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座城市这个时候好像才开始活了起来。霓虹闪烁，引擎的低吼声与欢呼声不断碰撞，那是另一个沸腾的世界。
旋转门像一道结界，将第五大道与喧嚣隔绝开。高级设计师的玻璃办公间里，林郁年窝在黑色办公椅里，闭目养神。
微卷的黑发垂在凸起的锁骨上，一双桃花眼合着，高挺的鼻梁，薄唇。眼尾缀着一颗黑色的泪痣。
桌上散落着半成品设计稿和收了一半的工具箱，整个空间透出一股离别的气息。
这几天为了在离职前交完明年春夏的最新设计稿，几乎没怎么放松下来，好不容易才合上眼。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
林郁年正沉浸在片刻安宁里。铃声打破了寂静的室内，将他拉回现实，手下意识地在桌上摸索着声音来源。
“大设计师，终于肯回来了？我以为你要定居在国外了。”电话那头，叶锦懒洋洋的嗓音传来，带着点挖苦，“打算待多久？”
“不出意外的话，回去就不走了，”林郁年温和且平静的回答，“我辞职了。”继而丢下这个重磅炸弹，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说出这句话的不是他。
“......”叶锦瞬间清醒，从床上坐了起来，“辞职？没开玩笑吧？我是不是还在做梦，幻听了？你今年刚破格升任harry winston高级设计师，不是你的梦想吗？”
叶锦太了解他，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林郁年向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怎么会放弃这条梦想路上的直通车。
叶锦有些担忧：“年年，你还好吧？”
林郁年咬着薄荷糖，含糊道：“你在脑补什么？别给我加戏。harry winston不算是我的梦想。”
不想再过多解释，和叶锦闲扯了几句，把航班信息发过去后就挂断了电话，拿起桌边的金丝眼镜戴上，接着在画稿上修改细节。
几天后，浦东机场T2航站楼，国际航班抵达信息屏不断刷新。
推开2A出口玻璃门，眼前人潮涌动，保安拉起一条警戒线，维持着秩序。
被拦住的人群里，有些一手高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攥着手幅，有些更专业的则拿着长焦相机，齐刷刷对准出口。
林郁年紧了紧口罩，把帽檐压得更低了些，本能地加快脚步离开。
也不能算社恐，只是讨厌人多的环境。
一声尖叫声毫无预兆响起，紧接着直接炸开。刺得他长途飞行后还尚未着落的神经突突直跳。
一声接一声，本来模糊的名字，愈发清晰。
——“时昼”。
他猛地停下脚步，下意识回过头。
时间在那一刻好像冻结了。所有的喧嚣被按下静音键，粉丝的尖叫、广播的嗡鸣、行李轮子的滚动声，全成了无声的慢动作。
名字带着人从记忆里出现在眼前。
林郁年甚至感觉，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虽然对面的人戴着LV CYCLONE墨镜和口罩，脸遮的严严实实，但林郁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只是他感觉那个身形，似乎比记忆里精瘦了些。
直到两个人擦肩而过，林郁年才从复杂的情绪中回过神。仓促地推着行李箱离开，将喧嚣甩在玻璃门后。
叶锦今天开了辆较为低调的黑色奥迪RS7。带着林郁年走到车旁，帮忙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尾门自动合拢。
他这才侧过头，发现林郁年目光落在远处的电子屏上。
顺着望去，原来是时昼的代言广告正在循环播放。
打了个响指，凑到林郁年身边：“跟哥们说句实话，这次回来有没有他的原因？”
林郁年拨开叶锦的肩膀，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开车。”
叶锦站在原地，轻笑了一下：“行，大少爷，还是和以前一样。”
车往市中心开，窗外绿植不断倒退，被车速拉成一片虚影。
“明天晚上有个公益晚宴，一年一次，名单我看过了，有他，”叶锦一边打灯并线，一边问：“老爷子发消息让我去，你想一起吗？”
林郁年有些心动，但又有点担忧：“会不会碰到那个人？”
“你回来没和他说吗？”
