脸上，神情转为惊慌，手忙脚乱地拉上半褪下来的裤链。
“啊！”穿着校服的女生反应过来，惊恐地尖叫，周围零星的路人也闻声围拢过来。
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臭八婆！”男人怒起咒骂，转身试图推开淮朝颜逃跑。
眼前全是混乱晃动的光影，凭着本能，淮朝颜竟一把攥住了对方挥过来的手腕。
最后，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城市的另一边，封夏低沉有力的声音正回荡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手中签字笔的轨迹，牢牢锁定在投影幕布上。
桌上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封夏余光扫过屏幕，是陌生号码。他微微蹙眉，抬手直接按掉。
可不过三秒，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带着几分不依不饶的执拗。他眉心拧紧，划开了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封夏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道语气板正的男声。
“我是。”封夏的声音沉了沉，会议室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安静等着他通完电话。
“这里是城西街道派出所。您的员工淮朝颜小姐现在在我们这里，需要家属或朋友来接一下。请问您方便过来吗？”
警察的声音清晰平稳，背景里却传出男人痛苦的呻吟，夹杂着几句模糊的对话碎片。
“猥琐男。”
“反抗。”
封夏的瞳孔脩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骇人的煞白。
“她怎么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对着会议室众人抛下一句“会议结束”，便起身离开。
身后的座椅被带得向后滑出半米，“哐当”一声巨响撞在墙上，他却已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会议室内的人们面面相觑，谁都没见过封夏脸色如此凝重。
“她有没有受伤？”封夏急促地向电话那端追问。
“她没事，具体情况您过来就知道了。”
引擎发出一声轰鸣，蓝色的法拉利在晚高峰拥堵的车流中焦灼前行。
淮朝颜平日里那副带着怯意的模样，反复在封夏脑海里盘旋。
他抿紧唇，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发颤。他不敢想，万一淮朝颜真撞上“猥琐男”，该有多害怕。
警局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时，封夏几乎是撞开玻璃门冲进去的，目光在大厅里急切地搜寻。
直到看见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小身影。
淮朝颜低着头，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双手紧紧环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
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疼得封夏呼吸一窒。他大步跨过去，在淮朝颜身前蹲下，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抱住。
“朝颜。”封夏的胸腔剧烈起伏，声音带着未平的喘息，“没事了，我来了。”
淮朝颜正深陷在劫后余生的后怕里，一股久违的暖意便骤然将她包裹。
坚实的胸膛抵着她的额头，手臂环得那样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拥抱里。鼻尖萦绕着清冽的山泉气息，是封夏身上独有的味道。
母亲和外婆走后的这些年，淮朝颜早已学会把所有情绪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可这一刻，那道紧绷多年的防线突然就塌了。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滚落，砸在封夏的西装肩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怎么了？”封夏神情焦灼，稍稍松开双臂，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淮朝颜的脸颊，轻得不像话，“别怕，有我在。”
眼底的担忧几乎要倾泻而下，他紧张道：“有没有哪里受伤？让我看看。”
他慌张拉开两人的距离，围着淮朝颜转了一圈，眼眸在她身上来回逡巡，生怕遗漏了任何一道伤口。
从被风吹乱的发梢，到沾了点灰尘的马丁靴，甚至连她小小的耳垂都没放过。
淮朝颜望着他紧蹙的眉头，只觉心里像被投进颗滚热的炭火，暖意横生。
她吸了吸鼻子，眼里噙着未干的泪花，唇角却忍不住弯了弯：“我没事。”
“真的？”封夏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又捏了捏她的手腕，确认没伤着，眉头依旧没松，“真的没事？”
淮朝颜用力点头，指尖往斜后方指了指，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自信：“有事的是他。”
顺着淮朝颜指引的方向望去，封夏瞧见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瘫坐在椅子上。他右臂软塌塌地垂着，似是脱臼了，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
旁边的年轻警员正一脸义愤填膺地看着他。
封夏收回视线，目光诧异地望向淮朝颜。
“嗯。”淮朝颜挠了挠脸颊，表情生动写着“是我干的”四个大字。
刚刚男人想伸手推开她时，她几乎是本能地攥住那只手，顺势向后一拧。
下一秒，两道尖叫同时刺破空气。男人是因为吃痛到抽气呐喊，而她则是因为后知后觉的恐惧而惊叫。
封夏先是一愣，随即眼底的担忧被憋不住的笑意取代。他都快忘了，看着软乎乎的淮朝颜，力气大得能差点儿将他这个壮汉顶出去。
他低笑出声：“真棒，朝颜。”
“咳咳。”一旁的老警察适时清了清嗓子，眼里带着赞许，“封先生是吧？您这位员工可真是好样的！要不是她反应快，这惯犯又要得手了。”他指了指旁边椅子上的女学生，小女孩正被父母搂着，眼眶红红的，“不仅制住了人，还把这孩子护在身后呢。”
老警察接着转向淮朝颜，语气软了下来：“不过小姑娘，下次可别这么莽撞。先报警，保护好自己最要紧，知道吗？”
“嗯，谢谢。”淮朝颜羞赧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太谢谢您了！”一旁女学生的母亲突然上前抓住淮朝颜的手，掌心滚烫，“要不是您，我家孩子……”话说到一半就哽咽了。
淮朝颜顿时浑身僵硬。陌生的触碰让她指尖发麻，本能地往封夏身后缩了缩，耳朵尖红得要滴血：“没事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什么叫应该的？您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女学生的父亲递过来一瓶水，语气恳切，“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一定得请您吃饭！”
“谢谢姐姐。”女学生小声补充，眼里闪着光。
淮朝颜看着一家三口真诚的眼神，心里像被温水泡过，扬起嘴角：“没关系，真的不用了。”
“我们公司管饭，今天这顿，我先替各位请了。”封夏往前站了半步，自然地接过话头，他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笑容，却不动声色地揽住淮朝颜的肩膀，掌心的力量透过羽绒服传过来，让人莫名安心。
临走路过那个男人时，封夏脚步顿了顿。他没说话，只是缓缓举起拳头，作势要砸下去。
那男人吓得一哆嗦，抱着头缩成一团。
走出警局大门，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淮朝颜吸了吸鼻子，顿觉空气格外清晰，连指尖都像沾了点说不清的暖意。
坐进车里，她刚太过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瘫软在副驾驶宽大的座椅里。
“朝颜。”封夏主动开口，声音里含着笑，“你真厉害，活脱脱一个见义勇为的当代英雄，看来我“雷锋”的称号以后得留给你了。”
淮朝颜被他夸张的语气逗乐，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不过。”封夏顿了顿，唇边的笑意淡了些，语气转而认真，却仍带着温温的暖意，“下次再有这种‘行侠仗义’的机会，能不能先喊我一声？让我这个专属啦啦队跟你一块儿去，给你摇旗呐喊，怎么样？”
“好。”淮朝颜小声应着。她懂封夏的意思，和方才那位老警察一样，他怕她又凭着一股冲动独自往前闯。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抬头看封夏：“今天谢谢你赶过来，耽误你工作了。”
“朝颜。”封夏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半秒，声音里藏着暗藏不露的沉哑，“能在这种时候被你想起，我反而觉得是种运气。”
我们朝颜真的好勇敢！好厉害！喜欢的朋友求小星星求灌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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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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