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许漓尽是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去上学的。
昨晚几乎一夜未眠,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两个画面:一个是张至庭和那个女生接吻的场景,像一根刺扎在心上;另一个是周梵抱着她,笨拙又霸道地安慰她的样子,让她心乱如麻。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周梵的出现,她不知道自己会在那个马路牙子上哭到什么时候。
虽然他的方式让她害怕,但不可否认,在那个最脆弱的时刻,他的存在像一块浮木,让她没有彻底沉溺在悲伤里。
她甚至开始觉得,周梵或许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坏。
这个认知让她对周梵的好感不受控制地上升了一些。
然而,这种刚刚萌芽的好感,在踏进教室后不久,就被彻底击碎了。
课间,她去接水,路过几个聚在一起聊天的女生旁边时,清晰地听到了她们的议论。
“哎,你们听说了吗?周梵好像又换人了!”
“真的假的?这次是谁?”
“高一的一个小学妹,叫林什么来着,长得挺可爱的,据说是主动追的周梵。”
“哇,周梵也真是,来者不拒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他那张脸,那身材,那家世,换我我也愿意啊!”
“得了吧你,人家周梵看得上你?不过说真的,那小学妹胆子挺大,听说昨天放学还去篮球场给周梵送水了呢……”
后面的话,许漓尽已经听不清了。
她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头顶,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发抖。
高一的小学妹……昨天放学……送水……
所以,昨天他安慰完她,把她送回家之后,转头就去见了别的女生?甚至可能……正在和那个女生谈恋爱?
是啊,她怎么忘了。周梵是谁?是松一中出了名的校霸,恋爱谈无数,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他身边从来不缺女生,江欣,康楚清,现在又多了一个高一的学妹……
那他昨天对她做的那些,又算什么?
一时兴起?看她可怜所以顺手安慰一下?还是他惯常的、玩弄女生的一种手段?
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被欺骗的难堪感席卷了她。
比昨天看到张至庭时更甚。张至庭只是让她看清了自己可笑的暗恋,而周梵……却让她在刚刚对他产生一丝信任和好感的时候,亲手将其打碎。
她甚至开始后悔昨天没有更坚决地推开他。妈妈说得对,她不应该和爸爸、哥哥之外的异性有那样亲密的接触。尤其是周梵这种……对感情毫不认真的人。
她觉得自己昨天那个在他怀里哭泣、甚至对他产生依赖瞬间的自己,简直愚蠢透顶。
“尽尽,你没事吧?脸色这么白?”孟睆走过来,担忧地看着她。
许漓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
她回到座位,拿出那本浅蓝色的、记录着“小红花计划”的笔记本,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小红花,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默默地把笔记本合上,塞进了书桌的最深处。
从今天起,她必须和周梵保持距离。
不只是因为妈妈的话,更因为她要保护自己,不能再让自己陷入那种尴尬又难堪的境地。她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即使是周梵也不行。
她的家庭美好,父母恩爱,哥哥虽然嘴欠但极其护短,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她,内心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底线。
她可以善良,可以心软,但不能没有原则。
周梵是在快上课的时候才踩着铃声进教室的。他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蓝发有些凌乱,校服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向前排那个熟悉的位置,却看到许漓尽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课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周梵皱了皱眉,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爽。
昨天还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今天就跟没事人一样?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走到自己座位坐下,踢了踢前桌的椅子腿,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不耐:“喂。”
前桌的男生吓得一哆嗦,连忙转头:“梵、梵哥,什么事?”
周梵却没看他,目光依旧锁定在许漓尽那个纤细的背影上,语气更差了:“没事。”
前桌男生:“……” 瑟瑟发抖。
一整天,许漓尽都刻意地避开了与周梵的任何接触。收作业时,她会绕开他的座位;老师提问时,她绝不会看向他那边;甚至课间他去接水,她都会立刻离开接水处。
她表现得平静而自然,仿佛昨天那个失控的傍晚从未发生过。
但周梵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那种无声的疏离。
这种刻意的回避,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他烦躁。他宁愿她像昨天那样哭唧唧地控诉他,或者像之前那样被他逗得面红耳赤,也好过现在这样,把他当成空气。
下午自习课,赵昭昭来检查帮扶进度。
轮到许漓尽和周梵这一组时,赵昭昭看着许漓尽递上来的、依旧只有寥寥几笔的记录表,眉头皱了起来:“许漓尽,你们这组的进度有点慢啊。周梵同学最近配合得怎么样?”
许漓尽站起身,垂着眼帘,声音平静无波:“周梵同学他……可能比较忙。我会再找时间和他沟通的。”
一句“比较忙”,客气又疏远,把责任轻飘飘地推了出去,也划清了界限。
周梵靠在椅背上,听着她的话,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忙?他忙什么?忙着跟高一的小学妹谈恋爱?
他看着她那副公事公办、恨不得立刻跟他撇清关系的样子,心底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她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张至庭那个傻逼伤心完了,就过河拆桥?还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觉得他脏了她的眼?
