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医院交班的时间,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穿越长廊,直端端向一间病房走去。
男人又高又瘦,穿着的是黑色的西服套装,外披的风衣直到他的小腿,不是一般人能撑起来的长度。
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越过导诊台,正在交班还带着几分没休息好混沌的小护士闻到一阵清冷的香味,她精神一震,除了是香味的刺激,还有就是她对这味道很熟悉,一转头,果然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对方步履仿佛带风,衣摆走动间都是好看的弧度。
“怎么能有人走路都这么好看,背影都这么有气质,真是看多少遍都觉得赏心悦目啊……”
来接班的年长护士也在看,点完了头用笔轻敲她的脑袋:“别发花痴了,你刚说到3房3床怎么着了?”
小护士头也不回,仍然盯着那边看,嘴上也不耽搁:“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大爷大晚上老按铃,说自己寂寞非要拉我陪他说话,我哪有那个时间陪他啊,磨叽了好一会儿才解决。哎……他家人也真是的,一个月也不见来一次。人真是没法比,有的人需要陪伴干盼着人也不来,不需要陪没意识的植物人,反而天天都有人来看。”
眼见着年轻小姑娘的魂已经被人勾走了,年长护士摇了摇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如小丫头所说,那位大爷经常如此,不过她说着说着拐弯抹角的就牵扯到了与那男人有关的地方。
从年轻过来的年长护士本想着看破不说破。
却听她紧接着又感叹:“这要是我男朋友多好啊……”
年长护士直接道:“你也不是第一天来了,不是早跟你说过,那人不是特护房病人的男朋友,他只是病人的朋友。所以你喜欢就去追啊,大胆点,要号码,最起码机会不就在眼前?试试又不会怎么样。”
小护士刚来有一个月,不比年长护士,特护病房里的那位病人出车祸没醒过来成为植物人这一年间都在这里,年长护士最是清楚他们的情况。
她曾经见过病人的男朋友,也是个大帅哥,见人笑三分,用年轻人的话说,是典型的暖男,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个读了很多书的知识分子。因为和对方打过交道,对他的温和有礼很有印象,因此即便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年长护士也对其记忆深刻。
听说是出国去了,本身也是在国外进修的,能回来的时间不多,来得少能理解。
至于这天天来看望的另一位,她记得当初他是和病人的男朋友一起来的,两人本身关系瞧着就挺好,后来知道他们与病人都是同学,三个人本身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这位和病人的男友除了个头相近都戴着眼镜外,其他地方可以说大相径庭。
年长护士就没见他笑过,听说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经营着自己的公司,瞧着是有跟常人不一样的气场,偶尔与他产生交集,眼睛一对上就觉得压力倍增,至少瞧着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有时候一个人的气场太强,会让人不敢直视他的脸,年长护士虽然年龄比他大,说实话也没太能看清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子,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冷。
不过她也明白人家只是对陌生人如此,他对病人私底下什么样她不知道,但是光凭这天天上班前特意来看看,一般人都做不到。更何况他比病人家属都来得多,当初病人家属让病人住普通病房,还是他出钱换的特护病房,关于病人的情况他甚至比家人都了解得多,也难怪不知情的人看到会误会他才是病人的男朋友。
年长护士一直以为他是替好友来探望女友的,反正人虽然面冷,从行为上看无论如何都是个靠谱的人,又年轻多金还单身,这么好的资源不多了,试一试万一有戏呢。
面对同事的怂恿,小护士连连摇头,瞧见男人已经停在了特护病房前,她终于转过脑袋,一边叹息一边拿自己的东西:“算了吧,你说的我知道,但是呢,别看有些人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实际上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那样的跟我有壁,只可远观……我还是做做梦就好了,不说了,我回去补觉咯。”
年长护士觉得又从年轻人嘴里听到个新词,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她也没多说。
另一边
病房前,男人还没动,有穿着病号服的人从他身后经过,打了个招呼:“小伙子又来看你妻子啦?”
