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闻骁几乎压不住内心的恐惧，脑子像宕机一样无法反应。
他按着纪寻的伤口，可滚烫的血不断从他指缝间溢出来，止也止不住。
腹部像是破了一口洞，寒风嗖嗖地往里灌，纪寻浑身发冷，只有后背贴着的胸膛温暖。
眼前一切都似叠了重影，纪寻只是看着闻骁，忽然就想起自己以前第一次适应“K系列”激素的时候，因为副作用过激，导致精神幻觉，甚至出现自残的情况，险些没把梁锐吓死。
那时，梁锐也这样抱着他……
华冷玉跪倒在纪寻身边，连续喊了几声“纪先生”，握着纪寻的手，忙说：“快送他去医院！”
闻骁这才找回一点理智，双手抱起纪寻，随即往人流外冲，但围在四周的人想让开一条路都没办法，后方多的是不知情的人，依旧不断地往前涌来。
华冷玉急得大喊：“有人受伤了！让一让！让开！”
看着纪寻倒下的那一刻，洛文明显感觉费默生嘴唇颤抖了一下，紧接着费默生猛地推开他，夺门而出，连手杖都忘记拿。
他右腿有疾，没办法奔跑，只能快步走，走得越急，跛得就越明显。
洛文连忙拿起手杖，追了上去，他望着前方的费默生，从来没见过这样狼狈的背影。
平常费默生对自己的仪态形象格外注重，尤其忌讳别人看出他的跛脚，为了隐藏缺陷，费默生连走路都是四平八稳，可他现在近乎于跑了，整个肩膀都歪斜到一侧，姿态丑陋又难堪，不再是那个永远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
值守在走廊的卫兵都被费默生的样子吓了一跳。
“伯爵大人！”
费默生来不及等电梯，转身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楼梯口，他扶着护栏，一瘸一拐地往下跑，因为下得太急，费默生一脚踩空，整个人从楼梯中段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跟上来的洛文惊叫一声，忙下去扶他：“伯爵！”
卫兵也纷纷拥过来，询问着他的情况，费默生像疯了一样，眼睛发红，喊道：“去救人！快去！”
这些卫兵一直守在门外的走廊，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问：“救谁？”
费默生无从解释，愤怒地将卫兵推开，从地上爬起来，又抽走了其中一个卫兵枪套里的手枪。
他踉跄着走出玻璃门，粗鲁地推开所有挡路的人。
“滚开！”
“让你们滚开，听到没有！”
“纪寻！”
等发现这样做，能挪动的距离也不过一两米，愤怒在费默生的眼睛里点燃起疯狂的火光。
他额角青筋狰狞可怖，立刻朝天开了一枪，却因为枪还没上膛，这一枪打空。
费默生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果断拉动套筒，机械碰撞出铁质的响，刚刚上膛，前方炸开“砰”的一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响吓了一跳，一瞬间都怔住了，没人敢动。
警用无人机的桨叶嗡鸣着，从街道上空飞掠过去，带过一阵清风，刺目的光探照着每一个人的面孔。
“未来城警察厅，特别行动小组！”对向夜空的警枪冒着些许硝烟，鸣枪示警的那个男人喝道，“如果无视警告，持续扰乱公共秩序，我方将立刻开枪，现在，都退后！”
面对这刚刚开过火的警枪，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迫于威慑，很快就让开一条道。
穿过重重人潮，男人穿着黑色警察制服，警帽的帽檐儿压着他犷悍的一双眼，手中稳稳地持着枪，正是庞衡。
庞衡先是看到那个被私人警卫按在地上的行凶者，用枪指了指，示意身后的两个同事过去，将人接管过来，押到警车里。
等暂时控制住混乱的局势，庞衡又回头看向华冷玉和闻骁，以及这个年轻人怀里的纪寻。
上次在双子星塔跟纪寻见面时，这个人还是衣冠楚楚，气质从容，仿佛全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此刻脸色惨白，额头上尽是虚汗，血水洇湿了白色丝绸衬衫。
闻骁第一次张口求助未来城的人：“帮我……救救他……”
庞衡目光微深，侧首低了低头，靠近胸前的对讲机，通知所有组员：“现场有人受伤，需要立刻送医，派一辆警车开路，联系奥丁广场的附属医院，让他们提前做好急救准备。”
“跟着我。”庞衡说。
眼前的人群逐渐散开。
费默生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穿过混乱的人影中，他看不到纪寻，却能看到闻骁的背影，也许是太年轻的缘故，连他的影子都带着莫大的力量感，那一双健全的腿，看上去笔直又强悍。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一下，费默生急喘了一口气，逐渐从惊惶中恢复了冷静。
他稍微倾斜身子，握枪的手搭在膝盖上，默默忍受着右腿剧烈运动后的疼痛。
卫兵走过去，想要扶他一把。
“别碰我！”
