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下午,明明医院是一个听起来就让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可能因为周末,圣心医院里的人流量比往常大了一些,往常一片白色的寂静今日添了鼎沸的人声。
真是讽刺,人趁着假期出去观光,病也要挑着假期的时间出来观赏观赏。
问诊台的小护士昨晚刚上了夜班,到了下午这个瞌睡虫四处飞散的点就容易犯困,她伸手捂住嘴,不让哈欠的声音跑出来,又悄悄眯着眼睛看向护士长的方向,想抓着个没人又没活的空眯上一阵。
旁边的病房门口站着几位家属,正交谈着什么,谈到兴起处声音就高了起来,像在钢琴协奏曲中极其突兀地响起的号角。
刚刚眯上眼睛的小护士被这声音一刺,如在数学课上打瞌睡被点到自己名字般,先是惊吓再是心虚地恼起火来,她站起来冲着交谈的家属吼道:“吵什么吵,医院里保持安静!”
像是课间的教室走进了板着脸的班主任,医院的走廊陡然安静下来。
“嗒——嗒——嗒——”一阵短促而清晰的高跟鞋声在这条白色的走廊里响了起来。
小护士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光可鉴人的瓷砖上有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踢嗒踢嗒”地遵循节奏亲吻着瓷砖,顺着肉色丝袜往上看去是一片黑——
板正而严肃的黑色正装,那剪裁合理的西装裙甚至严格地随着步伐摆动出规整的弧度。
再往上看去,气氛就更冷了。
这个女人生就一副极具侵略性的美貌。眉形是两弯精雕细琢的锋利刀锋,斜飞入鬓;那双黑眸总是微微垂睨,瞳孔里冷光,看人时带着三分计量七分漫不经心的傲气。最惹眼的是那对饱满的红唇,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抿着,唇角尖尖地上扬,像淬了毒的玫瑰花瓣,明晃晃地昭示着**与掌控力。
此刻,女人脸上满是不耐烦,步伐快速地走进一间VIP病房。
病房里已经站了两个人了。听见有人开门,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转头看了一眼,立刻迎了上来。
“小露你来了?”这是陈舜,一年来明里暗里多次示好,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是白露的舔狗。
白露心里只有事业,看不上他,看着陈舜那一脸的谄媚,只觉得刚刚路上匆忙吃的午饭在胃里翻滚,她没有回答,看向另一位女子。
那是公司老板田瑞明新娶的小娇妻,刑小昭。此刻正坐在老公病床前抹泪呢,看上去倒是挺真情实感的。
那女人不过二十来岁吧,大学刚毕业,年轻的很。
白露一路打拼过来都是靠的自己,实在有些看不惯这种依附男人上位的菟丝花,开口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邢小昭眼睛红红,被她问起眼睛里瞬时又泛起一层水雾。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昨天晚上睡着之后就一直没有醒,我怎么叫也没有用,后来我就打了120,刚刚去做了全身检查,医生说没有问题,可他就是醒不过来,这可怎么办啊......”
邢小昭说着说着又开始哭,嘤嘤啼啼的,真真是一朵惹人怜惜的小白花。
白露被她哭得有些心烦,她没记错的话,邢小昭前几个月才好不容易转正吧,好不容易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结果富太太还没做多久老公就出事了,能不哭吗?
白露往前走两步,看见了病床上躺着的田建明,表情祥和,呼吸匀称,确实是和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她伸手推了推田建明,“老田!老田!”
床上的人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邢小昭看了又是哭,“你看,我说是吧......”
白露看着她那张哭花得像梵高的油画般精彩的脸,实在忍不住,刚想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咔嚓”一声又被拧开了。
这回进来的是两个男人,打头的那个三十多岁样子,长着一张板正的包公脸,就是眼睛里射出的精明的光宛如一道败笔毁去了这张脸的正义感,黑色西服上衣上挂着镀金的名牌——宣传总监,洪锐泽。
后面跟着那位男子有点英年早衰,已经有些秃顶了,矮小的身材加上畏畏缩缩的体态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行走的圆形台灯,稍一弯腰就能看见那如灯泡般发亮的地中海,这是从大学就跟着田瑞明干的张诚。
两个人都是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脑门上还冒着汗,一看就是刚刚结束会议便匆匆忙忙赶来这里的。
陈舜忙和他们简单说了田建明的情况,一时间两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出现了焦灼的神色。
白露更是烦躁,这项目由她牵头负责,现在这么大个危机放在面前,她不得不头疼。
现在公司的话事的高层基本都在场了,探病的幌子先放放,真实目的得拿出来讨论讨论了。
她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冷眼看着病床上的田建明,没好气地冲洪锐泽和张诚说:“现在怎么办?这周五可就是发布会了,他现在这个情况,媒体知道了我们新产品还卖不卖了?”
张诚擦擦他那铮亮脑门上的汗,没敢接话,他虽然算得上公司的元老,可奈何能力平庸,性格又软弱,是公司出了名的老好人。
洪锐泽倒是反应过来,“我等下打电话通知宣传那边把消息压下来。”
“压下来有什么用,老田一天不醒,这产品就是没法卖!”白露脸色依然不好,她双手抱胸,满脑子都是这个烂摊子。
“我感觉怎么这事这么邪门呢?”陈舜在一旁嘀嘀咕咕,“老田前几天上班的时候不好好好的嘛?欸,田太太,他在家里真没发生什么事?”
