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雨稀薄几分,雨刮器不停在挡风玻璃上刮擦,路上难得不堵,刹车都没踩几回就把车停在明阁前。
方知意赶紧推开车门,正弯腰打伞时褚颂一越过她不疾不徐朝明阁里走去。
欧式复古街灯投下的暖光将她的影子削得又细又长,空气中蒙蒙的雾气经她周身时翻滚四散。
肩头被雨水打湿,方知意连忙撑伞追去。
一楼热闹喧嚣,溺醉的男女在这里享受无边夜色,褚颂一直直穿梭其间,走上二楼里间。
密闭的空间内混杂着各种气味儿,屋内的人见她来,忙和方知意一起把窗户和换气扇打开,本本分分开口叫人。
宋卿薄衫罩体,细高的鞋跟在透光的地砖上踩得噔噔响,右手自然搂住褚颂一细软的腰,持杯的左手递至她身前,语气轻嗳:“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褚颂一没理她作怪的手,拿起她手里那杯酒一饮而尽:“刚忙完。”
“大忙人嘛,懂~”宋卿松开手,移步坐在沙发上,拍拍旁边的位子:“坐。”
随后又偏头朝一旁穿得花花绿绿的富几代们笑着说:“你们该玩玩,随便点,干嘛每次一一来都这么局促,她又不吃人。”
屋内氛围没有刚才放肆,但也没多僵硬,只是声音小了点,但他们那群人玩嗨了,也管不上什么褚颂一了。
褚颂一不常来这种局,碍于她少年时的性子,圈里同龄人对她都有几分怯意,同样也和褚氏集团继承人这个名头分不开。
虽然近两年褚氏集团受到行业大趋势的影响开始走下坡,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褚家还没有到那种境地上,褚家的影响力自然还是在的。
褚颂一看宋卿身上单薄的布料微微蹙眉,拿过披肩盖在她身上:“昨天不是说最近挥霍无度的日子过狠了,手头紧,要在家老实几天装装样子赚零花钱吗?”
“手头是有点紧,但你又不是不了解我。”
宋卿随手挑了一杯色彩浓郁的甜酒,倚在沙发靠背上,用着一惯撒娇的口吻说:“我爱凑热闹啊。”
“要是平时这种局我可不会邀你,今天这局有点意思,想来想去你应该也会感兴趣,索性把你叫上。”
褚颂一环视了一圈,掠过某处时停滞几秒移开。
“那是陈道阳女儿陈璇柒?”
宋卿随着她的视线也环视了一圈,“嗯啊,有意思吧。”
宋卿把手里的酒饮干净,随手把酒杯扔在面前的桌上,顷刻撞倒大半,丁零当啷的脆响不绝,酒水飞溅。
她压低两分嗓音:“她估计还不知道今晚画展发生的事呢。”
褚颂一并不关心,只淡淡道:“被家里养废了。”
圈里这种人太多了,仗着爹妈有钱,肆意妄为,脑子蠢得要死,偏偏行事嚣张跋扈,认为什么事都可以拿钱摆平。
不过是欺软怕硬的草包,这种人最好对付,也最好突破。
“她被养废不奇怪,毕竟她爹也称不上聪明。”宋卿一想就觉得好笑,这一笑就停不下来,眼角都溢出生理性泪水,头倒在褚颂一肩头:
“你说陈将明知道他自己的儿子求人求到跟自己斗了一辈子的对家身上,会不会气得从病床上跳起来扇陈道阳两巴掌,真是好孝顺的儿子。”
经济不景气,地产行业在走下坡路,华阳地产领头人陈将明倒是手段不俗,可惜啊,后继无人,他仅有的儿子陈道阳是个没有远见只顾眼前利益的蠢货,孙子辈又仅有一个被养废的陈璇柒,谁都保不住他打拼一辈子的基业。
“老实坐着。”
褚颂一扶了她一把:“陈将明这个老油条未必没有后手,不过陈道阳眼皮子浅,估计还以为华阳地产就要就此倒台。”
“是呗。”宋卿似笑非笑,方才那副娇嗔模样失了大半,“我就不信你没有点想法?”
褚颂一只看着她淡笑了声,没应声。
“切,无聊,就知道你不会说。”宋卿干脆仰躺在沙发上,欣赏自己新做的美甲,头也不偏问:“好看吗?”
“你说的乐子呢?”
褚颂一低头看了眼表,跟宋卿随口聊了会儿华阳地产分针就已经走过表盘半圈,而此行的主角还没开唱。
宋卿斜她一眼,嘟囔一声:“没劲。”
随即站起身来,披肩掉落在沙发上,她俯背弯腰轻拍了下褚颂一的肩,满目风情说:“别急,再等等,我过去探探口风。”
摇曳生姿迈向娱乐区的那群人,她在这种场子里向来混的开,甚至总能暗暗调动情绪氛围把控全场。
褚颂一支起腿,闭目养神,方知意静静守在她身后,暗中观察着四周。
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和酒水掺杂的糜乱气,方知意看到单向玻璃外一楼的某个身影,微微俯身朝褚颂一说:“来了。”
她才睁开眼,就听见房间里起此彼伏的揶揄声,陈璇柒羞红了脸,在起哄声中推开门,一众惯于玩票的人跟在身后。
褚颂一神色淡淡,目光定定落在一楼方向。
宋卿勾着唇角走来:“不去看看?”
“这就是你说的乐子?”
“嗯哼~怎么样?”
