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鉴清感觉身子晃来晃去，却始终没有落在地上。过了好一会，他才睁开了眼睛。
有人正架着他，在不算宽敞的楼梯里向下走。
“……周砚承？”穆鉴清哑着嗓子开口，那声音听起来并不是很好。
“醒了？”二人已经来到了二楼的木板处，周砚承不好再帮着他走。
“谢谢你。这里我自己走就好。”穆鉴清说着就往前走去，见他这样，周砚承伸出手去扶着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如同独木桥的木板上，一颗心摇摇欲坠。
在门前站稳后，周砚承先走了进去。
穆鉴清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摸向后腰的位置。
装塔罗牌的布袋，封的好好的。
可他明明记得，当时在火中他已经把某张卡牌捻在手里了。按照卡牌和他的契合程度，那玩意应该是搭载着Elias的圣杯骑士。
难道火中的人影就是Elias？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现在又在哪里？周砚承发现他了吗？
“鉴清，怎么不进来？”周砚承站在屋内，转过头看着穆鉴清。
“刚刚发了会呆，可能还没有休息好。”
目前的处境倒是有几分古怪。穆鉴清向来都是万人敬仰，对他的称呼永远是尊称。
唯独周砚承很是熟稔地叫他的名字，穆鉴清竟也不觉得他别扭，任由他这么叫着。
不过，两人离开这里也不一定还能再遇见，就随便他吧。
穆鉴清特意放慢步伐，走进房间，即使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周砚承将那口小小的棺材递给他。
“你那么拼命就是为了这玩意？”周砚承并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行为。
“当然。”穆鉴清莞尔，一只手摩挲着关棺材表面。“在火中这么久却没有任何损伤，定是什么关键道具。思来想去，好像刚好可以装得下这小东西。”
穆鉴清指的是地上那滩肉泥，周砚承完全不敢往那边看过去。
“那你加油吧……真的帮不了你。”
穆鉴清俯下身去查看，眼眸中含着笑，不过只片刻就消散了。
想要把这玩意装进棺材里其实并不容易。如果只是拿个头颅的话，用棺材板颠一下就好。可是穆鉴清有那么一点点的完美主义。
他要把这玩意完完整整的装进去。
穆鉴清认认真真思考了挺久，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直起身望向周砚承。
对方正靠在沙发旁，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穆鉴清突然有了主意，一向善于利用别人的他，此刻也并不觉得有多心虚。
“周砚承，你的外套是不是脏了？”
答案是当然。就在不久前，周砚承将手上的血擦在了外套上。
周砚承睁开眼，点了点头。
“借我用用？我不太好直接接触这东西。”穆鉴清毫不客气的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周砚承也没有推脱，直接将外套丢了过来。
穆鉴清伸手捞过那件价值不菲的外衣：“谢谢了。”
他将外套展开，随后直接蹲下身，将那团软绵绵血淋淋的玩意包裹起来。
即使是隔着一层布料，都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出乎意料的是，地面光洁如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穆鉴清没有管太多，直接把它连带着外套放进棺材，然后合上盖子。
周砚承听见动静，再次睁开眼睛，他闻到了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烟味。
“快点出去吧，火可能很快就要烧到下面了。”周砚承站直了身体，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衬衫。
“好。”穆鉴清调整了一下手的位置，将棺材单手抱住，这样待会下楼的时候会方便一些。
两个人不知道第几次穿过那条危险的小道，再沿着楼梯向下。各怀心事，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次穆鉴清也闻到了那股味，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踪迹。
或许是他多虑了，火很有可能只是短暂的在阁楼燃烧，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做好心理准备后，他们打开了紧闭着的大门。
外面的世界艳阳高照，雪果然已经停下。
再往外走两步，原先躺在雪地里的两具尸体和鸽子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来救火的村民们。
他们身上服饰各异，有人甚至穿着与季节不符的短袖短裤。一群人手中端着水盆水桶，轮流往屋子这边泼水。
对于房子中走出的人，村民们视若无睹。
见有类似NPC的存在，穆鉴清也没有浪费机会，走上前主动询问白桦林的地址。
可是刚听到白桦林，那个被询问的村民马上就慌了神，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接二连三的问了好几个，都以“不知道”、“不清楚”这样模糊的说辞打发了他。
