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装什么，你还不认识我了，”她走近，“从前你可没少偷我小厨房的东西，现在想装听不懂人言的真畜生了？”
玄豹瞳孔放大，依旧矮下身盯，看她一步步靠近，低吼两声。
“真以为你是神兽便可来去自如这太素宗么，”鱼雪时蹲下和它对视，“宗主放你进来因她喜欢你，如若不想让你进来，纵使你能耐高破了宗外阵法，宗主也能告山神收拾你。”
“何况，”她伸手拍拍它油光水滑的前额，“你这个黑老虎还是偷跑出来的。”
玄豹耳朵飞平，趴在坑里，眼珠提溜转，随后挨了一个爆栗。
“这段时间带我跑些地方，我保证山神什么都不知道，从此以后你想去哪玩都不会被发现。”
玄豹舔舔她的手，从坑里爬出来，站好。
玄豹日行万里，在神山中来去自如。
这黑大猫没驼过人，速度快又不稳，坐在宽大的脊背上，她得聚气凝神才能看清外物。
寻夔牛皮鼓比之抓朏朏难，她决定先去流波山探探。
流波山位于东海入海七千里的地方，从太素宗到东海一万三千里，两日行程，玄豹带着她跑了三日才到。
这黑老虎跑半日便禁不住旁的诱惑要去玩，连鱼雪时威胁也不听。
它在一旁玩，她就在一边训诫它，完全听不进人言，直到她作势不去东海了要去即谷山告它，才老实带路。
但几次下来，它知道鱼雪时非去不可便有些故态复萌，随时找抽。
她受不了这黑老虎，但是目前就这一只玄豹，不得不将就这段时日，想着就算按时完成悬赏了，也不会再让它进太素宗。
鱼雪时让玄豹在待在山下。
“不管多久你都得给我在这等，”伸手掐住玄豹黑耳，“你敢跑，我出来便去告山神，是你偷溜出山，扔我到这。”
玄豹知道轻重，老实点大头，表示自己这次绝对听话。
“看见夔躲着知道吗？若它们发现你在这，非拼上来不可。”
“届时你豹命不保。”
玄豹“呜呜”应道。
鱼雪时松手，往山上走。
夔，雷兽。因其像牛，也称夔牛。夔牛皮鼓即剥其皮制成鼓。
书上说夔无角，只有一条腿，进出水面伴随狂风暴雨且生性好战。鱼雪时当然不是来找神兽单挑，剥皮自制。
传闻黄帝伐蚩尤，玄女为帝制夔牛皮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八百里。
又有传闻说，黄帝逝世前散尽浮生所得。
玄女制鼓，未曾听说她带走过一面。
倘若黄帝“归还”这鼓呢？如若真是这样，至少她能带走一面，至于她之后归还与否，得看机缘了。
山里寂静多湖，鱼雪时只能隐匿身形，给自己贴一张隐身符。假如被夔发现，群起而攻之，她恐怕得交代在这。
越往上走，能行走的路变越少，只有松树下能够走，但松针积攒长久，一脚踩上不免发出声响，她只能待在原地静等。
午时，晴空万里。
顷刻间乌云密布，狂风乍起。
山间明亮的天转为晦暗的午夜。
一声闷雷炸响，随即暴雨如注，一道道白刃劈下，炸雷将视线分为数块。雷电交加，天空在沉沉黑夜与白昼间频繁转换。狂风暴雨肆虐着整座山。
震得她耳朵生疼，眼下却只能施一个避雨咒，掐诀明目。
随后清楚地看见四面八方的湖泊中升起夔，叫声也似打雷，本就嗡嗡的耳朵还得承受现下响彻云霄的滚滚雷鸣。
水面升起无数苍青色的夔，浑身覆鳞，实在渗人。
不想在这里待了。
鱼雪时只能祈祷让她快快找到夔牛皮鼓。
夔在空中狂欢，她仔细盯紧水面，夔升起再没入水，进出水面时成倍的狂风暴雨袭来。
半个时辰后，夔复又没入水中，鱼雪时睁大眼睛，聚焦，这次浮出水面时独脚勾着一面鼓。
不止一面。
她左右看着，雷闪白光时数错，只能从头再来。
一、二、三、四......她心中默念着。
八十面，八十面夔牛皮鼓全在这。
黄帝真的将鼓还回来了。
她没有猜错，可这怎么取，别说上手抢，只要她再靠近些夔，便会惊到它们，当场被劈的魂飞魄散。
暴雨如注，山间泥水冲刷下来。
毫无头绪，她只能等这些夔狂欢够后，复归水下。
回到山下，玄豹给自己刨了个山洞，在里面酣睡。
看见鱼雪时空手回来，有些想不明白来这做什么。
她瞧见玄豹瞥向她手中的眼神：“就算拿了东西，我能直接提手上让你看见？”
玄豹无语。
鱼雪时重复上山观察了四日夔，毫无破绽也丝毫没有头绪，这四日夔照常在午时出水玩耍，没入水再勾起鼓。若对上一头夔，她或许能寻着机会拼上一拼，可满山湖，都是夔，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了，已经耗费五日，只能先回去想办法。
