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上首坐着一个虽上了些年纪,却仍气势不减的长者,高挺的鼻子与苏莫稍相似,但由于一双眼睛狭长,加上两百余年光阴沉淀,便多了些许刻薄与不近人情。
那便是苏萧了——22世纪末开始,叱咤风雨的男人。
江尚昆立于他身侧,端的是一派温雅、风度翩翩。
苏莫低头掩去眼里的讥讽,朝苏萧恭敬了声“爷爷”,又压下内心生理反应似的恶心,朝江尚昆叫了声“江叔叔。”
苏萧“哼”了声,不语。
反倒是江尚昆唱起了红脸,“小苏啊,你快和苏老长官认个错。”
苏莫掀了掀眼皮,桃花眼内漠然一片。
“何错之有?”
话音刚落,一声拍桌巨响。
“你不知?!”苏萧提高声量,惊得正踱步入屋的白猫跳了下。
“不知。”苏莫弯腰抱起白猫,给它顺了下毛,常年拿枪的手上长满了枪茧,却意外抚得白猫舒服又矜贵地眯了眯眼,一身柔长的白色猫毛衬得他的手修长好看。
“小苏,你别和你爷爷犟……”好事的江尚昆又开了口。
我犟个毛球球……
“你单是应了顾闇的邀这事儿就不对,何况你还意图和那些U人和解……”
我解个毛线,老子和解还是结梁子关你们什么事儿?都退出地联好几年了,还来置喙,敢情是想要玩傀儡那一套?
苏莫撸了白猫一把,才看向江尚昆淡淡道“江叔叔,这是地联高层的决定。”作为上位者,他将情绪把控得很好,气势却是不输苏萧。
江尚昆噎了一下,看向苏萧。
苏萧盯着苏莫看了下,缓缓开口,“把这猫送回你奶奶那吧。”
苏莫觉得有些无趣了,便也不多言,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他们无趣了些,是吧玖儿?”
苏莫怀中的白猫拉长声叫了下,懒腔腔的调儿,与苏莫如出一辙。
苏莫轻笑了下,朝东边小阁走去。
愈往东走,名花贵草愈少,多的是药草。再往里走,便是满片的药草与在某个角落盛开的牡丹了。
牡丹开得红艳,却与药草相得益彰。
苏莫喜那种艳丽张扬又不低俗的红,便喜红牡丹得很,不过倒不是非常喜欢红玫瑰,总觉那花娇,又盛开得无牡丹艳。
“你就是高调,欣赏不来玫瑰那种含蓄美。”他那和蔼温柔的祖母总会这样无奈地说。
想到这儿,苏莫的心情好了些许。
他停下脚步,想拍些照,发现自己忘带相机,又不想用手机拍照,觉着手机拍的总是差点儿意思。他不禁有些懊恼,又□□了下苏玖。
苏玖蓝色的眼睛睁开了点,看了一下他,又似是困觉未醒,眯回了眼。
苏莫身后传来声笑,温柔中带着无奈,那是苏家老太太顾宛特有的对于苏莫的腔调,“你啊,别把玖儿撸秃咯。”
苏莫低声笑了下,垂眸看向怀中的猫儿,柔和的日光洒在他身上,中和了那身笔挺军装的冷硬,“玖儿,你会秃吗?”
苏玖不理他。
他掂了掂苏玖,嗓音低低,“嗯?”
“喵~~~”
苏玖生无可恋似地叫了下。
顾宛笑出声,“你别烦它,人猫俩一个样儿,不禁烦。”
顾宛和苏萧一般年纪,岁月在她身上也留下了些痕迹,依稀可见其当年的貌美。苏莫的眼睛便是隔代传,像她。
“我烦它?”苏莫摇头笑道,“我是在宠它,多亏它去给那老头儿一个理由叫走我。”
顾宛斜他一样,“你又和他杠上了?”