一旁的邢小昭还在抹着眼泪,闻言抬起头来,偏着脑袋想了半天,“真没有!他就和平时一样,吃了晚饭还出去遛狗了,晚上睡前也没什么反常的地方,就是体验了一下产品,然后就这样了……”
“那就真是奇了怪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得把他弄醒,周五的发布会都已经宣传出去了,那么大的宣传成本,外面的人都盯着呢!”
白露看着沉睡的老田,“现在已经有风声在传老田是因为试用新产品昏迷的,老田必须出现在发布会上,不然没法澄清。”
“你这话说的,医生都检查不出问题,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洪锐泽有些看不惯这女人仗着业绩好就颐指气使的做派,没好气地回道。
“医生不都说只是睡着了嘛,我们想个法子把他弄醒。”张舜接过话头。
洪锐泽冷笑,“你说的倒轻易,怎么弄醒?能弄醒他早弄了,能等到现在?”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张诚赶紧出来打圆场,“都消消气,大家也是为公司着想,没啥好吵的。”
白露忽然灵光一闪,“等下,咱们的新产品不是主打的入梦吗?不如我们试试进老田梦境,要是能把老田叫醒,那就是个免费的宣传头条,要是不成,咱们也看看问题出在哪。”
其余三人闻言先是觉得疯狂,虽说他们有和医药科技合作研发的打算,目前却还在萌芽阶段,产品本身虽然调研过,安全性很高,但也到底没在病人身上用过。
仔细想想也没别的法子,大家不约而同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陈舜才弱弱地说:“这能成吗?”
“死马当活马医呗!反正老田要是能醒过来肯定会感激我们的。”白露抬头看向说话的洪锐泽,从他眼里射出的光几乎笃定他心动了,毕竟宣传板块是他的地盘,能不花钱搞个大新闻他自然是乐意至极的。
“具体怎么做?”
白露转头看向邢小昭,刚好对上她的眼神。邢小昭本就是怯弱的性格,慌慌张张地把眼神移开。
白露压低声音对着三人说,“这里不好说话,晚上我们去老田家吃个饭吧!”
三人默不作声地达成协议,白露走向邢小昭,笑了一下对她说:“田太太,您给老田办个出院手续吧!我们想试试能不能把老田给叫醒,今晚我们去您家里做客不介意吧?”
邢小昭惶恐至极,赶紧说:“你们愿意帮忙救救我先生,我当然是感激不尽!”
白露闻言,笑道:“好,那今晚我们就在您家里不见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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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四人如约到了田家,田建民的房子坐落于市中心的别墅区,可谓是价值不菲。
邢小昭早就吩咐好厨房做好菜品了,公司里的人看不起她上不得台面,但其实她跟了田建明这么几年,没点真本事还真嫁不进来。
白露最先到,随后便是其余三人。五个人坐在田家富丽堂皇的客厅里,面上皆是带着饭局该有的客套微笑。
不像在医院里那么拘谨,毕竟是自己家,邢小昭也算得上名正言顺的女主人,现下看来倒是有那么点富太太的大度和气派了。
白露笑意盈盈地端起高脚杯。
“今晚真是麻烦田太太了,田太太这几天既要照顾老田,今晚还得费心招待我们,我真是过意不去,来,我敬您一杯!”
邢小昭也端起微笑,泰然拿起酒杯与她一碰。
“哪里的话,几位都是公司里的顶梁柱,今晚愿意为了老田拨冗前来才是我的荣幸呢!”
“叮——”
两个透明的高脚杯在空中轻轻一碰,倒像是两把兵器交锋般清脆,瓶中摇摇晃晃像要溢出的红色酒液鲜红似血。
白露和邢小昭商讨待会借用田家的会议室,邢小昭欣然答应,她不是那种能插手丈夫事业的人,心里也明白这几人有些话是要避着她说的。
酒席上渐渐只剩下几人闲聊的声音,大多是那四人讲些工作的琐事,邢小昭静静坐着,也不搭话。
晚饭过后,邢小昭带四人到了田家的会议室门口,便很识趣地说有些困了,先行离开了。
田家的会议室装修得很有主人的风格,金色的墙壁,大理石纹的瓷砖,红木的会议桌,配上浮夸的像雪一样纷纷扬扬的水晶大吊灯,整个会议室可谓富丽堂皇。
白露捡了手边的位子坐下,陈舜赶紧占了她旁边的位子,洪锐泽和张诚倒是不挑,找了就近的位子坐下了。
“东西都带来了吗?”白露看向陈舜。
陈舜是技术部的,他和张诚是田瑞明的大学室友,跟着田瑞明的时间是最长的,也算是田瑞明的心腹。但田瑞明显然更信任陈舜多些,技术类的开发和设计都交由他负责。
“带了带了。”陈舜听见白露问他,忙笑着回答。
他站起来从桌子底下把自己随身带来的大行李箱抬到桌上,张诚伸手想帮他打开,他下意识不客气地拍了回去,张诚讪讪收回手,也不敢说什么。
陈舜把箱子打开,箱子里放的是五个黑金色的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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