宋卿笑着说:“家道中落地产大亨独女欲求爱商界科技新贵,这个新闻标题怎么样?”
一楼闹哄哄的,宋卿口中的商界科技新贵靳砚章微蹙着眉。
距离有些远,褚颂一看不太清,只觉下方靳砚章貌似并不欢心。
宋卿看向下方,眼睛微微眯起:“其实他长得还不错。”
“白,身材高挑,五官秾艳,单眼皮帅哥。”她漫不经心点评,黑亮的眼蓦然含笑,偏头说:“走呗,看看去。”
褚颂一心中另有思索,站起身,掸了掸袖口,两人一齐走到门外。
褚颂一把手搭在冰凉的铁质扶手上,宋卿则微微俯身半趴在上面往下看。
“陈璇柒怎么认识的靳砚章?”
宋卿指尖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可能是缘分吧,陈将明两年前就在想转型的事,在圈子里精挑细选才看中靳砚章这个人,当时靳砚章才踏进这个圈子每一步都困难,陈将明欣赏他,既帮了他好多打通关系,又帮他出资介绍人脉。”
“过年的时候陈将明病倒住院,靳砚章前去探望正好撞见陈璇柒,当时她就动心了,二话没说就展开了追求。”
话落,宋卿意味不明哂笑一声:“啧,还真是有缘啊。”
褚颂一抬眼看她一眼。
“你感兴趣?”
宋卿笑弯了眉眼:“挖人墙角、夺人所爱的戏码我还挺喜欢看的,而且,他长得不错。”
褚颂一不管她,只淡淡提醒:“记得安全措施。”
“玩玩而已,上|床那一步还说不定呢。”宋卿玩味儿地看着下方男人的身影,“毕竟也不需要成本。”
“而且,我要是搞定了靳砚章,你对付陈家的阻力就小很多。”
一楼的闹剧并没有持续很久,褚颂一和宋卿都没下楼,但从男人冷淡转身的背影也能看出,他对陈璇柒并无情意。
看着倒在别人身上哭的陈璇柒,宋卿眼里浮现不真诚的心疼:“啧,真无情。”
褚颂一对此并不关心,她最需要考虑的是靳砚章如果真和陈璇柒谈上了,接下来该怎样走下一步。
啧,最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事。
好在,现在失控的因素暂时不见。
宋卿说得也没错,靳砚章这种变量最好还是不要出现搅局得好。
戏看完了,褚颂一和宋卿也没有留下的必要,正欲转身之际,褚颂一定住脚。
身后的方知意也愣住,但碍于宋卿还在,她并未多言。
一楼桌游区的灯光较之别的地方明亮许多,因此更藏不住某个白短袖黑长裤、怀中抱着粉色曼塔玫瑰花束、与明阁格格不入的男人。
当然,更藏不住他那张清俊的脸。
明阁是有钱人口中的欢乐场,普通人眼中的销金窟,这样的**有大把的人向往追逐。
为了满足那些有钱有权人的私欲,明阁把体面二字架得很高,以此来划分社会上隐性的三六九等。
大多时候,褚颂一并不喜欢这样的喧嚣地,来的次数也不多。
看着男人在女人堆里移动的步伐,褚颂一静默伫立在原地,漆黑的眸被薄薄的眼皮半掩着,眉头下蹙。
宋卿疑惑歪头:“不走吗?”
随后顺着褚颂一的视线望去,在下方扫视一圈后锁定某道身影,想起褚颂一方才瞬间收敛的情绪觉得颇有意思。
宋卿轻笑两声,后腰倚在冰凉的栏杆上:“怎么,认识?”
褚颂一收回视线:“不认识。”
语调没什么起伏,她们身后静默站立的方知意闻言只觉额头渗出点冷汗,心里替人打鼓。
宋卿轻轻晃动脑袋,打趣道:“有兴趣?”
褚颂一睨她一眼:“我很随便?”
宋卿也不在意,随口道:“也是,就一卖花的,长得还凑合,当个情人还行,配你就算了。”
褚颂一没再接话,迷离灯光闪烁着,她似与下方的某道身影有过一瞬的视线交错。
“盯着陈璇柒的动向。”她偏开身,留下一句转身就走,方知意朝宋卿眨眨眼也跟着走了。
“不多待会儿了?”宋卿看着褚颂一单薄的背影问:“我让人留了好酒,尝尝呗?”
褚颂一头也没回,只摆手告别。
宋卿自语:“真是没口福。”
她似是想起什么,转身半趴在栏杆上,下方娱乐区的身影已经不见。
“啧,反常。”
夜依旧很漫长,脱离了五光十色的明阁,耳边又只剩下细雨坠地和车辆疾驰而过的响动。
上车后褚颂一就处理起了公司事宜,大概是今天一天的琐事都不尽心,她略显烦躁,但还是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副驾座位上的方知意突然正色,将手中的平板递给褚颂一:“褚总,今晚画展的事被人爆到了网上,热度在持续攀升,言论不一,您看一下。”
褚颂一只看了两眼:“随他去。”
话才落尽,手机就弹出十几条消息。
褚颂一看了一眼。
褚正则,她的父亲。
出于尊重与教养,她将所有消息快速浏览一遍,随后熟练地将人拉黑。
又是那套说教般的长篇大论,多看两秒都是浪费时间。
想起褚正则上次在家中等了她三个小时开口就是不礼貌的批评,褚颂一望了眼被雨模糊的窗景,还是道:“去水榭。”
库利南碾压过积水的车道,在十字交叉路口转向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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