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的家居区，很冷清。戴林菲在前面走得很快，孟飞推车在后面跟着。
被子，枕头，被套，一下子堆满了车。
戴林菲左右看了一圈：“你拖鞋有吗？”
孟飞：“没。”
戴林菲走到另一区，拿了鞋，扔篮子里。
孟飞低头看了一眼鞋码，居然是他要的码数。
她怎么知道？
戴林菲边走边自言自语：“牙刷、牙膏、毛巾什么的，应该需要。”
孟飞：“那些全在宿舍。”
戴林菲回头看他，他马上说：“要不我回去拿。”
想到他一回去，就要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那不如不回。
而且，她一直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没有保护好他。
她也曾被人网暴过，知道那种滋味。
戴林菲立即道：“不要。还是买新的。”
看样子是要长住的意思，并不是住几天就能离开。
孟飞“哦”了一声，眼睛瞥了一眼戴林菲，不敢去看她。
嘴里言不由衷的道：“全部吗？”
她没有注意他的表情，目光已经在各种居家用品上扫了几个来回：“孟飞，所有生活用品全部重新买吧，今天先买急需的，必要的，别的以后想到了再买。”
孟飞快速的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微信上的钱不到一千块，眼神迟疑了一会，指了指付款的方向：“那这些就够了。睡觉只需要被子。”
他的生活是有多简单。
戴林菲抱着对他欠疚之心，很快在内心做出一张采购预算清单，公司那边不给报，她贴钱也得给他买：“你洗发水、洗面奶这些呢？”
孟飞：“随便。”
戴林菲：“你喜欢什么牌子？”
孟飞：“无所谓。”
戴林菲：“要不要买点吃的？”
孟飞：“公司有饭吃。”
戴林菲：“加练这么晚，还是要吃点东西的，要不然容易得胃病……你看看这个……唉……。”
“？”
孟飞已转身去扫码区付账了，他没听到这句。
而向戴林菲投来，孩子看啰嗦大妈的表情的，是一对路人。
戴林菲嘴角抽了抽，只得加快步伐追上去，路过货架，看到毛巾随手抓了一条。
两人一个扫码，一个装东西。
“为什么要这个？”孟飞把一瓶洗面奶握在这里看，目光停在使用说明书上。
“这个男士专用。”戴林菲解释。
“我用不上。”说着，孟飞扔到一边。
又看到一瓶洗发水：“这个什么味的？”
“男士专用，去油。”
戴林菲选的是最贵的。
“不用。”孟飞看了一眼价格，随手拿出，“我不是油头。”
说话间，他把戴林菲放在篮子里的东西，一一看了一遍，不是用不上，就是现在用不上。
最后留下的不多，被子，拖鞋，牙刷。
戴林菲有点生气：“刚才我拿时候，你怎么不说不要呢？”她又一件一件开始往里捡。
孟飞马上露出将来要走时，这些东西又带不走的遗憾之色：“拿这么多做什么？到时走了我难得拿。”
戴林菲：“你就这么点力气吗？这才多重？”
孟飞：“不重，但我不想拿。”
戴林菲只好道：“那就放我那，一直放着。”
孟飞眼中一顿，看向她。
他问：“能放多久？”
戴林菲：“你想放多久，就多久。”
他问：“永远呢？”
戴林菲随口道：“好啊。”
反正房子是公司给配的，又不是她的，她在的话，可以一直放，她走了，东西也就不归她管了。
孟飞突然转性一般，主动把拿出去的，又拿回来，一个一个扫码。
路人瞥见了，其中一个男孩子道：“看看人家，这才是女朋友关心男朋友的样子。”
站在男孩身边的女生，立即一副透过现像看到本质，揭露真相的口吻：“哪是女朋友，明明是姐姐。”
戴林菲握在手机的指微微一紧，装没有听到，拿手机扫码付款。
孟飞则默默低下头，把东西一件一件装进袋子里。
东西多，她提了些东西，先行出了超市。
孟飞落在后面拎着被子，打算走。
突然后面有人叫住他：“你们的东西落了。”
是一包青梅。
孟飞上前看着那包粉红包装的青梅有点蒙。
四周看了一圈，好几个女生，人手一包，一脸满足的跟身边的男朋友身后，滴一声后付款后，立即开包丢一颗在嘴巴里。
甜蜜的笑容在他眼前晃动。
看来这零食很受女生欢迎。
于是。
他也没有问，也没有看价格，打开手机直接扫码付钱，然后把青梅塞自己的外套口袋中。
女生在一旁小声说了一句：“你们男生也喜欢吃青梅吗？”
孟飞看都没有看她：“给她买的。”
她？
女生在孟飞身边扫了一圈。
没有人。
身边的女生拿眼神示意看门口。
哦……
女生理所当然的想到是刚刚先出去的戴林菲。
出于八卦心理，她问道：“哦，你姐也喜欢吃这个？”
