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寻不再住院休养,办理好出院手续,就叫了司机来接他。
临近傍晚时分,纪寻来到黎明庄园。
自从纪寻搬去双子星塔以后,管家格雷森已经很久没见到纪寻了,这会子见他回家,一时又惊又喜。
他热情地问:“纪先生,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我也好派专车去接您……今晚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纪寻对这位老管家保持着尊敬:“不必了,格雷森,我一会儿就走。”
管家难掩失落:“哦……好的,纪先生。”
说话间,巴赫和路易斯两条猎狗奔跑过来,一直在围着纪寻脚下转圈。
它们汪汪叫着,一左一右扒拉着纪寻,一个劲儿地想求他的抚摸与拥抱。
纪寻已经决定要彻底脱离黎明庄园,估计未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它们,想想,纪寻还有些舍不得。
他蹲下来,搂住巴赫和路易斯,尽情与它们玩耍了一会儿,才抬头对管家说:“我约了伯爵见面。”
管家:“伯爵先生今天一直待在蔷薇花园,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好,我会单独去见他。”
黎明庄园里的蔷薇花是费默生的母亲生前一点一点打理出来的,费默生长大以后,对这些花也相当钟爱。
他专门聘请了一支自然科研团队,引入空间模拟技术,花费巨资,在这里制造了一个小型的恒温基地,可以保证花园四季如春,蔷薇永远不会因为严寒和酷热而枯败。
尽管每年维护这座花园所耗费的金额巨大,费默生也在所不惜。
因此,就算最近天气越来越冷,花园里的蔷薇依然繁茂馥郁。
五颜六色的蔷薇在古典拱门上攀缘生长,构成一道长长的花廊,通往花园深处。
穿过一扇扇拱门时,光和影在纪寻的肩膀上流转,就像这一条前路,不知光明,不知晦暗。
费默生还在花房中,摆弄着他刚刚培育出的新品种的蔷薇。
花瓣有着丝绒的质感,颜色深红,如同泡过鲜血,脉纹与花边却是日暮般的熔金色。
费默生从中挑出最鲜艳的一朵,折在手中,抵于鼻端,深深嗅了一口花蕊间的芳香。
直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才侧目看向花房门口,看向让他等待已久的爱人。
费默生笑了笑,缓步走向纪寻,将手中的那朵蔷薇花递到他面前。
“来看我培育的新品种,赋名‘骑士的血誓’,象征着忠诚与牺牲,喜欢吗?”
从前,费默生经常牵着纪寻的手,在蔷薇花园中散步。
他会滔滔不绝地跟纪寻讲述这些蔷薇的来历、品种、花期,还会摘下当日最衬心情的一朵,别在纪寻的胸口。
当夜,纪寻也会如蔷薇花一样在他手下绽放。
可这世界上再名贵、再娇艳的蔷薇种都衬不上纪寻的俊美与风情。
这座花园中,每有一种蔷薇,就代表着他们曾经有过一次交欢。
费默生送他“骑士的血誓”,仿佛在刻意提醒纪寻,别忘记那些旧时光。
纪寻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朵花。
或许不必费默生提醒,他想忘也忘不了,尤其是他来到黎明庄园以后、费默生第一次送他蔷薇花束时的场景。
费默生也如现在一样,问他喜不喜欢。
当时纪寻抱着满怀的花束,还以为费默生在跟他分享种花的成果,于是低头闻了闻香气,眼神澄澈真诚:“很漂亮,而且感觉这款香味比之前那些品种都要冷一些,我更偏爱这个。”
费默生笑着看他:“很像你身上的味道。”
“什么?”
纪寻不是不谙风月的愣头青,几乎一瞬间就听出费默生这句话中隐含的暧昧,暧昧到都算得上冒犯了,完全越过了朋友之间的界限。
但纪寻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可下一秒,费默生的手就抚上了他的后背,撩火似的一路摸到他的耳垂,轻轻捻.弄捏玩:“我已经为这个新品种起好了名字——”
突如其来的亲密抚摸令纪寻完全僵住了,他惊惶地看向费默生,却从他如碧湖一样的眼睛里看到**的火。
费默生凑过来吻在他的耳下,诱惑似的低声说:“叫‘初夜’。”
那一天,花束从纪寻怀中掉落,摔得满地都是花瓣。
那一天,费默生将他拖到了床上。
此时此刻,面对费默生再次递来的这朵蔷薇花,纪寻没有再接,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谈谈。”
费默生冷笑一声,却往前走了一步,强行将蔷薇别在纪寻上衣的口袋里:“出去谈。”
他们一起来到花房外的凉亭。
凉亭的桌子上摆着各类酒水与冰桶,费默生从桶中取出冰块,填满玻璃杯,倒上琥珀色的烈酒,又加了点柠檬汁,他递给纪寻:“喝吗?”