穆鉴清见先礼不成，那就只好后兵了。他将棺材交给周砚承，自己走向一个看起来挺聪明的村民。
其他的村民早就被穆鉴清的提问吓跑了，面前这个是为数不多留下来坚持泼水救火的。
说来实在好笑，被火烧的是阁楼，这群人来了半天却只是对着一层泼水，那些水甚至连房门都没有泼进去。
他们就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只会在相应的时间重复相同的动作，如果遇到了什么小插曲，就自己装疯卖傻。
穆鉴清这次长了记性，直接把这个看起来就斯斯文文的村民拽到了墙边。
“说，你们村的白桦林在什么地方？”
“我……我不知道啊，我们村子里，没有、没有这个地方。”说到这，村民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行。那我问你，以前住在这间屋子的Ivy，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穆鉴清试着换一种问法，顺便套出更多信息。
村民泛白的嘴唇不断哆嗦着，穆鉴清无意识中不断施压，村民被吓的腿都软了，全靠被人拎着领子才勉强站稳。
“Ivy她，是十几年前搬来我们村子的。”说这话的时候，村民的眼睛总是忍不住往旁边看，那边站着的是周砚承和其他几个村民。
“刚搬来的时候，她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跟大家待在一起。”村民眼神空洞，似是正在做梦。
“后来……有个男的，好像叫……叫……”
“Jack？”
“对对，就是Jack……他是上校的儿子，那么英俊的小伙子，看上了个怪胎，上帝啊。”
村民复述的内容和日记里并无太大出入，从两个人如何相识到如何走散，不过穆鉴清想知道的显然不止是这些。
他要问的是得知丈夫死后，Ivy的所作所为。
“那个男的死了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Ivy好不容易和我们接触，又变的郁郁寡欢，成天大着肚子在……四处晃悠。”
“大部分时间她会自己坐在Jack的坟前，絮絮叨叨地跟他说很多话，整天疯疯癫癫的。”
后来，Ivy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找到了自己的医生挚友Julia，请求她为自己做堕胎手术。
“她说要把和Jack有关的一切都从自己的人生摘除，这个孩子就是最关键的。”
但这在那个时候是严令禁止的，Julia只能对着**来勉强完成这个危险系数很高的手术。奈何天命不饶人，母子二人双双死在了手术台上。
Julia叫来了几个村民，几人按照Ivy的遗愿将她葬在了那棵白桦树下，和她的丈夫在一起。
诡异的是，无论他们怎么寻找，始终找不到那个孩子的尸体。
但由于Ivy本身就没有多少朋友，这件事久而久之就被人淡忘了，后面也鲜少有人提起。只是有人说每到雪夜，都会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出现在村口。
她会用尽浑身解数，带走年幼的孩子，在白桦林里把他们引吞进腹中，因为她曾经的孩子也在那个地方。
“那那个Julia，现在还活着吗？她在哪里？”
“她……后面去当了护林员，守着那两人的尸骨，也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吧。”
爱使人幸福，亦是痛苦的本源。
“我知道了。现在可以告诉我白桦林在哪里了吧？”
刚才对话的时候，穆鉴清就一直在关注村民的表情和动作。
他认为一旦聊到白桦林，那个村民肯定是会忍不住，看向白桦林所在的方向。
可是并没有。
那个村民最常做的动作，就是看往其他村民所在的方向。
然而那边周砚承盯的很紧，凡是想要往这边靠近的都被他赶了回去。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
这回的村民却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力气大的吓人，直接挣脱了穆鉴清的束缚，蹲在地上抱着头不断尖叫。
穆鉴清被刺耳的声音吵的头疼，但很快，接二连三的尖叫声从远处传来。
像是狼群听到了首领的召唤，在场的所有村民都开始大声尖叫，声音撕心裂肺，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扒了一层皮。
还未等周砚承和穆鉴清反应，那些村民就四处逃窜，直销片刻，全都消失不见。
白茫茫的雪地里空留一片寂静。
穆鉴清微微蹙着眉，向周砚承走去，对方抱着棺材，也皱着眉看向他。
虽然说周砚承大部分时候表现的都没什么问题，但很多时候都说不上来的诡异。
穆鉴清在忙的时候，他永远都安安静静站在旁边，不会因为无聊而做什么小动作，更不会觉得不耐烦而催促。
不吵不闹，像个雕像。
可一旦穆鉴清需要帮助，他又总能第一时间走过来。
乍一看好像挺正常，可是仔细想想，这些表现又很像异端。只不过以前接触的异端，绝对不会有放长线钓大鱼的思维，因为他们根本不懂“价值”。
在穆鉴清看来，异端不过蝼蚁，没有真正的思维和情感，因此再强大也抵不过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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