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车辆终于驶离了危险地界,摆脱了从实验区中追赶而来的异种。
四周是低矮的灌木丛,沈应拿着军用望眼镜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远处有个较小的木屋,从外观上来看,最多能够容纳十几人。车队按照他的要求降速缓慢行驶着,方便他确认所处环境的安全程度。
距离那房子越来越近,他朝着车厢后方看了一眼,又拿起对讲机,“所有人注意,立即停车检查车上人员是否受伤,由于没有携带异化检测设备,无法确定伤口是否具有感染性,一旦发现人员受伤立即请人下车,违者直接枪毙,收到请回复。”
对讲机那头提出异议,对讲机那边有序传来各车乘员的回复。
“十分钟后汇报具体情况,完毕。”
车厢内霎时寂静一片。
大家自然都看到了那间房子,时与隐隐猜出了它的作用。
折腾好一番还未到正午,并不需要停下歇息,而且出发前就说好护送晶体需要全程赶路,武装车由士兵相互轮换驾驶,中途没有突发情况并不会停歇,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主城区。
那间房子,是给有变异可能的被弃者最后的归宿。
但谁都清楚,无论是否真的被感染,一旦下了车,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请配合。”沈应站定在并不接受服从命令当众脱衣服的一名研究人员面前。
“凭什么配合?”那名研究人员甩开一旁拉着想要劝阻他的同伴的手,愤怒地站在沈应面前同他对峙着,“距离开离实验区不说半小时起码也有二十分钟了,该变异的肯定已经变异了,检查伤口放弃公民是你们军人该做的吗?”
沈应眉头紧蹙,冷硬地回复他:“作为实验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晶体的重要性,我此次的任务,只为护送晶体。”
“所以就不用对我们这些人负责了吗?!”
“我检查伤口就是在对你们负责。”
“放屁!”那人气得口不择言了起来,他的脖颈脸颊因为生气而红透,“你如果真的负责就应该检查有没有真的打死那些鸟!如果真的负责院长就不会死!”
“张宇!”
容郁不可置信地吼出他的名字,试图打断他无理的问罪。
“难道不是吗?”张宇瞪着红透了的眼,咬牙切齿地发问,“如果不是那些鸟没死透又重新飞起来,他们就不会被抓伤,院长不会离不开实验区,他也不会被枪……”
“不会什么?”容郁扯过他的手臂,警告他,“你不要再发疯了!”
“我没有发疯!”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时与皱着眉,颇为不解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怪罪救我们出实验区的军人?你怎么不去怪实验区又进化的异种呢?它们不变异实验区也不会被毁。怎么不怪没能及时发现异种变异的我呢?我如果及时想到就能够提前预防。”
“或者说,你怎么不怪罪两年前突然出现的病株?”
在末世苟活了两年还不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人类都面临灭绝了还要怪罪来埋怨去,这时候搞内讧,到底有没有脑子。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张宇顺了顺气,又为自己找补了些,“我只是想说,大家辛辛苦苦逃出来,谁知道是不是不小心擦伤了,都二十分钟过去了没出事肯定没有被感染……”
“你能保证吗?”被怪罪的沈应本人倒没对他说什么斥责的话,抬眼看他,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给予,他平静反问,“你拿什么保证?”
“大家都知道,”张宇扯了扯周围人的手臂,想拉着其他人为他作证说话,“这都是常识!”
“在发现虎刺能够隐蔽活性后你还认为这是不变的吗?”
“我……”张宇卡壳了一瞬。
沈应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进一步逼问:“能保证吗?”
张宇张了张口,没能够立即给出肯定的答案。
“不能就闭嘴,”沈应没有再看他,通讯器上的时间显示已经过去四分钟,面上爬上些不悦的神色,“抓紧时间,我说过,不配合的就枪毙,这是前往主城区的路上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允许你们有异议。”
张宇生好大一通气还被威胁了一番,感到自己被人下了面子,动作粗暴地拽下自己的上衣,露出干净微鼓的上身,他并不情愿地向下拽了拽裤子,腰间的赘肉被裤腰勒出一圈红痕。
“裤子。”沈应提醒他。
他扭头看着其他人将宽松的裤脚一掀便能够露出大腿根,羞愤叠加着先前的情绪涌上心头,知道这是不可抗拒的命令,但他还是嘴硬地问了一句,“难道长官就不需要脱衣接受检查吗?”