纪寻摇头。
费默生一挑眉,也不在意他的拒绝,自己喝了一口,转身坐到椅子上:“现在可以说了。”
纪寻如玉石般立在费默生面前:“我想离开黎明庄园。”
费默生笑笑:“你不早就住去双子星塔了吗?”
“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我将不再为您效命。”
意料之外的是,费默生反应很平淡,只是抬起眼来,微笑着问:“纪寻,你猜猜,一旦离开了我,未来城中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纪寻这些年行商做事,为达目的,多少有些不择手段,有心无意、明里暗里地得罪过不少人,其中不乏一些权势滔天的豪商政客。
且不说从前,单说那位徐理徐会长,被纪寻整得颜面尽失,吃了一记大闷亏,恨纪寻恨得牙根痒痒,因为忌惮着费默生,他才不敢对纪寻下手。
一旦纪寻离开黎明庄园,失去了费默生的庇护,徐理那种人绝对会伺机报复。
但纪寻已经做好准备去迎接这样的未来:“我会为我自己的选择负责。”
费默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你已经想好了?”
纪寻点头:“之前挂在我名下的产业——酒店、赌场、基金会和葡萄酒庄,我会全部还给你,除了金雀花王朝,我什么都不要。
“过两天,我会请律师起草一份协议,需要你转让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给我,确保我在俱乐部拥有绝对的持股权。另外,让洛文离开金雀花王朝,别再干涉俱乐部的运营与决策。”
相较于费默生庞大的商业帝国而言,纪寻从中只带走一个俱乐部,基本上算是“净身出户”了。
他说话期间,费默生像是在听,又仿佛根本不当回事。
他从桌上的烟盒中取出一支香烟,没有点燃,只衔在唇间,慢悠悠地看向纪寻,等着他的服侍。
纪寻很快明白了他的示意。
他抿了抿唇,终是退让一步,拿起烟盒中的打火机,俯身为费默生点上烟。
火燎起着猩红的亮,烟雾在他们之间弥漫。
费默生的眼睛却一直在盯着纪寻,目光带着极具侵略性的审视,灼热得几乎烫人。
纪寻很快退后一步。
费默生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而是反问:“你今天想见我,就是为了谈这个?”
“是。”
“纪寻,你欠我的,觉得这样就能够还清了?”
“你还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再谈。”
“你知道,我又不缺钱,这些年在你身上花这么多心思,想要的就是你这个人。”
纪寻深深呼出一口气:“费默生,我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费默生忍不住笑了,“错的是你,可不是我,是你出轨在先,现在一个犯错的人想好聚好散?”
纪寻脸色变得冷峻:“不是出轨,我跟你之间没有确立过情侣关系,更没有缔结过婚姻。”
费默生嗤笑一声:“别装傻了,纪寻,难道非要跟你下跪表白送戒指才算确立关系吗?你在床上喊我‘主人’、流着眼泪求我.操.烂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将纪寻完全沦为胯.下玩物和**奴隶的丑陋姿态轻飘飘地揭露出来,剥夺他的尊严,给予他最深刻的羞辱与难堪。
纪寻强行压下呼吸中因愤怒而产生的颤抖,可他没有逃避,再度抬起冷冷一双眼,直视向费默生。
“我跟谁都可以上床,兴致来了,无论在哪张床上都能那么叫,没有什么特别。”
费默生眯了眯眼睛,眼底透着寒气:“你在挑衅我?”
