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不是危言耸听。
这些年来,纪寻替费默生干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结下太多仇家。
那些人忌惮着他背后的费默生,暂时不敢动他,可纪寻一旦失势,那些恨他的人多半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踩成烂泥。
这是他早就明白的事。
可纪寻只是淡淡地一笑:“我死得惨不惨,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不过,再不肯说出你一直跟踪伯爵的目的,你和你的家人可能比我死得更惨。”
他从风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金色头发被扎成两个精致的小辫,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天真烂漫,十分可爱。
小女孩正在等待校车,目光没有看向镜头,明显就是偷拍的。
想要杀人的愤怒一下冲红了西蒙的眼睛,他疯狂挣扎扭动,试图摆脱束缚,去掐死眼前这个魔鬼:“该死的,你敢动我女儿?!纪寻,你他妈敢伤害她,我一定杀了你!”
他所有的反抗都被强行按到地上,像蝼蚁一样趴伏在纪寻脚下。
“这个时间,你太太应该带着你女儿一起在用晚餐,她们还在等你回家。”纪寻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慢条斯理地说,“身为丈夫和父亲,你一定不希望因为工作上的事而连累到她们,西蒙,为什么不聪明一点?”
连他家的作息时间都摸得一清二楚,西蒙意识到纪寻没有在开玩笑,这是真实的威胁。
可他说起话来的口吻简直文雅又温和:“我不愿意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也别逼我做出残忍的事。”
西蒙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狗娘养的!”
“我的耐心不多。”
纪寻竖起手腕,让西蒙看着表盘上的指针一格一格走动,再差最后半分钟就到晚上八点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西蒙先前的气焰在纪寻冰冷的目光中一点一点消减下去,他不甘地咬紧后牙。
最终,西蒙垂下头颅:“我说。”
不久前,副市长成泰在空中花园坠楼身亡,警察厅对外的说辞能够欺骗未来城的公民,却无法说服成泰的家人。
成泰的父亲成知荣本来就是未来城刑事法庭的审判长,在成泰死后,成知荣利用自己的人脉查到,最初的验尸报告表明,成泰颅骨上有多处碎裂,非坠楼导致,而是死前遭受过钝器击打。
这绝对不是自杀,而是谋杀。
加上那日在空中花园,有不少人看到成泰和纪寻起冲突。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纪寻就是杀人凶手,但成知荣认定自己儿子的死跟他脱不了关系。
而纪寻又是费默生的手下……
成知荣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敌人很可能是黎明庄园,费默生这个人在政商两界中手眼通天,有着不小的影响力,通过常规手段去为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太难了。
他只能通过非常规的手段,调查费默生,抓一抓他的把柄。
巧的是,成知荣在刑事法庭工作时,曾经听说过,当年,费默生的父亲死得十分蹊跷,那时年仅十六岁的费默生还因为有弑父嫌疑而被警方调查过。
第一个报道这个新闻的记者就是西蒙,所以成知荣找上他,希望西蒙再重新调查一下这件事。
当年这件案子最后不了了之,也成了西蒙一个未完成的遗憾,成知荣找上门后,西蒙没考虑多久就接受了他的委托。
这些天西蒙一直跟着费默生,就是为了这个案子。
纪寻听西蒙说完,眯了眯眼睛,问:“所以你查出什么了?”
西蒙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瞥向旁边被摔得粉碎的相机:“我找到一个人,有可能是目击证人,但我还没有确定。”
纪寻很快注意到他的视线,捡起相机,将里头的底片抽出来,收入口袋中。
西蒙:“我什么都说了,纪寻,你要履行你的诺言,不准再靠近我的妻子和女儿!”
“别紧张,大记者,我对你的家人并不感兴趣,男人之间的问题就该在男人之间解决。”纪寻懒洋洋地回答,“回去以后别再节外生枝,如果成知荣问起,你就说你什么都没有查到,这件事就了了。”
他起身,对黑衣保镖命令到:“放了他。”
几个人扔下西蒙。
纪寻往巷子外走,夜晚街区的灯光晦暗,落在他俊挺的鼻梁上,整张脸一半落在阴影中,一半落在光线里。
西蒙忽然喊了一声:“米迦勒!”
