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寒意,已经悄然笼罩了青石镇这个偏僻的山村。但此刻,笼罩在方家小院上空的,是比寒冬更刺骨的绝望与悲恸。
方大海,一个黝黑精瘦的汉子,此刻像被抽走了脊梁骨,瘫坐在门槛上,布满老茧的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他的眼睛红肿得可怕,里面没有泪,只有一片燃烧殆尽的灰烬和刻骨的仇恨。就在昨天,他十五岁的女儿方小雨,那个像山涧清泉一样活泼懂事的姑娘,被发现死在离家不远的后山竹林里,衣衫不整,脖子上是骇人的青紫色掐痕。
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传遍了这个不大的村落。震惊、恐惧、窃窃私语……压得人喘不过气。
省厅派来的专案组很快抵达,带队的是凌霄。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常年与罪恶打交道沉淀下来的锐利。一下车,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但更沉重的是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无声的悲怆。
“凌队,现场初步勘查完毕,很……惨烈。” 先期到达的当地刑警队长声音沉重,递过记录,“死者方小雨,十五岁,死因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有被侵犯的迹象,但……关键部位遭到了破坏性的清理,很难提取到直接生物证据。致命伤是颈部掐扼,力度极大。”
凌霄接过记录,眼神锐利地扫过现场照片。女孩年轻的生命被粗暴地终止在荒僻的竹林里,那双曾经充满生机的眼睛空洞地瞪着天空,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家属呢?” “在那边,”刑警队长指了指方家小院,“父亲方大海,快崩溃了。他……他说警方私下跟他透露了点情况。”
凌霄点点头,大步走向方家小院。他看到方大海,那个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的父亲。不需要过多言语,方大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凌霄,那眼神里的痛苦和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警官!” 方大海猛地站起来,声音嘶哑破碎,“是蒋家那个畜生!是蒋小天!他才十四岁啊!他们说他……他想祸害我女儿!小雨不从,他就……他就活活掐死了她!” 他每说一个字,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最后那句“活活掐死了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血泪的控诉。
“方先生,您冷静点,我们一定会查明真相,给小雨一个交代。” 凌霄的声音沉稳有力,试图安抚这位崩溃的父亲,但他内心的波澜丝毫不比方大海小。十四岁?性侵未遂,杀人?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从警戒线内走了出来,是白宇。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刚完成了初步尸检。他走到凌霄身边,低声快速说道:“凌队,情况比预想的复杂。死者颈部扼痕符合徒手扼压致死特征,力度确实超出一般同龄人,指印位置很深。有明确的性侵未遂迹象,下身有严重擦伤和撕裂,但……正如之前所说,关键部位被刻意用泥土和枝叶反复擦拭过,非常彻底,几乎破坏了所有可能的DNA残留。凶手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或者说……有人在教他这么做。”
凌霄眼神一凛:“十四岁?有这种意识和力气?”
“力气上,个体差异很大,但并非不可能。至于意识……” 白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更像是在模仿某些影视情节或者……被教导过。另外,我在死者指甲缝里提取到少量不属于她自己的皮肤组织和衣物纤维,但量太少,需要回实验室做进一步分析比对。”
“嫌疑人呢?” “蒋小天,十四岁,就在村里。他父母一口咬定他昨晚一直在家写作业,哪儿也没去。但村里有小孩看见他下午和方小雨一起往后山方向去了。”当地刑警补充道。
很快,凌霄和白宇在村委会见到了蒋小天和他的父母。蒋小天个子不高,甚至有些瘦弱,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男孩常见的稚气和一丝怯懦。他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他的父母,尤其是母亲,一脸焦急地护在儿子身前。
“警官,你们搞错了吧?我们家小天从小就老实,胆子小得很,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他才十四岁啊!” 蒋母声音尖利,带着哭腔。 “就是就是,孩子还小,不懂事,肯定是误会了!”蒋父也在一旁帮腔,眼神闪烁。
凌霄没有理会他们,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蒋小天身上。“蒋小天,昨天下午放学后,你去了哪里?” “我……我回家写作业了。”蒋小天的声音细若蚊蝇,眼神躲闪。 “有人看见你和方小雨一起往后山走了。” “没……没有!我没跟她走!我自己回家的!”蒋小天猛地抬头,脸上掠过一丝惊慌,随即又迅速低下头。
白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蒋小天的手。指甲修剪得不算整齐,但看起来很干净。
“方小雨死了。” 凌霄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寂静的房间里。
蒋小天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父母更是脸色煞白。蒋母立刻尖叫起来:“死了?怎么死的?跟我们小天有什么关系!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
“我们在小雨身上和指甲缝里找到了一些东西,” 凌霄语速平缓,带着无形的压力,“比如不属于她的皮肤组织,还有衣物纤维……只要做比对,很快就能知道是谁留下的。”
蒋小天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他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缩了缩。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凌霄和白宇的眼睛。白宇心中一动:指甲缝?尸检时确实在死者指甲缝里发现了微量的皮肤组织,但当时判断可能是挣扎中无意抓挠留下的。凌霄这是在……施加心理压力,引蛇出洞?