“我只想告诉你,喜欢谁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就像我也从来没有干涉过你一样。”
这一句话挑动了费默生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他彻底冷了脸:“你不干涉,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
纪寻冷漠无情地挑破一切:“所以你也知道,我根本不爱你。”
费默生背脊一僵,本要燃烧起的怒火膨胀到极致,反而在这一刻全消了,他只觉得滑稽可笑。
“不爱我,还跟了我这么多年?”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纪寻深喘一口气,半晌,他语气再次平和:“我很感谢你,但也仅此而已了。”
“感谢?对我就是感谢,对闻骁就是喜欢?”费默生一连笑了好几声,很快,他目光中升起一种探究的**,似乎持有非常多的疑惑,“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可以给我一个答案么?那个小子身上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这么迷恋他?”
钱?
一个从地下城爬出来的贱民,就算真有本事靠着搏击竞技一举成名,也根本没资格跟费默生这等大贵族相提并论。
年轻么?
可纪寻从来都不是贪恋新鲜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相当念旧且重情。
外貌?
闻骁的长相确实数一数二的出挑,可费默生遗传了他母亲的金发碧眼,混血的血统使他英俊得像雕塑一样完美。
纪寻曾经还说过,最喜欢他的眼睛,美丽得像绿翡翠。
还是说……就因为闻骁比他多一双健全的腿?
可下一刻,纪寻就否认了费默生心中所有的揣测。
“我说过了,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们之间出了问题。”纪寻提起最后一丝耐心,跟他解释,“当年你救了我,时至今日我都对你心存感激,如果你愿意,往后我们还能做朋友……可我不爱你,不想再当你的情人,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费默生轻轻吐出一口烟雾,歪起头,拿一种很戏谑的目光看向他:“不,纪寻,是你不够明白。”
“什么?”
“你还不明白,其实我已经放过你很多次了。”
他眼里的戏谑一下变得阴鸷无比,似一阵浸透白霜的冷风,从纪寻身上拂了过去。
被他这样看着,就连一向从容淡定的纪寻也有些不寒而栗。
费默生说:“在卡兰岛上,你替那个小子挡枪,我放过你一次;后来在警察局,你为了他跟我动手,我又给过你一次机会……我容忍,退让,是因为我一直觉得你能够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需要什么样的伴侣,可你让我很失望。
“今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说着,费默生碾灭香烟,微微一倾身,朝纪寻伸出手,似乎在等待着纪寻主动走过来,将全部再一次交付到他的手中。
“只要你愿意回到黎明庄园,回到我身边,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还像以前一样疼爱你,不介意你出过轨,也不介意……你陪一个烂货上过床。”
费默生将“烂货”二字咬得极重,恶意地羞辱着闻骁,也羞辱着纪寻。
到这一刻,纪寻才彻底看清楚,或许不论他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无法从费默生这里得到一丝平等与尊重。
不能平等地沟通,就永远无法达成共识。
纪寻已经不想再谈判下去,起身准备离开。
走之前,他将那朵“骑士的血誓”从胸口摘下来,搁在桌上。
纪寻看向费默生的目光冰冷而坚定:“我喜欢的人,他很好,不是烂货。”
似是跌进纪寻那一双无情的眼睛里,费默生浑身一僵。
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东西终于土崩瓦解,不复当初。
这一刻,费默生沉默了。
纪寻继续说:“俱乐部是我应得的,到时候我会让律师将股份转让协议书送到黎明庄园来,希望你能答应我这点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费默生,我不想到最后,我们会反目成仇,这对谁都没有好处,请你好好考虑考虑。”
纪寻点头告辞,随即转身离开。
费默生也没有挽留他,只是拿起桌上的蔷薇花,放在鼻端,轻轻闻着花香,也仿佛是在嗅着上头残留的纪寻的味道。
而他那双深碧色、如湖水一样冰冷的眼睛则一直盯着纪寻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野当中。
蔷薇花园中只有风与花摇曳,安静得可怕。
下一秒,费默生将整朵蔷薇攥入手心,恶狠狠地碾碎在指尖。
花瓣被碾出鲜红又芳甜的汁液,像是一汨混了金粉的鲜血,顺着他的指骨淌下来。
蔷薇残碎,破烂,而后彻底零落。
但,那又如何呢?
至少这朵蔷薇还握在他的手中。
费默生不由地笑起来,笑容漂亮却阴冷,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他轻轻舔去手指上香甜的花瓣汁液,低声说着:“纪寻,我最爱的人,最不可饶恕。”
寻寻完全没法跟这人讲道理。[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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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我最爱的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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