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怎么这会儿想着来这里？有什么事吗？”竹灵终于问出了个肖阳愿意回答的问题。
“此次在山下遇见的妖物，我记得正是山海经里的一种。”肖阳走到宋竟旁边，“你刚念的是什么？”
“是狌狌！”竹灵抢答，“西山经里面的，怎么，你们遇到狌狌了？”
“有图吗？”
“有！”竹灵猴急地挤到两人中间，朝前面吹了口气，肖阳和宋竟眼前逐渐出现了一个半直立的类人形动物图。
宋竟暗想，这么厉害的招，果然是只给大师兄展示的吗。初识竹灵时，一副骄傲冷漠的样子，相处久了就发现其实是个好事的话痨，到了大师兄面前居然成了个争宠的小孩子，所以一开始的高傲模样是在模仿大师兄吗？
肖阳皱眉。
竹灵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是了，说道：“可西山的妖怪，怎么跑到我们东边来了呢？而且能打伤你和齐子献，肯定不是普通的狌狌。”
“普通的狌狌是怎样的？”肖阳问。
竹灵想了想，指着宋竟说：“喏，就连他都能对付得了。”
肖阳看了眼瘦小的小师弟，虽然不知小师弟修行境界如何，但竹灵的意思他大概明白了。
宋竟暗叹自己确实太弱了，虽然勉勉强强能御剑，但真打起来，别说大师兄了，随便哪个师兄都能一个打他十个。
“这几天齐长老来过吗？”
“没有。”
肖阳兀自沉吟一会儿，决定离开，临走之前看了眼还在磕磕绊绊认字读书的小师弟，忍不住说道：“我明日整理一些书给你，先识字对后面理解文章有好处。都是我从前看的。”
“是！辛苦大师兄。”宋竟受宠若惊，立刻站起来又是一礼。
肖阳看了眼他身上单薄的衣衫，一只脚都跨出去了，又回首嘱咐道：“你内功不够，冬日里穿厚些，多吃点饭，你太瘦了。”
“是！大师兄。”
肖阳叹息着出了门，或许小师弟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修仙者，但如果他选择回归尘世，应该会是个好人吧。
竹灵在后头看着肖阳的背影，大声喊道：“你也穿厚一点多吃一点啊！早点养好身体，多来找我玩啊！”
这模样，真像丈夫外出干活挣钱，妻子在家门口张望呢......
竹灵转身瞪着宋竟：“看我作甚，好好读你的书，字都认不全还不认真！”
宋竟摇了摇头，唉，更像了......
次日早课，宋竟照例忙完食堂的事才急匆匆跑来主峰，跑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一眼看见了并肩而立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二师兄没受什么伤，只是累了，休息了一天就恢复修行了，大师兄今天还是回来之后第一次参加早课。
一套剑法加拳法练完，师兄弟们都累得到处找地方休息聊天，宋竟独自坐在角落里喘气，好像他最近能跟得上了一些，也没有原来累得那么凶了。
不过还是大师兄厉害，受了伤，修养几天，再参加早课，跟没事人似的。大师兄牢牢握着凝香剑站在所有人前面，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大师兄英俊的侧脸，似乎没有昨夜见着那般苍白，站姿也一如既往地玉树临风。
指导早课的是另一位王长老，手下弟子众多，对肖阳最为感兴趣，可惜争不过掌门，此刻正拉着肖阳嘘寒问暖。
宋竟歇了一小会儿就悄悄离开了。
“我看你气息还是不稳，确定现在就恢复修行？”王长老说。
肖阳余光瞥见宋竟离开的背影，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位小师弟应该是自己御剑从侧峰过来的。
王长老又说：“要不你先不参加早课，多休息一会儿，毕竟你体质特殊，受伤之后要好好休养才是。”
肖阳拱手：“多谢王长老关心，弟子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肚子有些饿，先走一步。”
王长老哈哈笑道：“好，练了这么一阵是该饿了，多吃点！”
肖阳快走几步御剑离开，断愁山头离食堂的距离不远，他暗暗加了一分力，果然在途中“巧遇”了宋竟。
宋竟被追上来的肖阳吓了一跳，差点从剑上掉下去，幸亏肖阳一把抓住他细细的胳膊，等他酿酿跄跄地站好才松手。
“大、大师兄！”
“嗯。”
被对方撞破自己的小秘密，可对方却什么都没说，宋竟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直到两人降落收了剑，也没憋出个屁来。
肖阳叹了口气，他本来就算话少的，怎么这个小师弟比他还闷，只好率先开口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宋竟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周身都像有了精气神似的，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说：“多谢大师兄！”
