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岑灵犀想起她那个又哭又闹的系统了。
岑灵犀轻叹一口气，揉揉太阳穴：“爆爆！”
系统：“叫我宝宝也没用，难道你以为我和你们这些穿书虐文女主一样，是说两句好话随便哄哄就能原谅一切的吗？我是有底线有原则的，你不配合我的工作，我就不是你的宝宝！”
岑灵犀无奈道：“冤枉啊，爆大人明鉴，我可是百分百配合你工作的。”
“虽然我们现在关系亲密，但是亲密关系也不妨碍我们互相是独立的个体，我也有我自己的思考，不能一味顺应你的指示，我不是很抱歉。”
系统：它再也不要和这个可恶的宿主说话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过于可憎......
岑灵犀心道：“难道你不觉得剧情一直在追着我们跑吗？这半年来我听你的话，一直努力远离所有和剧情相关的事情，但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剧情线上。”
“剧情好像是一条有自我意识的轨道，当它发现我偏离了轨道后，甚至不惜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来贴近我，人不上轨道，轨道就自己跑到人脚下。”
就在说出心中疑惑的同时，岑灵犀扒拉开遮蔽山洞洞口的各类植被，弯腰向山洞深处走去。
偶尔踢到小石头，岑灵犀都会立刻屏住呼吸，随时准备迎敌。
走了一段路后，空间变得开阔起来，没有洞口处的逼仄感，加上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魔物，岑灵犀稍微安心了些。
然而这种松弛感维持不到几秒。
“噗——”脚下一声闷响传来，她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岑灵犀反手摸出腰间匕首，紧要时刻，这种兵器比那些她掐半天也不一定掐得出来的法诀好使。
低头看去，借着从石缝间射入的月光，依稀能瞧出自己不小心踢到的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男的？会是袁淅吗？
岑灵犀的心跳加速，蹲下身凑近细看起来。
男人面朝下趴着，从体型上倒是和袁淅对得上，周围俱是血迹。
他身上衣衫也透着浓重的颜色，虽然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色，但岑灵犀记得今日袁淅穿了件墨绿色的袍子。
像，太像了。
岑灵犀轻声问：“袁师兄，是你吗？”
被踢中的男人安静得像是死了。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岑灵犀的声音更轻柔几分：“袁师兄，你还活着吗？”
一种猜测浮了上来，岑灵犀搓了搓衣袖，随后全然无视系统撕心裂肺地吼叫，她丢开匕首，用力将面朝下的男人翻过身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袁师兄，你一路走好哇。”
“若有来世，投个好胎，千万别当男主了，当男主就容易作孽，尤其是你这种在虐文里兴风作浪的，每一章都不懂得积德行善，现在好了吧，剧情都没开始，就孽力回馈到自己身上了。”
岑灵犀闷哼一声把男人翻了个身，顺手从男人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山洞被昏黄的光填得几乎满上，只有石壁边缘仍然被罩在幽暗中。
岑灵犀低头去确认袁淅的死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不能称之为“人”的脸。
属于人的五官变得抽象模糊，像是被融化掉的糖霜，在原本的皮肤上胡乱流动，于各处凝结。
新的五官就在这些凝结之处生出，明明紧闭着但却异常鼓囊的一对眼睛，嘴巴落到下巴最边缘，大大长着，把嘴唇撑成一圈薄薄的细线，仿佛是刚被药死浮上水面的鱼。
“啊——”岑灵犀惊叫一声往后跌坐下去。
恶心，想吐，不对劲，危险。
下一刻，岑灵犀强忍着剧烈的不适感，反手快速在地面摸索，尝试找回刚才被自己随手丢开的匕首。
没两下就叫她摸到了，岑灵犀正要拾起。
抓不上来。
不对，她抓到的是谁的腿？
难道杀了这个变异鱼男的人还没离开？
人在性命攸关之时往往会更沉着些，岑灵犀没有吓得扔开火折子，而是维持原姿势，按兵不动地僵持着。
半柱香过后，毫无动静，身后的人大概率也是个惨死的变异鱼男。
岑灵犀撒开手，夜间寒凉的山洞里她却出了一后背的薄汗，她捡起匕首，举着火折子慢慢站起身来。
转过身，一个男人正倚靠着石壁，似乎沉睡着。
火星跃动，光影昏沉，岑灵犀居高临下俯视他。
男人垂首坐在地上，两腿伸直，上身靠着石壁，双手垂于身侧，散落的长发让鼻梁骨的精致线条若隐若现。
他腰间悬着一块天渊宫的伏魔令牌，这是用千年精金制成，上边刻有许多天渊宫独门伏魔阵法，虽说是令牌，但放在整个仙盟来看，也是一件相当不错的法器。
这是队长才拥有的令牌。
岑灵犀眼神锁定那块伏魔令牌，确定自己找到对的人了，一时间喜不自胜。
“这是谁呀？除了我的袁师兄还能是谁？”
她将袁淅再上下打量一遍：胸口、手肘、膝盖处的外衣布料都被抓破，露出的白色里衣被血浸透，虽然微弱，但胸口确实仍规律地起伏着......