正放下裤脚解衬衫扣的时与闻言愣了愣,眼睛下意识瞟向沈应,想看看这人什么反应。
前两个世界似乎没见到过沈应光裸着上半身的模样。
所有人的视线因为这话不约而同地望向沈应,这个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上校。
沈应没有多余废话,瞥了说话的人一眼,蹲下身松开作战靴的绑带,将裤脚从中抽出,几下便卷到大腿处,掩在裤中笔直修长的双腿肌肉明显,裤脚卷到大腿中部便无法继续,他随意地向上扯了扯,确认没有新生的伤口后立即放下,扎入鞋中,迅速回归原样。
随后站起身,咔哒一下解开了腰间的皮带。
他指尖勾住作战服领口的按钮,稍一用力就扯开一片,他动作干脆不带一丝拖沓,褪去外层作战服后又迅速脱下黑色紧身作战背心,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与线条流利的胳膊,肋骨下方好几道粗长的伤疤,其中一道蜿蜒至腰间,看起来时间有些久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在冷白的肤色上格外刺眼,透出惊心动魄的过往。
时与的手顿住了。
沈应手中抓着脱下来的衣服,侧身站着,下颌微抬,盯向令他产生不耐情绪的人,眼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脱。”
看着面前的人终于不再同他呛声,沈应又扭头看向没有动作的时与,他紧皱的眉头略松了下来,可能是看在时与先前帮过他说话的份上,态度对比下来稍微缓和一些,“抓紧。”
时与收回视线,将衬衫脱下,暗自比较了一番俩人的身材,他这具身体其实和现实中的他差不了太多,清瘦却轮廓清晰,并不厚重的肌肉贴合着身形,没有夸张的腹肌块,只在收紧时露出浅浅的沟壑,和沈应这种在末世中时刻指挥作战直面危险的上校肯定没法比。
这是设定问题。
他向后转去,让其他人方便检查。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从后方贴上他光裸的肩膀,陌生的触感使他下意识转头望去,对上沈应的视线。
他正要转身退开一步,被沈应放在肩上的手牢牢扣住,他就这么侧着身同沈应对视着,沈应只看了他一眼就将视线转到他被扣着的肩膀上。
拇指带了点劲在那处搓了搓,随后便松开了制住时与的手。
时与终于转过身看着他,沈应早已经套上了背心,作战服仍披在另一边手上,紧身的面料勾勒出紧实的胸肌线条,时与盯着他,沉默地等着他的解释。
“肩膀蹭上了东西,我在确认是不是伤口。”
时与理解地点了点头,套上衬衫,他垂着头,正要扣上第一颗纽扣,视线扫过自己干净的腰间,他想到那排交错的伤疤,蓦然出声:“长官,受伤的时候,很疼吗?”
沈应扣上腰带的手一顿,神情探究地重新看向时与,并不理解他的用意,便没有回答。
没有听到答复,时与也没有再说什么,缄默地扣上纽扣。
十分钟已经过去,虽然在实验区中要求过必须检查身上没有伤口才可上车,但毕竟当时情况过于混乱紧迫,只能检查露在外边的显眼伤口,这次仔细探查一番后又有九人需要下车不能跟随部队去往。
看着站在原地,除了身后的房子外不知还有何处可去的几人,大家默契侧目,不忍再看。
沈应让人给他们留了一箱物资便下命令继续启程,时与没在他面上看出任何愧疚、亏欠的情绪,很平静、很平常,像是经历了无数次。
坐在这个位置,处在这个环境,定是见过不少这种场面的。
车辆缓缓启动,时与突然听到张宇高呼出声。
他心中一直憋着气,仍旧觉得沈应的话无法完全说服他,但是他并不能继续违抗命令,他带着痛恨、带着不忍、带着极度难受的情绪用眼神送别他曾经一起在实验室中并肩作战的同事们。
他指着车窗外原本下车几人站着的地方,手指控制不住在发抖。
时与解开安全扣,迅速靠到他那排,透过车窗朝后看去。
原本站在那处、目送抛下他们的部队离去的人中,有人摔倒在地,有人正着急着往房子跑去。
有人正半曲着身,他的腰上挂着另一个人。
明明半分钟前一切都还很平静。
鲜血从他的脖颈处涌出。
他在被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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