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少爷,回吧。”
声音从简栖迟头顶传来,一片阴影罩住他,硕大满是青筋的手按住他准备给工作人员的证件。
简栖迟低垂着眼并未抬头仿佛知道来人是谁,他轻轻抽吸鼻子,眼角微红声音哽咽:“李叔,我只是想回去送送外婆。”
李叔并未出声,依旧按着他的证件,双方都没有动作,值机的工作人员眼睛在两人之间飞快的来回扫视,四周都安静了,无声的氛围在僵持。
周围的人渐渐聚集,表面在做自己的事,实际眼睛就差没有直勾勾的盯着了,手里胡乱按着手机界面,支着耳朵侧目吃瓜,有的人已经开始准备拿起手机录像。
后面赶时间的人支个头催促:“哎!你们还办不办!”
简栖迟抽回手,任由李叔拿走自己的证件,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手紧紧握上背包肩带转身向入口走去:“李叔,我们还是不耽误别人了。”
李叔证件递给后来的保镖,颔颚示意两个保镖跟上,自己则掏出手机给人打电话,简栖迟还未走远。
“嗯,拦下来了...好的....这就......”
距离越来越远通话声渐渐听不清晰,简栖迟快到门口时,突然的捂住肚子,微微弯腰,神色漏出一丝痛苦,因与保镖身高差距过大,他只有仰着头,一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看着面前表情冷酷的保镖:“叔叔,我去上个厕所,包你帮我拿着吧,东西都在这里也不用怕我跑了。”边说边将身上的包递给保镖,脚来回轻跺。
保镖微微皱眉,正要出声,简栖迟双手合十放在嘴巴前可怜巴巴的祈求:“人有三急,憋不住啦,求求。”
其中一位走远几步,一边侧身盯着他,一边扶着耳麦说了几句,简栖迟尴尬的对另一位微笑以示歉意。
他捂肚蹲在地上偷偷观察,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保镖轻轻点头,快步走来,伸手拿起地上背包,示意他可以去了,简栖迟感激一笑转身飞快向厕所方向奔去,看样子挺急,保镖也在身后连忙跟上。
简栖迟跑进厕所余光见保镖也跟了进来,他缓缓推开中间第4隔间的门......
“噗嗤—噗—噗——”一股恶臭如无形的瘴气飘散过来,保镖瞳孔微颤,两人对视一眼,默默退出在外面门口守着。
“哗哗————”
李叔打完电话疾步走来:“他还没出来?”
保镖似乎也感觉不对,但随后想起了什么,表情微皱迟疑的摇摇头。
李叔揪起其中一位保镖衣领:“这期间有人离开吗?”
保镖回忆了一下:“只有两个女士,还有一对情侣...没......”
李叔面色一沉,感觉不对劲,三步并两步冲进厕所叫喊:“迟少爷?迟少爷?!”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恶臭,挑动三人的神经。
李叔顺手推开眼前没人的几扇门,一无所获。
保镖这时也反应过来,去推刚刚简栖迟进的隔间,空无一人,保镖面如土色,额上冒出一丝细汗,李叔狠狠瞪一眼两个杵棍子的保镖夺过简栖迟的包,打开随手翻看,里面只有几件备用里衣,李叔心知被耍了,将包用力丢在地上,重重一踩,带着两位保镖离开。
“你刚放的什么东西这么臭,差点给我熏吐了。”一辆黑色SUV上,简栖迟拿下头上的假发,取下口罩,还好这个天感冒人多,带口罩并不奇怪。
一头黄毛的少年笑嘻嘻吊儿郎当歪坐在车座上:“那可是我专门弄的臭鸡蛋,臭吧!喏,东西拿好,我一会就在前面下车,马上过年家里亲朋好友什么人都在,我走不开,陪不了你了,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简栖迟接过背包打开看了看,除了一些实用物品,里面还放了数额不少的的现金,他眉眼一弯合上背包并未推迟:“等我回来请你吃饭。”
黄毛咧嘴一笑不置可否:“你也是敢,这时候回去,你家那位封建老遗产不得气坏了,小绵羊不装啦?”
“外婆最后一程我总得回去送送,老爷子可没这么容易生气,只觉得落他面子。”简栖迟面色平静看着手机弹出的消息,手指轻轻一划。
“啧啧,老狐狸,小狐狸,我妈快生日了,饭就免了,我要你上次画的那副画!”
