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县的老水巷总是醒得特别早。
秋分前的暴雨洗刷过的青石板路,在凌晨五点的微光里泛着湿润的光泽。巷口那棵老桂树被打落一地碎金,香气混着泥土味,固执地弥漫在清冷的空气里。
林砚做完笔录回到宿舍时,警服右袖被嫌疑人撕开一道口子,手腕上的抓痕还在渗血。她今年二十四,警校毕业刚分到江县刑侦组,跟着凌霄和白宇跑外勤刚满三个月。
别人下班只想倒头就睡,她却饿得胃疼,脑子里反复盘旋着一个念头:刚出笼的桂花糕,淋着琥珀色的蜂蜜,边皮微焦,咬下去满口甜香。
她掏出手机给凌霄发微信:
“凌队,江县哪家桂花糕这个点还开门?”
消息几乎是秒回:
“三点收网,四点带你去吃。”
林砚笑了,把手机塞回兜里,拉上雨披的帽子,像只准备夜行的猫。
收网地点在废弃的江棉二厂,线报显示跨省盗车团伙今晚要转运最后一批赃车。
凌霄和白宇各带一组埋伏在车间两侧,林砚负责厂房屋顶的观察位。铁皮瓦被雨水泡得发滑,她趴在凹槽里,雨水顺着袖口灌进防弹衣,冰凉刺骨,却让她更加清醒。
望远镜里,两辆无牌厢货缓缓倒进车间,大灯像野兽的瞳孔。
“目标出现,五男一女,疑似携带仿□□。”林砚压着耳麦低声报告。
“收到,等切割声响起再行动。”凌霄的声音沉稳如常。
十分钟后,角磨机的火花在夜色中四溅——
“行动!”
林砚扣动索降扣,率先沿绳破窗而入,碎玻璃在雨夜里闪着银光。嫌疑人四散奔逃,她盯住最瘦小的那个紧追不舍。对方翻窗跳下连廊,她毫不犹豫地跟着跃下,脚踝落地时一阵钻心的疼,却借势滚身,扑上去锁喉压臂——
“警察!别动!”
瘦子疯狂挣扎,她的右腕被粗糙的地砖蹭掉一大块皮,血水和雨水混成淡粉色。
凌霄赶到,利落地将嫌疑人反铐,瞥了她一眼:“还行吗?”
她咧嘴一笑:“行,还赶得上桂花糕。”
四点十分,江县老街深处。
“阿苏糕坊”的门板半掩着,里面透出温暖的灯光。店主苏阿婆听见敲窗声,披着外衣来开门,看见三个浑身湿透的警察,手里还拎着刚抓获的嫌疑人的腰带。
林砚鼻尖冻得通红,声音却软了下来:“阿婆,还有桂花糕吗?”
灶台上,最后一笼糕点正冒着白白的热气。
阿婆笑了,用蒲扇轻轻扇开蒸汽:“刚出屉的,就知道你们会来。”
金黄的蜂蜜沿着糕面的缝隙慢慢渗透,像是要为这个冰冷的雨夜添上一抹暖色。
林砚捧着烫手的纸袋,咬下一口,桂花的香气在口中炸开,她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热了。
凌霄靠在墙边看她,突然开口:“第一次见血?”
“嗯。”她点点头,又咬了一大口,“怕,但更怕他们跑了。”
白宇递来湿巾,示意她擦擦手腕的伤:“干我们这行,怕比勇更有用。记住今晚的疼,下次记得先戴好枪套。”
林砚嚼着桂花糕,含糊地应着。雨声在屋檐下织成一道水帘,把今夜的血腥味都隔绝在了远方。
天快亮时,巷口的桂树还在滴着水珠。
凌霄去开车,白宇陪着林砚在路边等候。一个少年骑着自行车送牛奶经过,车铃叮当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重新上了发条。
林砚抬头,看着深蓝的天幕一点点褪成蟹壳青,忽然轻声说:
“白哥,我当警察,就是想守护这样的铃声。”
白宇笑了,伸手替她正了正有些歪斜的警帽:“那就别让这铃声断了——走吧,回局里,桂花糕还剩半袋,给值班的兄弟留两块。”
车灯扫过巷壁,拉出三道长长的影子。雨后的江县,空气里同时飘散着泥土、血腥和桂花蜜的复杂气息。
林砚把最后一块糕塞进嘴里,甜味恰到好处地压住了血腥气,也安抚了年轻警察初次见血后的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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