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办公室，江童靠在走廊的窗边沉思着，无意识地朝楼下的红湖望去。外面阳光正好，湖面泛着细碎的金光，几只黑天鹅悠闲地游过。
突然，她瞥到站在湖畔林荫道边的白乔。他一身浅衣浅裤，加上白皙的肤色，在午时的强光映照下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江童这时才想起白乔说中午要来接她，刚才太激动，都把他给忘了。望着在梧桐树下来回踱步的身影，江童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愧疚感。
在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审视这种情绪时，她突然看到几个女生结伴朝他走过去，稍显扭捏地说了几句什么，白乔摇了摇头，她们又埋着头跑开了。
江童隐约猜到了什么。确实，白乔的外形在满是“好学生打扮”的京大还是优越的——不说人见人爱，起码也是花见花开；加上智商又高，在满是天才的数院也能成为佼佼者，受欢迎是理所当然的。
她原以为自己会吃醋不安，但，好像更多的是为他开心。他已经够苦了，老天爷再不给他开一扇窗的话也太过分了。
江童刚走出教学楼，白乔就迎了上来，顺手接过书包，专注而温顺地看着她说道：“怎么晚了会？第一天上课，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挺好的。”江童歪着脑袋看了看他，说道，“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怎么了？”白乔敏锐地察觉到她眼底的犹豫。
“你先看看这个。”江童将抱在怀里的项目书递给他，“严老师给我的。”
白乔翻开项目书，眉头渐渐蹙起。江童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国家级重点考古项目？”白乔合上文件，目光沉静而温柔，“严老师要推荐你参加吗？”
江童点点头，“说是看中我那篇关于青铜器铭文的论文……他说我的研究方法很适合这个项目。”她顿了顿，“至少要去三个月。”
“什么时候去？要休学吗？”
“还没定，大概率吧。”
白乔歪着头想了想，“那到时候看看，比较重要的课我就去蹭一下，整理好笔记每周发给你。”
江童惊讶地瞪大眼睛，“那你自己的课怎么办？”
“没关系，翘一两节课才是大学嘛。”
“得了吧！还是不要了，好好上课，你可是有任务在身上的。笔记我可以找陈露她们要。”江童探询地看着白乔，“这么说你觉得这事可以？”
“当然了，这可是大好事！恭喜我们江童，做到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白乔笑盈盈地说，“这也是老师对你的认可不是吗？”
“那……你觉得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能受得了吗？”
白乔沉吟片刻。三个月确实有些久了。不过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信心的。
“目前来看问题不大，参加这种脑力活动，多用用脑子反而有帮助。不过还是要避免过度劳累，有什么症状的话及时告诉我，我也给你加几味增补气力的药。”
江童点了点头，想趁机打听一下纪念日的事，于是便收回视线看向另一边，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不过那样咱俩就得分开一阵子了……”
“怎么，舍不得我了吗？”
白乔笑得宠溺，以为江童是在害羞，便微微俯身，视线与她齐平，观察着她的表情。
江童微微侧开脸，开始圆话，“不是啦……我是怕你不习惯。”
“真的吗？”白乔笑意更浓了。
“对呀……从高中到现在，咱们好像还没分开过这么久呢吧？”
白乔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江童重新直视着他的眼睛，赶紧抛出问题：
“说起来，咱们具体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早上同学们问起来，我才发觉我好像记不得咱们的纪念日了……”她小心翼翼地说着。
白乔的笑容垮了一下，马上又重新调整好了。他直起身子，低头看着江童，眼神分明是温柔的，却好像藏着难以述说的忧伤。
“那我重新追你吧，”白乔眼睛弯弯，“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不知为什么，江童觉得他好像很难过，“你生气了吗？”
白乔加深笑意，“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他轻柔地将江童被风吹起的头发别到耳后，手指留恋地在她耳边停留了几秒。
江童有些疑惑，又有些感动，最终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这个病……还真是麻烦，哈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白乔微笑着低了低头，缓慢而低沉地说道：“我想，总有一天你会全部记起来的。”
他转身面向湖面，似乎眺望着远方，“江童，你开心吗？”
江童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说，你开心吗？醒来之后的这些年，和我朝夕相处的这些年。”
“开心啊……”
“那就够了。”白乔笑得明亮，“你放心去吧，三个月而已，短到还不够我证明一个新的数学猜想。”他故作轻松地说。
“黎曼假设吗？”江童故意接话，想要调节一下气氛。
白乔笑了笑，“我会每天给你发微分方程当睡前故事的。”
“啊？什么仇什么怨啊白乔，这算千里追杀吗？”
“八百公里而已。”
“重点是距离吗？重点是追杀啊！”
“看你表现吧，如果每天都乖乖跟我说晚安的话，我就考虑一下不‘追杀’你。”
“哼！吃饭去了，不理你了。”
江童佯装生气，转身朝食堂走去。她隐隐发觉白乔似乎在回避这个问题，这下她更好奇了。
白乔望着她的背影，眼中写满哀伤。片刻后，他眨了眨眼，微笑着朝那抹身影追去。
*
经过一周的充分考虑，江童在图书馆古籍室找到了正在查资料的严老师。
“老师，我考虑好了。”她深吸一口气，“我想参加洛邑的项目。”
严老师从古籍堆里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欣慰：“确定？”
“嗯！”江童重重点头，“机会难得，我不想错过。”
严老师合上手中的竹简复制品，“好。我会向项目组极力推荐你。”他顿了顿，“不过还是要提醒你，大概率一个多月后就要出发，学校的课程……”
“我已经和教务处沟通好了。”江童说，“可以申请缓考或者远程提交作业。”
“很好，我会尽快帮你协调手续。”
“谢谢老师！”江童鞠了一躬，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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