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懂个屁。
时与稍微用脑子一想就知道这小子又想歪到了什么地方，但懒得再解释，反正在这对母子早已经给他和沈应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在他们眼里他同沈应做些什么都是情侣情趣。
他随便发送了个无语的表情，随后收起手机，看向正给他递药的沈应。
沈应递完药就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他姿态放松，双腿自然岔开，上身微微前倾，双臂交叉着，手肘稳稳支在膝盖上，受伤的手搭在另一手上方，那裹着白布的手掌只露出一截指节。
刚到家没多久，他们还没来得及洗漱换衣服，身上还是那身沾血带灰的衣服，时与视线转到茶几上，沈应还贴心地给他拿来了镜子。
时与又将视线转回他问他：“不去洗漱吗？”
沈应摇头，解释道：“沙发已经脏了，等会洗完澡还坐这不好。”
时与疑惑地看他一眼，“为什么洗完澡还要来客厅。”
沈应顿了顿，开口道：“……有话要说。”
时与看他略微有些纠结的模样，预感到可能是让沈应也有些许不好意思开口的事，他也不自觉正襟危坐起来，“什么？”
“你被恶意纠缠的问题基本已经解决了，其余的小事并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我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你说是因为需要我的帮助才会选择住过来，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时与逐渐听明白了一些，他轻皱了下眉，心里涌上些许怪异却又合乎常理的不适感。
沈应这是要赶他走了？
他开门见山问道：“你是要跟我谈住宿的问题吗？”
沈应连停顿都没有，点了点头，“对。”
“为什么说我的问题解决了？”时与能感受到自己的语气并不是很好，但他确实是有些无法控制，无论是基于对沈应本人还是对主线任务的，他是没有想到要立即搬出去这件事，“我之前刚搬入你家的时候有鬼找我能找到这来，去鬼屋的时候也有东西在故意吓人，怎么就算解决了？”
沈应面上没什么起伏，他平淡答道：“那些鬼是守真他们用灵契绑定而后供养的阴魂，可以帮他们找人做事，守真不至于因为反噬而疯魔，但是修为也会因为阴煞的不断倒灌而消散，更别提牵扯了刑事案件，短时间内没法再找你们的麻烦。”
“那我的体质不也没有解决吗？我的阴阳眼也还没能消除。”
时与听着他的回答脸色逐渐变冷，沈应看出他明显有些生气了，他安抚道：“你的体质是天生的，这辈子只能这般活，戴着符纸那些鬼不会近你身吸你阳气，此后多加锻炼也会同正常人一般。”
时与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沈应皱了皱眉，还是继续说着：“眼睛的问题，我之后再帮你想想办法。”
时与听到这冷笑两声，阴阳道：“那行，沈大师开个价吧，这次帮了我，以后还要帮我想着这事，以及近段时间的开销，一起算了我好给你。”
沈应愣了两秒，斟酌着开口，“朋友一场，就不用了。”
朋友一场。
确实能算是朋友，时与咬了咬牙，但是想到自己那可怜的余额，心底又气恼又十分不齿地暂时先接受了，“行，那谢谢了，我明天收拾收拾就搬出去……不过，欠你的钱我以后赚钱了会还的。”
“钱真的不用，”沈应抿了抿唇，看不出情绪，“如果你要搬回去的话那我再给你几张符纸贴在门口各处，能够防止阴魂进出。”
说罢他又摇了摇头，“我送你去吧，顺便做一场法事清晦气。”
“行，怎么不行，”时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不甚占理地发泄着自己心里那点不痛快，“您想让我回家也想挺久了吧，那就这么决定了，不陪了。”
沈应也跟着站起来，没受伤的手抓住时与的手腕，他神色复杂，“什么叫我想让你回家很久了？”
“难道不是吗？”时与扭头直视他，他知道这个家是沈应的，他想让一个没认识多久的陌生人早日离开自己的家很正常，自己不应该有这种离谱的、奇怪的、令他自己也唾弃的想法与行为，但他今天遭受了太多，恐惧、委屈、气愤，唯一还算好的是沈应的好感值猛增了一大步，结果一回来沈应就迫不及待地提出想要他搬出去，他十分不爽，也不打算憋着，“事情一解决就立马找我谈这事，沈应，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赖着你。”
系统听着他的气话，在脑内叽歪乱叫着。
时与直接让它闭嘴。
