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槐脸埋在自家哥哥颈窝里,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这种时候,什么宽慰的话都显太过苍白无力,默默陪伴才是唯一上上策。
谢禅只安安静静地任由弟弟抱着他哭,他本来以为自己也会跟着哭的,但兴许是在地府时已经哭够了,此时虽然眼睛有些湿意,但他却是哭不出来了。
哭到最后,谢槐都开始打哭嗝了,感觉像是要背过气了。
谢禅怕弟弟出事,这才挣扎着从被窝里强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给人顺气。
“哥哥今天真的吓死我了,嗝……”谢槐差不多已经哭够了,这才开始哀哀怨怨地诉委屈,他声音都哭哑了,边说话边打哭嗝,甭提多可怜了,“要是哥哥真走了,我就要陪着哥哥一块去了,嗝……”
这话可不是作伪,若是哥哥今夜始终醒不来,甚至身上出现了尸斑,那谢槐真会去厨房拿把刀抹了脖子,随哥哥一块儿去了。没了哥哥,他真是无甚好活。
谢禅心疼得很,不住地给弟弟抚背顺气,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他手碰到弟弟的衣服,发觉有些凉凉的,连忙掀起被子往弟弟身上盖,“快到被窝里来,别着凉了。”
“嗯。”谢槐抽泣着乖乖应了一声,他担心把冷气过给哥哥,先把有些发凉的厚外套脱了才挤进被窝来,伸手就抱紧了哥哥。
谢禅在床头摸了摸,拿出块帕子给弟弟擦眼泪和鼻涕,“别哭了,你看你眼睛都肿了,再哭下去,明早起来你又得头疼。”
他家弟弟身体弱,哭狠了就会脑袋发疼,所以谢禅很怕弟弟哭。
小时候,基本上只要弟弟一哭,谢禅就只能无条件投降,什么都依着弟弟。
所幸弟弟长大后倒不怎么哭了,可今日情况特殊,弟弟又哭成了一个泪人儿,谢禅就不由得心焦又头大得很。
“刘大夫,嗝,说哥哥你是,嗝,气死的……”谢槐已经不怎么哭了,但因刚刚哭了太久,现在不住地打哭嗝。
谢禅第一反应是荒谬,可想到自己此前确实是生着气就猝死了,他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我身体没那么差吧?”谢禅犹疑地说,“不至于生个气就气死了吧?”
谢槐吸了下鼻子,抽抽搭搭地说:“刘大夫说,哥哥这些年,嗝,太劳累了,身体表面看着,嗝,没什么问题,实则内里早已亏空了,若是碰上情绪特别激动的事,身体容易受不住,就会猝死,嗝……”
竟是因为这样吗?谢禅心下凄然,这可真应了那句俗话:“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他和弟弟皆是命苦,为了活下去拼尽了全力,最后却都是短命之人。
谢禅这一刻觉得,命运可真是不讲道理得很。他和弟弟都是良善之人,从小到大没做过恶事,可偏偏命不长。
本来今年中举了,他还想着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谁会想到这其实已经逼近了他和弟弟的寿命终点?贼老天就这么见不得他们俩兄弟好吗?
这般一想,谢槐对那班掌握凡人生死的神神鬼鬼更没什么好印象。
他轻轻抚着弟弟的后背,柔声哄说:“这也没什么好怕的,以后我控制好情绪就是了——不大怒,不大笑,不大哭。哎,你快别哭了,不然看你哭,我都想哭了。”
这话可真是比什么都顶用。谢槐当即不敢哭了,拼命忍着哭意,打着哭嗝哽咽地说:“我没哭了,哥哥可不许学人家哭,嗝……”
谢禅啼笑皆非,无奈地给弟弟擦眼泪,他家弟弟真是娇气得很——各种意义上的娇气,身体娇气,脾气也娇气,说话也娇气。
就这么哄了好久,谢槐可算是彻底不哭了,只偶尔还打一下哭嗝。
“好久没这样和哥哥睡一起了。”谢槐紧紧搂着哥哥,很是怀念地说。
谢禅心下叹气,弟弟实在是太过粘他了。小时候家里没有多余的床,爹娘就让他们俩兄弟睡一起。
后来爹娘走了,家里虽是空出来了一张大床,但兄弟两人一起这么睡惯了,也没觉得非要分开睡。
真正出现转折,是因为有一天半梦半醒之间,谢禅隐隐感觉有个东西杵着他,很不舒服。
他迷迷糊糊地想把那东西扔开,手一碰却发现不对劲。谢禅当即便清醒了,手立马缩了回来。
虽然“清晨有举”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当哥哥的随手一碰就逮住了弟弟那里,这也太不像话了,说出去都有悖人伦。
发生了这般异样之事,弟弟却仍旧闭着眼睛缩在他身边睡着,眼睫毛微微颤动着,也不知是真没醒,还是假没醒,嘴里还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
谢禅尴尬得要命,这觉是不可能还睡得下去了,当即便起了床。
自那以后,谢禅坚决不再和弟弟同床而眠。
哪怕弟弟软磨硬泡,甚至在他面前半真半假地抹泪珠儿,或是耍赖皮硬要上他的床,谢禅都出奇强硬地把人挡了回去,异常坚定地要保持分床睡。
或许是因为今天刚经历了生死,谢禅如今再回想这些事,心里更多的不是尴尬,而是有些无奈,甚至是好笑。
“哥哥,以后我还能这样跟你一起睡吗?”谢槐又鬼头鬼脑地尝试跟他同床共枕。
搁以前,谢禅绝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可现在想到弟弟仅剩下一年的阳寿,谢禅就心软了,总想着补偿弟弟,不管弟弟提出什么请求——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他都愿意替弟弟办到。
念及此,谢禅说:“能。”
谢槐大喜过望,试探着小声问:“能天天睡一起吗?”
