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里又落回冰窟窿似的静。
脸蛋贴在糙拉拉带霉味的草梗上,冰碴子似的凉气一个劲往皮肤里钻,想把刚才被教训得冒火的恐惧再冻成麻木。我还蜷着不动,连喘气都压到最轻,跟块真没气的石头似的。
可心里头,早已经翻江倒海了。
手心那道伤口还在丝丝拉拉地麻痒,奈落刻在骨子里的疼也没全消,两道冰溜溜的电流似的,老提醒着刚才的事。警告,教训,说一不二的拿捏。那冰碴子似的念头退了,可留下的恐惧尖刺,却扎得更深,每回心跳都带着哆嗦。
但就在这哆嗦的正中间,一点冰冰冷、尖溜溜的东西在慢慢成形。不是指望,那太金贵了。是另一种——彻底绝望后,啥都不在乎了的清醒。
活着,就是被使来使去,被磨得更利,沾更多无辜人的血,直到这“家伙”没用了,随手扔了,或者回炉再造。死,就是主人一句话的事,随时能来。反抗……刚才那阵钻心的疼和冰碴子似的碾压,就是最明白的答案。
那在这条叫“未名”的死路上,走到头还有啥?
黑地里,我空落落的眼神像要钻过厚石头墙,瞅向啥都没有的远处。不是盼着有人来救,不是想看见亮。是一种……更像被逼到绝路的野兽,冒出的凶劲。
反正都是疼,都是绝望。那至少疼的法子、绝望的路子,得我自己选。哪怕就是选撞哪块尖石头,选咋个死法咽气。
这念头本身,就带着股子自个儿毁了自个儿的痛快,冰冰冷地烧着剩下的念想。
就在这死静里,只剩心跳“咚咚”响的煎熬中,飘进来一丝轻响,不是水珠滴答的声。
是……羽毛蹭着空气的轻响?快得很,还带着让人不得劲的“嗡嗡”声,从远往近挪。
最猛胜!
身子比脑子先绷紧。奈落用来盯梢、传信,甚至直接弄死谁的毒虫。它们到这儿来,准没好事。
“嗡嗡”声在笼子外头顿了下。接着,隔壁传来铁链被碰了下的轻响,“叮”一声。
又一声更轻、几乎听不见的动静。像……啥薄乎乎、干巴巴的东西,被飞快地塞过铁栅栏的缝?
“嗡嗡”声又响起来,很快走远了,没入城堡黑不见底的走廊里。
又落回死静。
我憋着气,浑身的劲儿都聚在耳朵上听隔壁。神乐那儿啥声都没有。没问“啥玩意儿”,没惊得吸气,连翻身的动静都没有。她静得……像早料到,又或者,早习惯了。
这不对劲的静,比啥响都让人发毛。像根没形的线,悄没声地缠上来,带着种藏着的、危险的可能。
时间过得黏糊糊的,慢得要命。又过了不知多久,也许一会儿,也许半个时辰。
“咔哒。”
一声轻响,不是隔壁,是我这笼子的铁栅栏门。锁舌弹开的声在死静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心猛地一沉,差点跳出来。来了。新命令?又要去“干活”?