“之前答应阿姨送她一幅,这个不算。”
黄毛扶住简栖迟肩膀来回摇晃:“不管不管,反正你送我一幅。”
简栖迟顺着黄毛力道来回晃:“晕,别闹,我画室里的还不是你看上随便拿。”
“嘿嘿,好兄弟。”
这头两人嘻嘻哈哈随意说话。
另一头,回简家老宅的路上,李叔正襟危坐给简老爷汇报情况:“少爷溜走了,证件都在我手里。”
电话那头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个小孩看不住,没用的东西,回来吧。”
简栖迟看着窗外向后流动的景色,茫茫夜色万家灯火通明,远处烟花耀眼璀璨,如万颗流星坠落,在这阖家团圆的时刻他竟找不到属于他的一盏。
一路风雪无阻,到达L城已是深夜。
路上与司机相顾无言,随着车缓慢停下,简栖迟的目的地到了。
“谢谢叔叔,回程辛苦注意安全。”
简栖迟拿上葛格给他的背包,推开车门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他下车关上车门,向司机挥挥手,车引擎轻声轰鸣,趟着夜色离开。
老小区,安保并不严格,简栖迟来到一栋楼下,抬头看向8楼的一扇窗户,还亮着灯,这时候他迟来的感到近乡情怯,下意识放缓了呼吸,缓缓踏出第一步,接着一步一步,脚步不停,步履轻快,感应灯随着人影走动亮起,电梯缓缓上升,微微晃动,直到来到门口,他才恍然隔世。
门边举起的手迟疑了两秒随即坚定的敲击“叩叩——”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他屏息等待,里面并没有动静,加大力度再次叩响,这才听见里面缓慢拖沓的脚步声音向门口走来,一声苍老无力的声音响起:“谁呀?”
“外公,是我。”
里面迟迟没有动静,就在简栖迟准备再次说话,门猛然打开,力道太大撞在墙上,砰的一声,在寂静的过道内炸在两人心口上。
带着无边镜框的老人瞪大双眼,发丝不再是儿时记忆里漆黑一丝不苟的样子,几缕发丝凌乱的攀附在脸颊旁,老人嘴巴微微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迟迟没有说话。
简栖迟欺身上前,伸手抱了抱这个年轻时固执一身硬骨的老人,手轻轻在身后轻抚两下,面对生命中最爱的两人去世,老人未到古稀却已华发苍颜,身躯佝偻。
简栖迟被老人紧紧拥在怀里擂鼓的心跳透过胸腔传递,他听见耳旁传来压抑的抽泣声,扶在他肩膀上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门口泛起冷意,外公这才缓过神急忙将他拉进门内,揉了揉他略带凉意的手,又反应过来似乎太过亲切,猛地松开,简栖迟笑笑拉过外公姜荣兴的手使劲搓搓:“哇!外面老冷了,谢谢外公!”
姜荣兴下意识的跟着笑了下,看着眉眼带笑的外孙,慢慢收敛了笑意,摸了摸他的头,眼神悲伤。
简栖迟注意到一旁柜子上两张黑白照片,走上前,自顾自拿出放在一旁的线香,就着油灯点燃,肃穆的拜三拜,将香插在前方的香炉内,青烟随着他的动作流动。
姜荣兴看着已是个少年的外孙,身影与他母亲渐渐重合,姜荣兴砸吧两下眼,晕开的画面又恢复清晰。
简栖迟沉默的看着母亲的照片,他对母亲的样子早已模糊,但随着这张照片才发现,一切都清晰可见,他摸了摸相册上人的脸:“妈妈,好久没见。”
年迈的老人再也绷不住情绪,蹲坐在地,压抑的抽泣声渐渐放大,苍老的悲鸣闻者落泪。
待外公情绪渐缓,简栖迟跟外公说着自己的近况,报喜不报忧,但姜荣兴看的出来,小孩幼时的秉性与现在大不相同,他轻轻叹一口静静地听着外孙分享,家中已许久没有年轻人的声音,他老两口早在女儿车祸离世时半个人跟着去了,如今妻子也随思念女儿而去,只剩他这个孤家寡人。
看着眼前这个眉眼与女儿相似的孩子,姜荣兴心跳加快几分,他摸了摸外孙的头:“对不起。”
这句话不知是在对简栖迟说,还是早已去世的女儿,姜荣兴似乎想接着说什么,但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有些东西没必要让一个孩子知道。
简栖迟拉下放在头上枯瘦的手,安抚的拍拍:“外公,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
简栖迟从记事起就只有妈妈在照顾他,后来4岁的时候妈妈带他搬到这个小区,他才知道他也有外公外婆,是隔壁高中的老师,外公是数学老师,外婆是英语老师,虽然没有父亲,但他可不在乎,他可是孩子王!天天上蹿下跳,上可呼朋唤友,下可逗猫惹狗。
那时外公似乎不太待见母亲,母亲经常买东西送去又被外公退回来,但外婆跟母亲经常特务头子接头,外婆偷偷过来将东西带走,给他带来好吃的。
母女两待在一起时嘀嘀咕咕时不时大笑几声,不知道在讲谁的坏话。
他则坐在自己的专属王座上晃着小脚看动画片。
大概2集以后就会收获母亲窒息的拥抱:“年年,今天的集数看完啦!走!我们出去玩!”
外婆在一旁收拾出门的东西,准备出门放风,简单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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