谢禅有些哭笑不得,仍是颔首说:“能。”
谢槐高兴异常,他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苦求半天却无功而返”的准备,哪曾想哥哥今日竟会这么好说话。
过分激动之下,谢槐不免有些得意忘形,搂着哥哥就亲了一下。
嘴唇贴着脸皮,软软的,热热的,还香香的。
那种香气很特别,谢槐形容不上来——虽然是哥哥的体香,但哥哥本人都闻不到,其他人也闻不到,就只有他能闻到。
这份特殊感真是让人迷醉,那是他和哥哥之间独一无二的隐秘信号。只要闻到那味儿,他就知道哥哥在哪儿。
谢槐心脏怦怦直跳,脸颊一下子像烧熟了似的,忙把嘴收了回去,又是期待又是忐忑地想,完了完了,这一嘴亲下去,他的心思可就全然暴露了,哥哥会怎么看他?
今天哥哥刚因为“契兄弟”的事气到休克,此刻会不会……
一想到这种可能,谢槐脸上血色全无,十分旖旎心思一下子散去了八分,只余两分可怜残念,剩下的全是懊恼和心惊胆战。
“你怎么……”谢禅冷不丁脸颊被弟弟嘴了一口,只觉得弟弟跟个小娃娃似的长不大,还是这般动不动就喜欢拿嘴巴去探索世界。
谢禅原想严肃告知弟弟,这样很不对,可见弟弟脸色煞白煞白的,可怜得不行,他就禁不住态度软了几分。
明明已经到嘴边的责备话语当即咽了回去,谢禅改为温声细语地说:“你我都是成年人了,不能像小孩子那样亲亲了。”
这话就跟哄小宝宝似的,可谢禅一贯都是这么哄弟弟的,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那厢,谢槐都快把自个儿给吓死了,本以为会经历一番狂风暴雨,哪曾想竟迎来自家哥哥这般和蔼可爱的话语。
谢槐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听错了,“啊?”
谢禅见弟弟这般傻呆呆的,心里更爱怜了几分。他伸手捏住弟弟的耳朵轻轻晃了晃,更为温和地打趣道:“‘啊’什么‘啊’?你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啊,不准再要亲亲了,知不知道?”
“啊?”谢槐这下子听清了,可人也懵了。这叫什么事儿?他以为自己的色胚巨胆已经暴露无遗了,结果他家哥哥根本没当回事儿。
敢情在他哥哥眼里,他就是个纯洁无瑕的小宝宝。哪怕他晨间有举,夜里索吻,可哥哥都觉得他这是“宝宝找家长”行为,他这是“思无邪”。
谢槐无语了,他委屈,他气闷,他哪里“无邪”了?他就是个“邪恶”之徒,就算哥哥非要把他当宝宝看,那他也是个“邪恶”的“色胚宝宝”!
可经历了白天的“气到休克事件”,谢槐如今也不敢辩解,就怕哥哥乍一知道他这龌龊心思,会震惊愤怒之下直接两腿儿一蹬,呜呼了。
“还装听不懂呢?”谢禅又轻轻捏了捏弟弟的耳朵,“再这么乱要亲亲,就不许跟我一起睡了。”
谢槐无言以对,脸上变得臊红。他有时候真恨自己比哥哥小,明明只有三岁的年纪差,怎么却搞得好像差了辈分似的——他哥对待他,就像当爹的带儿子似的,完全没把他当同辈看。
不行,他一定要给哥哥一点提示,他可不是什么“思无邪好弟宝”。
但这提示又不能太直白露骨了,免得过于刺激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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