夜风中,纪寻脚步一停。
“你真的变了。”西蒙说话已经有气无力,可语气里充满痛恨似的失望,“你曾经是很多人的希望,包括我。”
纪寻头也不回,摆了摆手:“你认错人了。”
走出这片街区,纪寻没有让那些黑衣保镖继续跟着,而是独自一个人行走在繁华的街道。
未来城的夜晚很热闹,街上人多,商店里灯火通明。
橱窗中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货物,蛋糕奶甜的香气弥漫着,是从对面的甜品房传出来的。
一切都是那么安宁祥和,可纪寻的神经却跟上了发条一样松弛不下来。
像是被淹在水里,周围的声音涌入耳朵都是模糊的,他只能清楚地闻见自己身上有一股血腥味。
那只机械义手戴着黑色手套,西蒙的鲜血已经渗透进手套当中。
纪寻很快将手套摘了,机械手上有淋淋血迹,他下意识用手去擦拭,结果导致双手都沾满了血污。
纪寻因为自己太愚蠢而皱起了眉,快步走到中央广场的喷泉池旁边,捞起一汪清水洗干净。
反复清洗五六遍还不见停,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可纪寻表情越发木然,直到他听到背后传来清亮的一声:“纪寻!”
纪寻一下回神,转身望去,见中央广场上人来人往,没有谁看向他。
意识到只是幻听,纪寻闭了一下眼睛。
他坐在喷泉池的台上,濛濛水雾的凉度让他终于恢复了一些清醒。
纪寻开始能清晰地感知四周的声音,机械手臂带来一阵一阵神经性疼痛,他扶着手臂,咬牙强忍着。
很奇怪,在这个时候,他居然会想到闻骁。
「我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对我好,这就够了。」
他是这样说的。
纪寻一笑,又默然片刻,目光投射向街道对面百货商店的橱窗,他看到里面摆放着一双最新款的黑色运动鞋,专为搏击运动设计。
他想起那天闻骁来他的房间,在玄关换鞋时,大概是因为鞋子太旧太脏,露出一丝丝局促的表情。
普洛斯那群学生怎么嘲笑他,闻骁都不在意,但在纪寻面前,他总希望自己能穿得体面一些。
很快,纪寻走进商店,售货员热情地迎上来:“先生,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他指了一下那双鞋,随后要来纸和笔,写下一行字,并附上钞票:“包好,再帮我寄到这个地址。”
百货商店很难遇到不问价格就爽快付账的顾客,而且这个男人一看就相当有钱,因此售货员服务得更加尽心尽力:“好的,没问题。”
……
在闻骁去卡兰岛封闭训练的当天,嘿嘿兔从前台取来一个包裹。
闻骁不知道是谁寄来的,没拆。
嘿嘿兔说:“本大爷检测过,不是危险品,请你放心打开,嘿嘿。寄件人写的是‘老爹’,你认识这个人吗?嘿嘿。”
“老爹?”闻骁有点意外,坐在地上打开那个礼盒,看到里面是双崭新的运动鞋,轻笑一声,“铁公鸡拔毛,真少见啊。”
他很快穿上,在宿舍里蹦了又跳。
嘿嘿兔在旁边跟着手舞足蹈,说:“非常合适!本大爷感受到闻骁很开心,嘿嘿。”
闻骁没有父母,小时候在街头混迹,挨过的拳头比得到的拥抱多太多了,身边又有胖子和瘦麻杆追着喊他老大,等着他照顾,所以慢慢就养成了打碎牙混着血也往肚子里吞的臭脾气,绝不肯让人轻视一星半点。
外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他嚣张乖戾极了,不是那种很需要别人疼爱的孩子。
可收到礼物时,真正被疼爱时,闻骁也会露出特别孩子气的笑容,看上去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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