林郁年皱起眉头，有点厌烦地开口：“我回来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叶锦指尖敲了敲方向盘：“也是，那明天叫上茜怡？我俩帮你盯着，直接从侧门进包厢？”
“不对啊，”林郁年反应过来了，“我没说要去。”
叶锦点点头：“我还不懂你？明天中午我去接你，还是你想自己开车？”
林郁年望着窗外开始闪烁的霓虹，后知后觉开始有点反悔，“你来接我吧，明天人多不多？”
“放心，”叶锦单手打着反向盘“我回去和老爷子打个招呼，把视野最好的包厢留下，你就待在里面。”
第二天，车流滑过外滩老建筑群。
最终在一栋百年老楼前停下。红砖露台，门童拉开车门。
夜风里带着楼内隐约的香槟与提琴声。
叶锦和洛茜怡一前一后，把林郁年卡进视觉死角，挡住了所有窥探过来的目光，侧身闪进包厢。
外面觥筹交错。
包厢里，叶锦和洛茜怡围着林郁年一左一右的坐下。
没过一会，叶锦起身：“我出去应付一下。”然后推开门往人群走去。
“还真是人模狗样。”话一出口，洛茜怡先把逗乐了，继而偏头向林郁年：“你想去见他吗？”
林郁年这个时候反倒平静下来，抿了口酒，摇了摇头：“这样就够了。”
洛茜怡轻叹了声，没再说什么。
“郁草，”室内太安静了，洛茜怡感觉再不说些什么，林郁年就要融进这寂静里了，“想好回国干什么了吗？”
“现在暂时不想画图，后面...”想了想，林郁年缓缓开口：“应该会开个工作室吧？”
洛茜怡目光亮了起来：“工作室？带我一个！我早就想辞职了。确定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
“这还用说？“林郁年回答得干脆利落，”把谁忘了都不会忘记带上你。”
随后他把高脚杯放下，“我去下洗手间。”
其实不是真的想去洗手间，可能只是内心还在想着，能不能远远见到一面，连人群也没那么害怕了。
走廊灯比包厢暗了半度，正好把他匿在暗处。
远远地听见好像有人在提起“时昼”。林郁年朝那个方向靠近，想听得更仔细一点。
“时昼最近又拿下李导的电影，据说本着拿奖去的。真的羡慕，什么资源啊——”
旁边的人拽了拽说话的人衣角，好像在劝他别说了。
对方没领会到，还以为有了回应，越说越起劲，“你说是不是陪...”
林郁年听不下去了，把刚刚随手拿起的空酒杯放回托盘，水晶敲出一声脆响。
他抬眼，声音压得只剩冰渣：“名字？”
对方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眼神闪烁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随即声量拔高，掩饰着心虚：“你谁啊？”
林郁年瞥了那人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同伴，嗓音极沉：“他叫什么？”
旁边的人没顶住压力，声音发虚：“陈..陈奕。”
陈奕被这无视点燃，恼羞成怒地抬手大喊：“你谁啊？少多管闲事！保安——！”
“陈奕是吧，嫉妒别人资源好？”林郁年声音冷而轻，却像锤子敲进墙面，“没关系，从今天开始，你不会再接到任何资源了。”
安保负责人小跑赶到，林郁年朝他亮出枚并不张扬的黑色徽章，指尖轻转，然后对方点了点头，“请这位先生出去。”
随后便不再看这边动静，径直往前面走廊拐角处走去。
刚走到拐角，脚步猛地顿住——早就有个人影伫立在这片阴影里，闹剧结束也没离开，仿佛等候他多时。
等林郁年看清他是谁后，耳根瞬间烧红，手指无意识收紧，脑海里只剩一句“他听见了多少？全部？还是刚好路过？”
站在暗处的人挑了一下眉，带着点讽刺的笑，“林总这是？一怒冲冠为前男友？”
林郁年被这句话刺到，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所有辩解全堵在喉咙里，最终选择了沉默。
“唉。”
他听见对方低低地叹了口气，然后收起了表情，声音平静得像换了个频道：“那个人的话不用理会，我会处理。”
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昨天回来的？”
林郁年还沉浸在混乱里，只能点头。
这次，安静的更久了一些，时昼才开口：“好久不见，欢迎回国。”
话落，他微微颔首，算是告别，转身离开。
把这片寂静留给了林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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