霍山位于流波山以南，据此九千八百里，仅需一日，她决定还是先去抓朏朏。
云海中，玄豹所踏之处，云絮消散。
鱼雪时抓紧玄豹脖颈皮毛，玄豹穿过云霄蹬上碧空，没了云层阻碍，纵跃间如流星赶月。这几日被流波山的电闪雷鸣震得听觉都快出问题了，她保留视觉后屏蔽其余感官。
她向玄豹保证，等此事了了帮它去求即谷山山神，放它自由出玩，不再受限。玄豹老老实实赶路，守住了旁的诱惑。
玄豹认真赶路，不到一日她们便看见了霍山。
朏朏状如狸，长有鬃毛、白尾。传说养之可以疗愁解忧。
她想应是哪户人家拿来哄孩子的。
但愿这次能抓到一只朏朏，书上说朏朏窍于耳，生性警惕。
鱼雪时有些担忧，那边夔牛皮鼓尚且没有头绪，不知还得花费多少时日。
霍山
玄豹俯冲下云海，靠近碧绿霍山，鱼雪时已经看见了许多朏朏，轻声提醒道：“别靠太近，就在这停下即可。”
话音未落，猝不及防，目之所见满山朏朏蹦跳两下消失不见。
然而一人一豹此时还在空中。
“朏朏耳力比你灵敏，”朏朏全不见了，说话声量也没什么顾忌的了，“书上未免有些讳莫如深了。”
玄豹俯身冲下，停在了山边，空中且避她们迅速，何况她们现在在这。
这朏朏是她低估了。
鱼雪时给玄豹划了一个大圈，划开指腹，以血为符，筑起结界。
“千万安静，我尽快抓一只，咱们好走得早些。”
玄豹趴在结界内，点点头。
霍山多构树，朏朏贪食，只要隐匿身形耐心等待，总会抓到的。
*
日头高照。
鱼雪时坐在玄豹脊背上，毫无生气。
她蹲了两日，起初朏朏一个时辰便出来了，她眼看着朏朏从平地下探出头，但只一下，又缩回去了，地面也恢复如常。之后又等了两个时辰，朏朏行迹依旧，四个时辰后朏朏探头藏回去，再也没有出现过。
只剩二十九日，不能白白在这里蹲守。
她没有想到朏朏警惕如此，打击太甚。
回到微明峰，鱼雪时让玄豹就在院子里玩，方便她随时出发。
从霍山到太素宗两万多里，悬赏时限余二十七日。
天色渐晚，月亮挂在竹稍，今夜风清月朗，星月交辉，静谧的微明峰本是赏景的好时候。可惜她没兴致，寂静的四周无故扇起内心燥火。
拿不到的夔牛皮鼓和抓不到的朏朏，一切都让她烦躁不已。
天将破晓时，她决定造傀儡，不能对上夔，至少也得打乱它们，让她找到突破口。
傀儡术对她来说不难，傀儡自身元气任凭操控者决定，她需要注入大量的元气震慑夔。宗内元气最浓厚的地方属主峰太素峰后山。
鱼雪时带着玄豹在太素峰后制傀儡。
傀儡不能制成其它神兽模样，若被流波山山神发现，激起神山之间的暴乱，她担不起责。
砍下一棵莽竹，分成五节，做成兽状。取出聚气宝瓶，四周源源不断的元气被汇集在瓶内。她指引被宝瓶凝聚成缕的元气注入竹节，竹节间有竹隔为壁，元气在内部被分为数节。
待将五节注入完毕，已经是两日后了。凝神聚气时间太长，鱼雪时心神开始涣散，不得已开始运气打坐。
为了稳固心神和以防对上夔，鱼雪时得把散失的元气都补回来，回到她的鼎盛状态，聚气宝瓶凝聚的元气过于纯净浓厚，她暂时无法吸收，只能依靠自身。
七日后她开始吸纳宝瓶内的元气，吸收经宝瓶凝聚的元气八日后，鱼雪时能保证自己从夔手下逃脱了，虽距之前鼎盛状态差些，但如今时限余八日。
这些天玄豹在附近乱逛，没有乱跑，但依然有些扰人。
比如此时。
它瞧鱼雪时修炼结束，凑到她面前，申请去袭明峰。
看它最近也算听话，她无奈：“半日，最多半日，咱们得出发了。”
玄豹瞳孔扩大，两步到她身前，躬身让坐。
鱼雪时看着玄豹跑来跑去与那些灵兽玩，那灵兽显然怕它得很，它却一副傻样硬凑到人家洞前。
玄豹趴在小貂洞前，吭哧吭哧地皱起鼻子，翻起上唇“噗噗——吭噗噗噗。”自认为友好地邀请小貂玩耍，却吓得对方闭门不出。
玄豹：出自山海经。郭璞注：“黑豹也，即今荆州山中出黑虎也”。按照郭璞注释，玄豹就是黑豹子、黑老虎。原子《山海经》注释。
传闻黄帝伐蚩尤，玄女为帝制夔牛皮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八百里。该句引用《黄帝内经》原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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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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