顾宛早已没和苏萧住一块,两人意见常常不同,顾宛家中又是祖祖辈辈搞科研的,才高气也傲些,她也不委屈自己牺牲自己想法去迎合苏萧,于是两人便分居东阁、北院,互不打扰。
“没,他单方面找茬。”
顾宛一听他那语气就知他心里憋着气呢,也不再多提苏萧,只是把手中的相机递过去,“人,猫,花,都给你拍下了。”
“嗯?”
苏莫接过来。相机内的他抱着猫,沐浴在暖阳里,苏玖舒服地窝着,角落一角是盛开的牡丹,岁月静好。
苏莫有些感慨,忽又庆幸自己没直接出兵去攻打九号拉格朗日点。
等等,九、玖……
“奶奶”
“怎么了?”
“玖儿的名字谁起的?”
“这个啊……”
“嗯?”
“我也不清楚,问你自己去。”顾宛一脸高深莫测。
她没说的是,苏莫也可以去问一个人,一个……不知是否还活着的人。
“啧……”苏莫将顾宛相机里的照片打印了出来,拿在手中,把相机还给了顾宛,“对了,奶奶,你知道顾闇吗?”
顾宛的眸光闪了下,只是苏莫正低头欣赏照片,没注意到。
“顾什么?”
“闇,昏暗的意思。”
“哦,这是谁?”顾宛转身去照顾药草,不去看苏莫。
“九号拉格朗日点里U人帝国的领袖,前不久邀地联去他们那儿做客。”苏莫抬头看了眼背身过去的顾宛。
“那你得小心啊。“
“自然,”苏莫把照片放进胸前口袋里,“我这次就是来和你说一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嗯。留下来吃个饭?”顾宛捻下几株可以入味又有疗补功效的草药,准备去下厨。
“好。”
顾宛要走去厨房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见苏莫表情如常地逗猫,便没有再说其他。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回头后,苏莫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宛的漏洞其实不少,但也不多,只是苏莫作为一名军人许久,加上观察能力极强,她的一些举动,比如说话转过身不看他——以往她都会看着他讲话,毕竟祖孙俩见面少,她总要一直看他,想把他一帧帧刻入脑海中,他不在可以拿出来翻一下似的;她也不会在他答应留下来吃饭前摘下药草,因为她会怕辛苦养出的药草摘了只有她一个人吃,浪费……
顾闇……和祖母的顾家有什么关系吗?
苏莫想了想,突然有些恶趣味地低下头去看怀中的猫,低声道:“苏玖。”
白猫眯着眼不搭理他。
“你认识顾闇吗?”
苏玖睁开了眼,“喵?”
苏莫愣了下,没想到真能得到回应,鬼使神差又道,“他来过这吗?”
苏玖从他怀中跳下,蹭了蹭他裤腿,又向东阁深处走去,回头见苏莫愣着像撞了鬼的表情,颇无语似的,不耐地叫了一声。
苏莫一面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幼稚和异想天开,一面跟了上去。
苏玖这才满意地迈着步子优雅又矜贵地向前走去……
“苏老长官,”江尚昆面对身坐上首,脸色阴沉的苏萧,有些胆怯,又想到自己与他同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便又底气足了些,“你当时给他做的记忆清除……”
苏萧看都不看他一眼,低头呷了一口管家新沏的茶芽尖儿,才缓缓道,“自是妥当的。”
“那他……”江尚昆犹疑。那为何苏莫对他们的态度如此奇怪。
“哼,”苏萧冷笑,“没爹没娘的,自是没教养了些。”
杯裂的声音响起。
红色的酒混着血液从男人手中淌下,在星光下反射着骇人的光。
有些磁变的声音仍在响起,经过播放器在简洁得没有一丝人气的房间内回荡,“那只猫,不会让他想起什么吧……”
江尚昆的语气迟疑。
“一只牲畜罢了。”苏萧不屑道。
“也是,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他不与那些U人合作,尽早摧毁才是。”
“U人?一堆破铜烂铁罢。”
“是是是。”江尚昆应和着。