赵昭昭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又不好多说,只能叮嘱道:“还是要抓紧时间,距离下次月考没多久了。”
“知道了,老师。”许漓尽乖巧地应下。
坐下后,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冰冷的、带着审视和怒意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但她没有回头,只是挺直了脊背,更加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书本。
她必须这样做。
周梵的世界太复杂,太危险,她玩不起,也不想玩。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高中生活,考个好大学,不辜负父母和哥哥的期望。
至于昨天那个短暂的、带着暖意的拥抱,就让它随着晚霞一起,消散在昨天的记忆里吧。
放学铃响,许漓尽迅速收拾好书包,第一个离开了教室。
周梵看着她几乎是逃离的背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付烈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啧啧两声:“梵哥,你这小老师怎么回事?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今天怎么跟躲瘟神似的?”
周梵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周围还没走的同学瞬间噤声。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蓝色的头发,眼神阴鸷。
躲他是吧?
很好。
——
许漓尽说到做到。
从那天起,她彻底收起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将“帮扶周梵”纯粹当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那本浅蓝色的笔记本和歪歪扭扭的小红花,被她锁在了抽屉最深处,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有细碎的讨论声,但总体还算安静。
许漓尽拿着数学课本和一套基础练习题,再次走向教室后排。这一次,她的脚步平稳,眼神坚定,脸上没有任何忐忑或羞涩。
周梵正和付烈低声说着什么,嘴角带着惯常的痞笑。看到许漓尽过来,付烈识趣地噤声,挤眉弄眼地回了自己座位。
周梵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抬眼看她,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他想看看,她今天又会玩什么把戏。
许漓尽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将课本和习题摊开在他面前,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周梵同学,我们从最基础的集合与函数开始复习。这部分内容在考试中占比不小,掌握基础概念很重要。”
她直接进入了正题,没有寒暄,没有试探,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余的闪烁。
周梵挑了挑眉,对她这公事公办的态度感到极其不适。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明显的戏谑:“小老师,今天没有小红花了?”
他想看到她脸红,想看到她像以前那样不知所措。
然而,许漓尽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那种方式可能不太适合你。我们还是把精力集中在知识点本身上比较好。”
她顿了顿,指着课本上的一个定义:“请看这里,集合的三要素:确定性、互异性、无序性。请你解释一下这三个要素的含义。”
周梵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噎了一下,心底那股烦躁感又开始升腾。他扯了扯嘴角,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她,试图用以往那种带着压迫感的方式让她破功:“小老师,离这么远怎么讲题?靠近点呗。”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若是以前,许漓尽早就脸红耳赤地后退了。但今天,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身体纹丝不动,甚至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韦恩图,语气依旧平稳:“距离不影响知识的传递。请看这个图示,它能更直观地表现集合间的关系。”
她完全无视了他的撩拨,将话题牢牢锁定在学习内容上。
周梵看着她专注侧脸,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认真得像是在进行一项庄严的仪式。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种刻意的靠近,在她这种纯粹的认真面前,显得格外幼稚和无趣。
他悻悻地靠回椅背,没了逗弄的心思,但也完全没听进去她在讲什么。
许漓尽并不在意他听没听。她按照自己的节奏,清晰地将几个基础概念和例题讲了一遍,然后翻开了那套基础练习题。
“这里有几道相关的题目,请你尝试独立完成。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她把习题推到他面前,语气就像任何一个尽职尽责的课代表。
周梵瞥了一眼那些题目,嗤笑一声:“这么简单,侮辱我智商?”
许漓尽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妥协,只是很客观地说:“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如果你觉得简单,可以尝试用更简洁的方法解答,或者给我讲解一下你的思路,这本身也是一种巩固。”
她的话合情合理,甚至带着鼓励,却让周梵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发现,当她收起所有害羞和慌乱,变得如此冷静和理智时,他竟然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往的种种手段,在她这种“一切为了学习”的态度面前,全部失效。
他沉着脸,拿起笔,在纸上随意划拉了几下,根本不是在解题。
许漓尽看着他敷衍的动作,也不催促,只是拿出自己的作业开始写,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见他依旧没有动笔的意思,便轻声提醒:“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如果这些题目你觉得没有挑战性,我可以找一些更有难度的。”
她的态度始终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周梵烦躁地扔下笔,发出不小的声响,引得周围几个同学侧目。他盯着许漓尽,眼神阴沉:“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漓尽合上自己的作业本,看向他,眼神干净而坦然:“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在完成赵老师布置的帮扶任务,希望你能在下次月考中有所进步。这对你,对班级,都有好处。”
她的话滴水不漏,完全站在了道理和责任的制高点上。
周梵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第一次发现,这个看起来柔软好欺负的乖乖女,一旦认真起来,骨子里竟然这么倔,这么……难搞。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许漓尽不再主动讲解,只是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偶尔用眼神示意一下那套练习题。周梵则全程黑着脸,要么看着窗外,要么玩手机,完全无视了面前的课本和习题。
下课铃响,许漓尽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起身。
“今天的辅导就到这里。这套习题你有空可以看看,明天我们再讲新的内容。”她说完,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周梵看着她干脆利落的背影,心里的火气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熊熊燃烧起来。
她撤销了小红花,收起了所有的害羞和慌乱,用最公事公办的态度,在他和她之间,筑起了一道看不见却坚固无比的墙。
而他,竟然对这种变化,感到无比烦躁和……无所适从。
付烈凑过来,看着周梵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梵哥,怎么了?小老师今天……好像不太一样啊?”
周梵猛地一拳砸在课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吓得付烈缩了缩脖子。
“闭嘴!”他低吼一声,眼神阴鸷地盯着许漓尽空荡荡的座位。
不一样?
何止是不一样。
她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而这种改变,让他非常,非常,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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