“不……不是我!我没有!” 蒋小天终于崩溃地喊出来,带着哭腔,“我没想杀她!我只是……只是想跟她玩玩!是她!是她非要喊!她要是乖乖的,就没事了!谁让她喊的!” 他语无伦次,话语里充满了扭曲的逻辑和推卸责任。
这番话,无异于承认了他就是凶手!而且,动机和方大海从警方那里听到的“欲行不轨遭反抗后杀人”完全吻合!
蒋父蒋母瞬间呆若木鸡,随即蒋父猛地一巴掌扇在蒋小天脸上,咆哮道:“小畜生!你胡说八道什么!” 蒋母则瘫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凌霄的眼神冰冷如霜。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在犯下如此令人发指的罪行后,竟然能说出“只是想玩玩”、“谁让她喊”这样的话?这背后仅仅是青春期的冲动和无知吗?
“玩?” 凌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用□□和谋杀来‘玩’?蒋小天,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掐死她的时候,她挣扎得厉害吗?她指甲抓破你哪里了?”
蒋小天捂着脸,惊恐地看着凌霄,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和小臂。白宇立刻捕捉到,在他右手小臂内侧,靠近手腕的地方,似乎有几道新鲜的、非常浅淡的抓痕,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带走!” 凌霄不再废话,对身边的刑警下令。
蒋小天被带走时,还在哭喊:“我十四岁!我还是个孩子!你们不能抓我!杀个人怎么了?我还没成年呢!” 这最后一句,充满了令人心寒的有恃无恐。
方大海在门外听到了这一切,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嘶吼着要冲进去撕碎蒋小天,被几名警察死死拦住。他眼中的绝望和愤怒,几乎要将整个世界点燃。
村委会的混乱暂时平息。凌霄和白宇站在院子里,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十四岁……《刑法》第十七条。” 白宇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法医特有的冷静,却也掩不住一丝沉重,“故意杀人,情节恶劣,最高检核准,可以追刑责。但这‘情节恶劣’的认定……”
“他刚才的话,他的态度,就是最恶劣的情节!” 凌霄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甚至知道利用年龄当挡箭牌!这不是无知,是纯粹的恶!还有那毁灭证据的手法,绝不是他一个十四岁孩子能独立想到并执行得那么彻底的。”
“你怀疑他父母?” 白宇立刻明白了凌霄的潜台词。 “不是怀疑,是几乎肯定。”凌霄看向蒋家紧闭的大门,“‘孩子还小’、‘不懂事’……这些话是保护伞,也是教唆!案发后他们第一时间做了什么?是包庇!是教他串供!甚至可能……帮助他毁灭了最关键的证据!”
白宇回想起尸检时那令人心头发冷的“清理”痕迹,那绝非慌乱中能完成的粗糙掩饰,而是近乎专业的破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在杀人后的极度恐慌中,还能想到并冷静地做到这一步?这背后没有成年人的影子,他绝不相信。
“指甲缝里的微量组织,和蒋小天手臂上那几道抓痕,如果能对上……” 白宇沉吟道。 “那是物理证据,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人心里的证据。”凌霄的目光投向暮色渐浓的后山,仿佛能看到那个花季少女凋零的身影,“方大海要的公道,小雨要的正义,不能只靠一个‘未成年’的标签就被轻易抹去。这案子,必须深挖!蒋小天要付出代价,他背后那试图掩盖真相、扭曲是非的父母,同样要承担责任!”
夜色笼罩了青石镇,但属于凌霄和白宇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一个残忍的少年凶手,还有那包裹在“他还是个孩子”糖衣下的、更为腐朽和可怕的成年人的罪恶与自私。法律的利刃,必须精准地斩开这层层迷雾,才能告慰那个无辜逝去的生命,才能给那位悲痛欲绝的父亲,一个哪怕不能抚平伤痕、也至少能平息愤怒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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