小师弟一看就是那种默默努力不愿意让人看见的人，他悄悄迟来早走，不就是为了不让大家发现他会御剑了吗。也挺好，总比魏阑杉那种学了点东西，就恨不得嚷得众人尽知的好。
“行了，吃饭去，今日做的什么？”
宋竟小跑两步跟上，回道：“双麻烧饼，两面黑白的芝麻，有肉馅和素馅两种，肉馅是猪肉加青菜的，素馅是粉丝加青菜的。”
说起吃的来，这位小师弟倒是话不少了，肖阳微微勾起嘴角，故意大步前行，使得宋竟每走两步就得小跑一步。大师兄不搭言，宋竟也就不敢再多话，两人一前一后无言前行。
转眼到了春天，藏书室周围渐渐有了集体抽绿的架势，竹灵也变得更活泼了一些。
宋竟和肖阳成了来藏书室最勤的两个人，有时前后错开，有时偶然遇到。两人见得多了，也互相熟悉了一些，宋竟遇到不认识的字会默默记下来，等见到肖阳的时候一次性问了。肖阳也渐渐习惯于跟小师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两人在不言中达成了一种默契——不要理竹灵。
竹灵一开始还围着肖阳转，一边谄媚地炫耀自己的学识，一边以嘲弄宋竟为乐趣。
宋竟知道它其实也不是看不起自己，只不过总是一个人飘来飘去的太过孤独，好不容易见着一个自己觉得有趣的人——肖阳，自然是想要得到对方的注意和重视。
他们经常在深夜遇见，肖阳通常会看修行或剑法一类的书，而宋竟就看得杂一些，肖阳走过去看了眼书名《雁南志》，至今搞不懂小师弟挑书的标准是什么。不过，小孩子嘛，三心二意是常事，没个定性，也很难苛求。
“哎，我听有个弟子说，你们上次下山抓了个邪祟回来。”竹灵说。
肖阳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在贾家沟捉到的，来不及让师弟们先带回来，只好带在身上，一直到半月后回山，才由齐长老交给了掌门。
“那邪祟长什么样子的？”
“就一团黑影，没什么形状。”
“啊，原来是还没修成形的魔气，跟你们后面遇到的狌狌有关系吗？”
“不清楚。”肖阳摇头，回来后掌门一直没有找过他和魏阑杉，想必是和几个长老细商过了，用不着再询问他们细节。
“魔气是什么？”
两人齐齐望去，一向不插嘴的宋竟居然插了嘴，不过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肖阳看着竹灵，竹灵想了想，斟酌一番说道：“但凡生灵，皆有思想，思想有左右，正如正邪对立却又并存。有人讲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都不过是心中念想，可奇就奇在，世间有一法，可抽出体内邪念，成为大道行者一步登天。”
肖阳摇头，“不可取之法。”
竹灵继续说道：“而这取出来的邪念，有些遇着天时地利，就成了魔气，附人身上可极大影响人的想法。”
宋竟：“那魔气若是修成形，是什么？”
“当然就是魔咯！”竹灵大声道，“你是傻子吗？”
宋竟：“魔只有这一种吗？”
竹灵：“当然不是啦！俗话说妖魔妖魔，妖成魔的概率也极高，还有物成魔、人成魔的，不过古往今来物魔人魔没几个，妖魔倒是多得很。”
肖阳：“你问这些做什么？”
宋竟沉吟一会儿，斟酌词句后说道：“大师兄在养伤的时候，魔君来过。”
肖阳心中大惊，魔君这等厉害人物来过，他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我知道！”竹灵激动地抢过话头，“上次他来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过，不愧为魔君！真是气派！你们掌门那几个老头子动都不敢动人家一根手指头，说几句话就放走了，人魔君跟个观光客似的！”
肖阳默然，他只听说过魔君是魔界实力之鼎，但具体如何也没人跟他细说过，听竹灵这么说，看来是个棘手人物，掌门连同几大长老都没有把握将其拿下。
“不过也有可能是你师父他们担心主动出手会违反约定，所以只好放走的。”
“什么约定？”
“这你师父都不告诉你？唔，不过你们年纪还小，不知道也正常。”竹灵想了想，说，“大概是五百多年前吧，魔君还不是现在这个，那时候人界妖界魔界各种界总之一通混战，就为了争点地盘，仙界一直没出手，由着下面打得天翻地覆，也没打出个什么结果来。很多人间快要历劫成仙的大道行者在此一役中丧生，妖界和魔界也损失惨重，这一战持续了十几年，三方都筋疲力尽之时，仙界才派了个战神下来收拾残局，给定了个休战约定，划定界限互不打扰，若违约定，是要下阴间吃罚罪的。”
本文不涉佛教，所以没有地狱、轮回什么的，但我国佛教氛围很浓，从小耳濡目染，有些东西甚至发觉不了是佛教带来的，所以如果有不慎提及，烦请指出，我再修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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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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