栅栏门悄没声地开了。没脚步声。就门口飘进来一片更浓的、带着毒虫翅膀扇动的影子。能瞅见几只最猛胜的复眼闪着微光,它们挤在一块儿,传着没声的命令。
——起来。跟上。
冰碴子似的念头,跟上次一样,直接刻进脑子里,赶着这身子动。
刚想抗拒,手心那没全消的疼“嗖”地厉害了点,像烧红的针又扎了下。警告明明白白,狠得很。
我僵着、慢慢地坐起来。关节“嘎吱”响。眼瞅着地上,不敢看门口那片代表着绝对说了算的影子。当好“家伙”,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必须做的。
站起来,脚步发飘地跟着那片影子走出笼子。冰乎乎的空气一下子裹住全身,走廊两边的石头墙上燃着昏火把,火苗跳着,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歪歪扭扭跟鬼似的。
不是往外面走的路。是往城堡更里头走。
越往里走,空气里的血腥味和那烂乎乎的甜味越浓。光也越暗,最后几乎全靠最猛胜复眼那点微光照着。路往下斜,弯弯曲曲的,像往啥大家伙的肚子里钻。
最后,那片影子在一扇老大的、用肉和拧巴的骨头做的怪门前停下。门中间,一块突突跳的血管似的东西跟活物似的动。
最猛胜散开,悄没声地飘在周围。
门,悄没声地滑开了。露出后面更黑的地方。一股子说不出的味儿,混着强得吓人的妖气、怨毒,还有无数活物挣扎哭喊完剩下的渣子味,跟真的浪头似的,从门里拍过来。
那味儿太吓人,差点让我腿一软跪下去。身子里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要跑。
可冰碴子似的烙印立刻压下来,硬把所有想反抗的念头按下去。
“进去。”最猛胜传过来冰冰冷的命令。
我僵着抬脚,跨过那扇让人恶心的门槛。
眼前是个大得没法形容的地方。像在城堡跳的心脏里头。四周的墙不是石头,是慢慢动的、满是青黑血管的肉壁。地上画着老大的、复杂的紫阵纹,那些纹路跟活的似的,慢慢流着邪乎的光。正中间是个老大的台子,用无数白森森的骨头和拧巴的肉堆起来的,台子上空飘着一团老大的、老在翻涌的暗红色东西——像凝固的血,又像啥正在长的吓人玩意儿。
而奈落,就站在台子下头。
他背对着门口,一身狒狒皮像融进这片黑里,就那把深蓝色的长发,在阵光下泛着冰溜溜的光。他微微抬着头,好像在瞅、在品那团暗红色东西散出来的邪乎劲儿。
就一个背影,那股子大得没边、黏糊糊、啥都能拿捏的压迫感,也塞满了整个地方,让人喘不上气。
我趴在地上,额头紧紧贴在冰乎乎粘腻的地上——那地面,好像也是用啥凝固的肉做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每回喘气都吸进浓得化不开的邪味,引得胃里直翻腾。
奈落没回头。可他的声音像冰蛛丝,在这大地方里清清楚楚地荡开,直接钻进我脑子里。
“看见了吗?”他声音里带着点快活得很的、当造物主的得意,“这才是真的‘器’。完美,厉害,藏着数不清的可能。”
那团暗红色的东西跟着他的话微微跳了下,散出更强的怨毒和妖气。
“而你,”他声音突然变冷,带着点看不起的意思,“不过是用来收‘材料’的家伙。用你的杀人,用你带回来的恐惧和绝望,喂它,炼它。”
我手指头猛地抠进身下粘腻的地面。所以……那些村民的死,他们的怕,他们的血……都只是为了喂这个……这个怪物?
“你觉得荣幸吗?未名。”他慢慢转过身。影子遮着他的脸,就那双眼,在黑里闪着不像人的、红通通的光,像最深的噩梦,“你的‘用处’,就在这儿。”
那双红眼睛,像最沉的枷锁,死死锁住我。被他这么一看,魂儿好像被扒开了,啥小情绪都藏不住。刚才那点因为气和恶心冒出来的波动,他显然瞅见了。
手心深处的烙印“腾”地烧起来!比上回还厉害,像有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神经上!
“呃啊——!”疼得实在忍不住,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我猛地蜷起来,身子抽得厉害,冷汗一下子把衣服湿透了。这疼不光是身上的,还带着往脑子里碾、往里头瞅的劲儿,像有只冰手在胡乱搅我的念头,查有没有啥“不干净”的想法。
“看来……教训还不够。”奈落的声音冰冰冷冷,听不出是气是笑,可比咋喊都吓人,“还是说,你还留着那些……没用的‘感觉’?”
老大的、能冻住人的恐惧一下子攥紧了我。他要毁了我?在这儿?现在?就像扔件不合格的家伙?
就在这吓破胆的劲儿快把脑子压碎的当口——
“奈落!”
一个沙哑、带着急喘气的女声,突然从门口那儿传过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