说得确乎那回事……男人嗤笑,拿起手帕擦了下手,突然动作一顿,看向手帕右下角歪歪扭扭的“九”字,满是玻璃划下的伤口的手描摹着那金色的丝线,动作轻柔,好似适才捏碎高脚杯、愤怒得数据差点紊乱的人不是他。
说起来有点好笑——好笑又执拗得可爱,那个人喜欢红色得不得了,却偏偏不给他绣红色的“九”,说是不吉利,在古代行断头刑前官府之人画下犯人名字做出最后判决就是用红色。后来他挑挑拣拣了一堆丝线,皱着眉不满意,最后眼睛一亮,找出金线,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展示他那让人很难苟同的绣花技术。
男人无声地笑了笑,对比适才的冷笑,一如春水初融。他将手帕放入清洗机,刚要按下按键,转念一想,又拿起手帕走入洗手间,倒了点洗衣液,准备手洗。
洗衣液改进到如今,要说完全不具刺激性是不可能的,总会有那么几种成分刺激皮肤,更何况对于被划开不少口子的手,刺激便被放大了些许。
可男人犹如未觉,只是专心洗去帕子上的血与红酒……
良久,他终于洗去了手帕上的污渍,将手帕放入太阳能模拟烘干器,顺手拿起一旁的红色瓶子,滴了点液体进去。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才倚在桌旁,视线定点在被模拟太阳光烘干着的手帕上,有些出神。闲适的动作懒散又令人赏心悦目。
“扣扣”
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
房间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红橙插袖黑衣、银链叮叮当当吊了一裤、扎了个非常艺术的半丸子头的男人走了进来,兴致冲冲,“老大,我听陆驷说你……”他看着那正在目光涣散、神游天外的人,卡了下壳,“不是吧,顾闇,你在苦守寒拉格朗日点七载后,——精神失常啦?!”
顾闇有些无奈地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出来,目光有了焦点,转头看向夏初,视线触及他的装扮,无语了片刻,“你这是什么装扮?”
“不懂了吧?老古董,”夏初转了个圈,三百六十度展现自己的时尚穿搭,“这是二十一世纪流行的hiphop款式,你这个一天到晚西装革覆的人是不懂的。”
他不转一圈还好,他这一转,顾老古董眼中颇为煞风景道,“你的头发,后面,脏了。”
“嗯?”夏初手忙脚乱打开了全息投影镜,去看自己新染的头,“不会啊,还是那么fashion——哦,我知道了。”
夏初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那是奶奶灰!”
“灰?”
夏初朝天叹了口气,“不知嫂子是怎么能忍受得了你这古板性子,我看你这寒窑,哦,寒拉格朗日点,要多守几年了。”
顾闇默默在数据中记下“嘻哈‘穿搭’,准备回头去数据库补充一下知识。
“等等,嫂子不是喜欢跳舞?我看过他跳过hip-hop啊。他当时穿搭忧很有那种风格。”
“嗯?”顾闇想了下,“那种舞叫hip-hop?”
“不是,你夸上天的,你不知道?!”
顾闇点点头,“现在知道了。”
夏初一脸被噎到的样子,“我知道了,嫂子不管跳什么舞,你都觉得好看;你不知道那是什么舞,你也看得出好看;嫂子穿什么,你都觉得好看,我穿这种风格的你就一脸吃到馊饭的样子……”
顾闇赞同地点头,“嗯,”说完想了想,补充说,“主要是他长得好看。”
夏初翻了个白眼,忍无可忍,便不再忍,甩门离开。片刻后,门又开了,夏初的头又探进门内,他嬉皮笑脸道,“不过,像你这种需要用太阳能模拟烘干器,还需要用特定香水去模拟出嫂子身上味道的人……本少爷是可以原谅你的冒犯的。”
苏玖:请叫我苏·终极bug·玖
顾闇:嗯,我是顾·满脑子是老婆·苦守寒窑七载·闇
老A:这孩儿怎么一股恋爱脑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暗流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