“师兄伤得挺重。”女孩儿平静的口吻中流露出丝丝沮丧。
“唉，动了一下，是不是要醒了？”岑灵犀径直走到袁淅面前蹲下，伸手撩开他散落于额前的发丝，入目的是一张极为精致俊美的脸庞。
细腻皮肉下优越骨架承托着恰到好处的五官，脸上每一处线条都流畅利落得无可挑剔，浑身一股疏离矜贵的气质，那是常年作为上位者脸上独有的面具。
哪怕现在是低眉垂首的顺从样子，岑灵犀却能立刻联想到他从高处俯视人时那种静默的傲慢，平视别人时微阖双眸的慵懒眼神，以及仰视他人时嘴角轻微勾起那令人忽感不适的弧度。
岑灵犀不爽地撇嘴，她最看不惯男人这幅德性，拿腔作调地给谁看？
一个男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老老实实地跟人过日子，仗着有几分姿色就骄傲的男人实在很低级，他们不知道这份天赐的礼物实则已经暗中标好价格，等到年华老去却发现自己在繁华中迷失了半辈子。
看见骄傲的漂亮男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岑灵犀顺手就给了袁淅一巴掌，男人白皙的脸上立刻浮现五道红痕。
袁淅脸上残留的血迹被这一巴掌扇成，不但没有折损美貌，配合忍疼而蹙起的眉心、紧抿到发白的嘴唇，反而增添了一种妖冶惑人的意味，看得岑灵犀更是火大，嘴里咕囔了句“屡教不改”。
兴许是火折子热气灼人，紧闭双目的袁淅突然痛苦地闷哼一声，随即仰起头来，纤长的脖颈猛地露出一截。
袁淅像一张被人用力拉开的弓，堪称凶猛地向岑灵犀凑近许多。
岑灵犀被这动静吓得往后一缩，冷不防嗅到袁淅身上传来的气息：血的腥甜味、火焰燃烧的气味、泥土的涩味，以及混杂在这些气味里那股若隐若现的檀香味。
为了维持住身体平衡，岑灵犀下意识伸手扯住了袁淅的衣袖，不曾想那破碎的布料又滑又小，五指在上就像一片小叶子划过水面，轻飘飘地掠走而已。
岑灵犀干脆乱抓一起，逮着什么算什么，只要能为她提供支撑点就行。
忙乱中倒真叫她抓住了个略带凉意的东西，稳住身形后低头一瞧，她的支撑点正是袁淅的手腕，或者说是袁淅这个人。
掩在宽大衣袖里的手腕被她粗暴地拽了出来，手背上被挠出几条新鲜的红痕，只是岑灵犀往后倒去的力量到底没有撼动袁淅整个人的重量。
余光一扫，岑灵犀的注意力被袁淅的手吸引。
手是男人的第二张脸，真正有气质的大美男绝对不可能拥有一双不好看的手。
袁淅这双手指节修长、骨肉匀亭，多一分则粗犷，少一分则羸弱，刚刚好得像是造物主精心计算打磨而成的。
拇指上戴着一枚红玉扳指，被洁白的皮肤衬得耀眼夺目。
岑灵犀只觉一瞬间眼神有些恍惚，眼前的事物模糊起来，隐约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流淌着刺目的深红血液。
她猛甩了几下头，定睛看向袁淅的胸口。
当务之急还是......岑灵犀眼神坚定，透着志在必得的神采。
她倾身靠近袁淅，一边伸手往自己怀里掏着什么。
系统已然接近崩溃——
“宿主，你要干什么？不许救他不许救他！我不许我不许我不许！”
“宿主，你快离开这里！”
“求你，我求你......”