傅原封回头,看到一张没有印象的脸。
对方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笑呵呵看着他,见对方满眼陌生,自己主动道:“我是3房的,之前见你把你妻子换了病房,你肯定不记得我了。”
傅原封反应过来,梁安绮曾经在普通病房住过几天,那几天他出差不在,回来后才知道,看到一个病房三个床位,他当即就找医院换了病房,确实对病房里的人早已没了记忆。
对方毕竟友好打招呼,傅原封没有多说,微微点头示意。
他不知道大爷每天早上闲得无聊沿着走廊运动,看见过他很多次,只是第一次鼓起勇气跟他说了句话。
一看这小伙子就不爱说话,大爷也识趣,浅说这么两句就也顺势点点头越过他往自己病房回。
人一走,傅原封回头,病房门上的观察窗没能清晰倒映出他眼底的变化。
妻子……不知道老人家如何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旁人的误解他不主动澄清,不是他不在意,那两个字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如果可以,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那是真的。
他扶了下眼镜,眼底暗涌没有刻意掩藏,推开房门。
病房里一如既往得安静,只有监控仪器在运作,他无需掩藏,因为比起这样,他其实更希望床上静静躺着的那个人能够看见。
“早安,梁安绮。”
如同过往每一天,他开口,也一如往日,无人回应。
一年了,一年前还鲜活无比的梁安绮,他默默看着许多年的梁安绮,他甚至做好了准备远离他们,却在以为是最后一次聚餐后转头收到了意外信息。
梁安绮与宋嘉慕相恋多年,终于决定要先订婚,然而在去订婚的当天,发生了车祸。
傅原封收到消息赶到医院,就再也没见到梁安绮睁开眼睛。
她有可能就这么躺一辈子,或许在某一天会无声无息先行离去。傅原封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这样的人,要遇到这样的事。
床上的人身形消瘦,长时间躺着没什么精气神,脸颊两侧已经没肉。
在傅原封眼中她依然美丽,只是记忆中笑着的她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他顿了一阵,先走到窗前拉开一点窗帘让晨曦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初春的阳光正好,不会太烈,他像是想唤醒一个沉睡中的人一样试图以这种方式唤醒她。
过去的每一天他基本都是如此,随后走到另一侧,将带来的玫瑰插进花瓶替换掉昨天的那一支。即便那一支正在盛放,他也毫不迟疑地将其丢进垃圾桶中。
他手指轻抚着花瓶中蓓蕾上微微外翻的那瓣,能感受到紧实的花苞下蕴含的生命力。
盛放过后就是枯萎,他觉得这花代表了她,她不可以枯萎。
他的视线落在玫瑰上,渐渐透过它看到了虚无。
后悔么?后悔。在出事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后悔没有吐露心意的曾经。
曾经的他以为只要知道她过得好就行了,自己的争取与他们之间长久的感情没有可比性,还会让彼此尴尬,可他后来意识到,既然都能远离了,说与不说走向了同一种结局,那为什么不说?
他认识到了曾经的他是有懦弱与逃避的,可惜都晚了。
-
有光一直照在眼睛上,梁安绮苦恼着费力睁开了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她感觉得出一定睡了很久,睡得都有些累了。
睁开眼睛,光线果真刺目,她竟然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睡麻了?
大脑有些宕机,她强忍着适应了光线开始发呆。
奇怪……这里是哪里来着?她……她是谁来着?大脑空空如也,她陷入了愣怔。
好一会儿,旁边有了点动静,她才意识到原来旁边有人,转头看去,看见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他刚刚似乎在摸着什么,原来是花瓶里的一支还没有完全盛开的玫瑰。
他发出动静是转过了身,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惊讶。
梁安绮在惊讶什么,她觉得是对方的脸,她的视线有段时间无法移开,第一反应是这人怎么这么好看。
傅原封站着没动,他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时间慢慢溜走,谁都没有先开口,是梁安绮的轻咳打破了安静。
她微微皱眉,想止咳的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骤然迸发出的意外与惊喜。
“你真的……醒了?”
梁安绮终于平缓了呼吸,看着莫名激动到身体发僵的人,开口:“我……我是谁?你又是谁?”
她感觉到自己声带的干涩拉扯,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种仿佛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的感觉让她觉得陌生而违和。
有仪器发出声响,傅原封看了一眼,看着显示的图像数字,与平时迥然不同,他终于确认了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他跨前一步又顿住。
梁安绮只见男人原本的激动蓦然似幕布般谢下,而后只剩与她对视双眼中死寂黑暗深渊。
她感觉到有点诡异,不过还是静静等他开口。
她怎么了?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对方肯定知道。即便不知道他是谁,她无疑觉得他是熟悉的。
对方显然也意识到她的不对劲,随后梁安绮听到他说:“安绮,你忘了,我是你的丈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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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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