费默生甩开触碰卫兵的手，看了一眼手上的枪，又愤怒地将手枪摔到地上。
他忍不住为自己这个样子发了一声笑，将额前凌乱的金发往后一拢，露出冰冷的眉眼。
洛文站在费默生身后，默默地看着他，彻底认清了一个现实。
费默生真的爱着纪寻，以不可察觉的、连他自己都不肯承认的卑微姿态。
洛文明白为什么纪寻总能坦然面对他的挑衅，为什么纪寻从来不把他当做对手。
诺德森伯爵与他的猎犬之间或许是主仆关系，但在情感上，纪寻才是真正的主宰。
在这一刻，洛文有点心疼他，他走上前，将手杖递给费默生，说：“伯爵先生，纪寻他会没事的……”
费默生看了一眼洛文，猛地逼近过来，双手捧住他的脸，咬牙切齿地问：“你看到了吗？”
洛文惊慌失措地问：“什么？”
“他真的喜欢那个贱种！真的喜欢他……”
费默生一直以为，纪寻只是厌倦了他过分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厌倦了跟他在一起的生活，为了报复，或者为了追求某种新鲜和刺激，才随便找了一个人消遣。
所以费默生愿意妥协让步，暂时抬一抬手，给纪寻一点自由呼吸的空间，他相信，等纪寻玩够了，过了新鲜劲儿，就会回到他身边来。
可看见纪寻为闻骁挡刀的那一幕，费默生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纪寻不是随便找了个人，他真的喜欢闻骁，喜欢到可以为他牺牲生命。
这又算什么？
他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将纪寻从深渊里救回来，把那个处于崩溃边缘、快要破碎的纪寻一点一点缝补好，纪寻的这条命、这个人从里到外都应该属于他。
纪寻怎么能背叛他？
他怎么敢爱上别人？
洛文被费默生眼睛里狰狞的恨意与疯狂吓到了，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声音也颤抖起来：“伯爵，你这是怎么了？”
“我很好！”
费默生眼下的肌肉轻微地抽动着，他盯着洛文，又像透过他盯着另外一个人。
他从洛文手里夺回他的黑色手杖，转身看向身后的卫兵。
“让周飞跟去医院看着。”他以恐怖的速度冷静下来，吩咐着，“告诉他，无论用什么办法，我要纪寻活。”
纪寻不能死，他必须活着，为他的背叛和不忠付出代价。
他要让纪寻跪在他面前，求着回到黎明庄园，这一刻已经不会太远。
……
因为搏击竞技比赛的需要，广场附近就有一家医院，有庞衡的帮助，一路畅行无阻，纪寻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
闻骁还想跟着进去，却被医生一手推拒在门外，勒令他在走廊里等待。
手术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当中。
华冷玉被吓傻了，呆愣愣地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
闻骁直接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地上，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无力地靠着墙壁。
他表情麻木，低头看了一眼全是血的手掌与手臂，指尖轻微地发起抖。
是纪寻的血。
闻骁身上也有，连黑色的队服都掩盖不住，浸透血水的地方颜色都深了一些。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杨有仪和周飞也匆匆赶了过来。
杨有仪慌忙地问：“是纪先生受伤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看到杨有仪，华冷玉才恍惚回过神，扑过去紧紧抱住她，抽泣起来：“纪先生……还在里面抢救……我看到很长的一道刀伤，流了好多血……”
杨有仪拍着华冷玉的背，不断低声安抚着她。
周飞那么暴脾气的人，在这种关键时刻反而出奇地冷静，尤其能镇得住场子。
他看到同样等在手术室外的庞衡，两个人上次见面还不愉快，这次周飞主动上前，跟他客客气气地打招呼，询问起基本情况。
庞衡也公事公办，将他知道的情况一一告知。
现在什么凶手，什么起因，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纪寻能没事。
狼狈，伯爵。[橘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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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失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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