随着岑灵犀越来越靠近袁淅，系统从愤怒到惊恐再到绝望。
岑灵犀颅内的高亢吵嚷声交杂在一起，像无数只蝉在她耳朵里鸣叫，两侧太阳穴一鼓一鼓的。
这是爆改系统对岑灵犀惯用的手段，要是放在以前，岑灵犀早就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噪音而败下阵来了，可现在她心里有一丝念头支撑着她。
“我要干什么？”岑灵犀停下来，闭上眼睛重复了一遍系统对她的质问，神色疑惑而平静。
下一刻她无比肆意地扬起嘴角，于火光下露出一张灿烂明媚的笑脸。
火舌在斜上方舞动，岑灵犀脸上忽明忽暗，额头和两鬓边的薄汗被映照得忽闪，仿若虔诚的信徒在赞美神灵。
“我，当然是要干死男主啦。”岑灵犀笑眼如新月。
她把话宣之于口，而不是仅仅在心中默默与系统交流。
一线冷冽银光闪过，岑灵犀横握匕首，从最尖端处看到刀柄，欣赏这小巧精致的致命武器。
她越看越喜欢，嘴角嗫着笑意，喜滋滋地对系统说：“其实我们之前是把简单的事情做复杂了，要改变被男主虐身虐心的宿命其实很简单啊。”
“直接杀了他不就好了。”
“只要男主死了，一切剧情自然就从源头上改掉，这就叫立竿见影，比我到处东躲西藏像躲鬼一样躲男主要有效多了。”岑灵犀欣赏着匕首刀柄的花纹，自认有理有据，她之前来到全新世界，人生地不熟导致太依赖爆改系统了，系统说什么自己就相信什么，如今看来，系统并不等于明智，更不等于绝对正确。
话音落后，系统不发一言，岑灵犀只当它是在真理与逻辑之前选择沉默地承认错误了。
岑灵犀把刀尖抵在袁淅苍白的脸庞前。
距离近到她能清楚看见袁淅两鬓细密的汗珠，他的睫毛在轻轻抖动，眼下有斑驳阴影随之颤动，嘴角缓缓渗出鲜血，整个人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一副压根不需要别人出手自己就会慢慢痛死的模样。
如果他能自己去死的话？
岑灵犀摇摇头，她不放心，袁淅毕竟是男主，气运这方面不是一般的逆天，若是放任不管，万一有人在他死前从她手上救走他怎么办？
只有他死在自己手下，她才能安心。
岑灵犀闭上眼睛，轻声道：“袁淅同志，我恳请你理解我，理解一个女人为了真挚爱情的不得已选择......”
“我的老公还很年轻，我们也很恩爱，他不能没有我，我晚一秒回去，和老公相爱的时光就少一秒。”
“你失去的只是一周目的循环，而我失去的却是一段美满的爱情。”
“你已经在这个故事里当了很多很多世的天之骄子，你人生的每个方面都没有不得意不圆满的，就连爱情线都那么曲折。”
“一份真挚的爱情需要大家的理解，我想你是最应该理解我的，如果你是我老公的话，也会支持我杀了你的，对吗？”
话音刚落，岑灵犀对准袁淅胸口捅了下去。
系统在这一瞬间爆发出高亢尖叫，岑灵犀脑海中仿佛有无数根冷冰冰的金属指甲在用力刮金属板。
岑灵犀浑身的血液冲向大脑，仿佛要撞破什么墙壁，热热地喷涌成一大团出去才好。
她咬破嘴唇，疼痛让她残留了一点点清醒，然而五感好像在都被脑子里金属声渐渐吸走，听觉、视觉、嗅觉……
刀子扎进了肉里，被什么东西阻拦了，骨头？
可惜岑灵犀已经看不到自己准头对不对，捅得够不够深，袁淅有没有被一击毙命？
五感持续涣散，酸麻的感觉在全身蔓延开来，她快感受不到自己是否有握住刀柄了。
嘴角有什么东西划过，岑灵犀舔了舔，尝不到任何味道，不知道到底是眼泪还是鲜血。
系统在逼她放弃。
可笑。
女子本弱，为爱则刚。
想到心心念念的老公，岑灵犀咬紧牙关，凭残存的感觉握紧刀柄，手臂一抬一落，径直把匕首刺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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