吊桥效应其实是发生在沈应身上的，一冷静过来比谁都无情，他暗自想着。
沈应握着他的手又收紧了些，紧紧贴在时与皮肤上，温热的掌心触感十分明显，正闷气中的时与并不适应这种接触，他烦躁地扯了扯，没扯回来。
“我没那个意思，”沈应理解了时与到底在气什么，他回想了一下先前自己的表述，确实给人赶客的感觉，不怪时与生气，他缓和语气，向时与解释，表达出自己最正确、最贴切的想法，“我是想说，虽然你的事情基本解决了，但是你要不要继续住在这。”
时与听到这话，正挣动的手也停了下来。
沈应后知后觉地感到冒犯且……还有一股难言的羞耻感，他叹了声气：“我没有要赶你的意思，是我一开始表述不清……”
时与眨了眨眼，“那你说让我给我符纸送我回家做法事什么意思。”
沈应：“我以为你想回去。”
时与这时终于冷静了下来，注意力不在与沈应较劲后他才感觉到下唇的伤口因为一连串的没有硝烟的争吵再次撕裂，疼痛感这时像是关闭了屏蔽一般，他轻轻嘶了一声。
沈应也注意到他的嘴唇似乎正在渗血，松开握着时与的手，拿起茶几上的药膏棉签，递到他手中，“好好擦药，至于回不回……看你想法。”
时与接过，没有应声。
沈应看他模样，以为他不再回应，后退了半步，说了声“我去洗漱，早点休息”就要回房。
“沈应，”时与突然叫住了他，沈应正握上主卧的门把手，闻言转身看向他，“为什么想让我继续住在这？”
几米的距离，沈应静静凝视着时与的脸。
时与看得清又似乎看不清，他睁着因为生物钟发作而发涩的眼，时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般，两人对视着，很久没有说话。
以为对方不会再回应的猜想传到了时与这里，他对着沈应笑了笑，正要主动将这个问题翻篇。
“我想……”
沈应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温和，每一个字都清晰而郑重，在空旷的客厅中响起，隔着几步的距离，传进时与耳中，“这个问题得晚点再告诉你。”
“好。”
时与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轻抠了一下沙发上方，方才使小性子的人似乎不是他，此刻他的声音也跟着变得很轻，“那，晚安。”
-
经过那一晚莫名其妙的争吵与突如其来的结束，时与觉得自己同沈应待一块氛围就不自觉地怪异的柔和起来。
一开始他并不习惯。
但好在沈应接连几天都需要早起外出工作，而现在的时与可以不用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便借着自己要工作的名义和沈应避开了原本应有的接触。
系统天天在他脑内斥责他。
哭诉着自己的任务时长因他的偷懒而拖长。
这眼睛的毛病还是治不好，出门又见鬼，家里最清净。
况且，工作也不纯是借口，他手头确实有些紧了，再不重操旧业拾起原本的剪辑工作接下来只能一直靠沈应活着了。
接连几天只一起吃了晚饭，时与别扭的情绪终于是慢慢消失了，他不知道沈应到底会不会觉得这种超过正常社交距离的关系让他内心生出一丝尴尬局促。
但从表面上看沈应很是自然，几天过去了也没有要和时与再次讨论“问题答案”的意思。
时与适应后感觉日子过得及其舒坦，睡到自然醒再起来工作，沈应有空就在家一起煮饭，没空就点个外卖继续埋头工作，偶尔去医院转一圈慰问一下，再经受姑姑对于他俩情况的各种拷问。
好感值也在缓慢增长着。
时与觉得应当过不了多久便可以离开，进行下一个任务。
一想到这，他就会想着，离开的时候他们究竟会是什么状态，能够好好道别还是如同上次一般戛然而止。
然后再留他一个人带着所有记忆面对下个世界的对他全然陌生的沈应。
他丝毫不敢去想等到最后一个世界的任务完成时会是何般景象。
指针指向七点半，客厅的门开了。
今天沈应回来得很准时，
时与的房门没关，清晰地听到沈应挂上钥匙的声音，接下来他要换鞋、洗漱、同他说话，随后做饭、一起吃饭……
时与点击保存，关上剪辑软件，走出门外。
他看着冰箱前的沈应拿出两瓶冰水，关上冰箱门的时候还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模样。
“怎么了？今天这么累。”时与走近他。
沈应闻言转过身，轻轻摇了摇头。
却见时与愣了两秒，瞳孔不自觉缩小了许多，他神色怪异，良久，他才看到时与抬起手指向他，伸出的食指微微弯曲着，语气中带着浓重的疑惑和惊惧，“你肩膀怎么趴着个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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