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话｜晚饭与风
观测记录 002｜潮汐锁定：当两体被反复拉扯，自转会调成对方的节拍。
——安岚在笔记本扉页的物理学涂鸦，2024年夏
晚饭在河对岸的小饭馆。塑料门帘被风顶得来回摆，像一条心口起伏的曲线。老板娘端上来一盘鱼，热气把玻璃糊出一层雾。
顾舟用筷子敲碗，敲成一段不规则的节拍；顾柚嫌吵，伸手去按他的筷子，又忍不住跟着点了两下。节拍在一家四口与一张墙边的空桌之间漂移，终于慢慢叠成一条可以共用的节奏。
白芷去门口压住门帘，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一点，又落下去。她回头看了一眼安岚，那目光短得像没发生。安岚却接住了：有人在把自己的自转调到适合共处的速率，不是迎合，是体谅。
天忽然暗下去，云层压低，雷在更远处滚。白芷回到座位上，说："等会儿可能要下。"
安岚看着窗外："附近有什么能避的棚？"
"商场那边，走十分钟。"
她们没再说别的，像两名熟练的航行者，在并不惊人的坏天气来临前，各自把绳结打好。
老板娘端来一壶酸梅汤，热情地说："孩子吃酸不碍事，夏天降火。"她把壶放在桌中央，又拿来两个玻璃杯。
顾柚差点和弟弟抢杯子，安岚把两根吸管按在桌上："先做'先后手'——弟弟先喝三秒，姐姐数三下。"
顾舟数得飞快："一二三！"
被白芷点了一下额头："数的也要诚实。"
顾舟吐吐舌头，重新数，这次慢了很多："一——二——三——"
顾柚笑他，可眼睛里有温柔。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推给弟弟："你也喝。"
顾舟摇头："你先喝完。"
"那我们一起喝。"顾柚说。
两个孩子一人一根吸管，对着同一个杯子喝起来。安岚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家的感觉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而是一群人在一起时的节奏。这个节奏不是天生的，是慢慢调出来的，像两颗星在互相拉扯中，最终找到了一个可以共存的频率。
白芷把筷子递给安岚，又把盐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安岚接过筷子，夹了一块鱼放在顾柚碗里，又夹了一块放在顾舟碗里。白芷也夹了一块，放在安岚碗里。
安岚抬头看她。白芷没有看她，只是低头继续吃饭，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可安岚知道，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出来。就像潮汐锁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是反复拉扯之后，自然而然的结果。
天色越来越暗，雷声越来越近。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翻起来，露出浅色的背面。老板娘走过来，看了一眼窗外："这雨要下大了，你们吃完赶紧走。"
白芷点头："谢谢。"
她们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可没有催促孩子。顾舟吃得慢，白芷就帮他把鱼刺挑出来，放在他碗边。顾柚吃得快，安岚就给她夹菜，让她慢一点。
四个人的节奏慢慢对齐，像一首曲子从杂乱的前奏进入了主旋律。
吃完饭，白芷站起来："我们走吧，趁雨还没大。"
安岚去结账，老板娘摆手："不急不急，等雨小了再走。"
"不用了，我们有地方避雨。"安岚说。
她们结账离开，刚走到街口，第一滴雨就砸在石阶上，炸开一个小白圈。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像有人在空中撒豆子。
白芷牵着顾舟，安岚牵着顾柚，四个人开始快步走。雨越下越大，打在肩上、头上、背上，像一群小小的鼓点。
顾柚笑起来："妈妈，我们在跑雨！"
安岚也笑了："对，我们在跑雨。"
白芷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眼睛里有光。那光不是雷电的光，而是一种更温和的、更持久的光，像星星在夜空中缓慢移动。
她们跑到商场门口，雨已经大到可以听见哗哗的声音。四个人站在门口，喘着气，头发和衣服都湿了一半。
顾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好好玩！"
顾柚也笑："下次还要跑雨！"
安岚和白芷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可她们都知道，这个"下次"，已经是一个约定了。
【侧记】
老板娘追出来："伞！你们忘了拿伞！"
白芷回头："我们没带伞。"
"那拿我的，明天还我就行。"老板娘把伞塞过来，"孩子别淋着。"
安岚道谢，心里那条线又松了一点。
本话钩子：
第一滴雨砸在窗外石阶上，炸开一个小白圈。安岚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把自己的自转调到适合共处的速率"——这是最温柔的靠近方式。不是改变自己，而是为彼此调整节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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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1话｜晚饭与风｜自转的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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