孟飞这回看了那女生一眼，把手里的被子慢慢提到胸前：“我跟她长得像一个爹妈生的吗？”
女生愣了一下，仰头看他，浓眉凤眼，五官立体，妥妥偶像剧里的少年，跟刚刚走出去的女生，的确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
又看到他手里的被子，又想到他买下青梅时的神态，恍然明白了什么。
刚走出超市的门，外面下起了大雨。
匆匆把东西放好后，戴林菲看到孟飞一路小跑过来。
打开车门，孟飞钻进来，擦脸上的水：“雨来得真突然。”
戴林菲拿了纸巾给他擦。
脸上，脖子上，耳朵上。
擦了几下，戴林菲才发现，孟飞还穿着那件拉链坏掉的外套。
应该是没有钱买新的。
她没有问，担心伤了少年的自尊心。
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拿纸巾的手停了下来。
孟飞抬眼，看向她，她的手悬在他的眉骨处，纸尖似触非触的，有点痒。
他一把抓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戴林菲醒悟过来，脸上保持着平静：“你脸上有水。”
他一脸平静的看着她，像看画廊里的画一样，欣赏中带着专注与探查。
她被看得有些怪：“怎么了？”
孟飞直直看着前方：“我长得很像小孩吗？”
戴林菲一乐，打量他：“没有，像大人。”
身高的确很大人，脸嘛，还是少年模样。
孟飞：“那你把我当大人看吗？”
戴林菲有意放慢节奏，作思索状，他刚刚背了那么大一黑锅，要好好哄哄才是。
车子慢慢发动，上了路的这段时间里，她斟酌了一番，才回答她：“我把你当成年人看。”
孟飞嘴色勾了勾，有些小得意，看了她一眼：“哦，那我不是你弟弟。”
戴林菲沉吟道：“年纪上，你是。”
说完，看孟飞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戴林菲马上又安慰道：“但其实你心理年龄，跟那些成年人相一点也不差。所以我把你当大人看。”
孟飞脸上的不悦隐去，手插口袋里，捏着刚刚那包“意外”购买的青梅，不再说话。
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
戴林菲觉得嘴巴有点干，开始四处翻找。
孟飞：“你找什么？”
戴林菲显得很无奈：“我车上的水喝完了，到前面路口，我得下去买瓶水。”
孟飞看了一眼外面的雨：“我这有。”
从背包里拿出那瓶他喝了几口的矿泉水。
每次他都会用矿泉水瓶去饮水机那接水。
他刚问：“你有一次~性杯子吗？”
戴林菲已经急不可待的伸手拿过去，拧开直接往嘴里，大口大口的灌，灌了几秒，水从嘴巴里流出来，流进脖子里，她也全然不觉。
这是有多渴。
孟飞看得一愣一愣的。
戴林菲一口气，喝完一瓶水，连气都不喘一下。
爽了。
“你好渴啊。”孟飞看了看她。这是他所见过的，喝水最豪爽的一个女生。
跟那些小口小口抿的喝相斯文的比，戴林菲真是在灌溉农田。
“嗯，我在公司从不喝水。”戴林菲说着把瓶子往垃圾袋一扔的，“都是收工后，在外面买水喝。”
“为什么？”孟飞不解的问。
“……”戴林菲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这，以前喝过别人下过料的水。”
“你不是生病变成这样的？”
少年心底的答案，跟事实天渊之别。网上传闻是抽烟喝酒引起声带长了结节，做手术后，彻底毁了原本的嗓子。
“网上传的是我生病吗？”她苦笑，像聊起别人的过往一样，淡淡的，“网上的东西，比P图还假。”
孟飞：“知道是谁做的吗？”
戴林菲发动车子，声音哑哑的道：“不去想了。因为再怎么样，我的声音回不去了。”
到了住处。
戴林菲马不停蹄的安置好孟飞的房间，让他先冲澡。
自己抄起吸尘器，开始在各个房间收拾。
去了阳台，看到晾衣杆上的什么内~衣内~裤的，也全给收了。
小心检查完客厅的角角落落，没有落下什么儿童不宜之类的东西后，她才满意的坐下。
倒了一杯水，她正要喝。
孟飞从洗手间出来，一身卫衣长裤，脖上绕着一条蓝色的毛巾，边擦水边走。
戴林菲看着那条毛巾发直，毛巾的一角在他手上攥着，在头顶上搓来搓去，而上面写着“拥抱你，是我每天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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