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竟到唐露身边住了脚,一边望着二师兄远去,一边单膝跪下去询问:“请问阁下便是唐露吗?”
唐露点头,说:“你是?”
“我叫宋竟,魏阑杉是我二师兄,我听他说过你。你好!”
唐露与他短暂地握了下手,笑笑说:“你好,那什么,你们师父是不是就在这附近?我看魏阑杉又往那儿跑了,跟马渊不是一个方向好像。”
“二师兄寻师姐去了,我与师姐师父是同路的,师父在那边。”宋竟指了指,又说,“唐师兄是受伤了吗?”
唐露看了眼透着明显血迹的裤子,笑着说:“不碍事,已经上过药了。”
宋竟犹豫再三,还是劝道:“我有干净纱布和快效药。”
唐露想,上修盟的药可能比素喜家的好使点,反正这会儿他们人多,马渊的事不用自己操心,换个药应该也快,于是点头答应了。
箭伤在大腿,裤腿拉不上来,只能从上往下脱,早上那会儿自己昏迷着被素喜脱了裤子没啥感觉,这会儿要明明白白自己动手脱,他才觉出点不好意思来。
宋竟在这方面比他更有分寸感,见他点头同意便很快转了过去,拿出乾坤袋来专心比对着即将使用的材料和药品,等身后脱裤子的动静停了下来才转回来,说:“冒犯了。”
唐露想自己拆布的,但被宋竟拦住了,宋竟的手指和魏阑杉肖阳一样,长长的瘦瘦的,手心和拇指上又都是又厚又硬的茧子,触到皮肤上冰凉又粗糙,唐露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宋竟拆布、擦拭、上药、缠布的模样是那样认真仔细,他想早上那会儿素喜也是这样的吧,郎中眼里只有需要处理的伤口,没有别的。
“这药止痛止血来得很快,不过就是会有些许刺痛感,唐师兄觉得如何?”
宋竟山泉般凉爽舒适的声音传来,唐露回神,忙说没事不痛。他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端详了宋竟许久,这位小兄弟看上去比魏阑杉靠谱,比肖阳容易亲近,疗伤的动作缓慢坚定,说出的话冷静有力。
赵汝燕、魏阑杉、肖阳、宋竟,唐露在心中将他们分别对比,虽然性格各有不同,却同样的给人无限安全感。
唐露捏紧拳头,是自己太弱了吧。
“你去帮他们的忙吧。”唐露说。
宋竟一愣,“可是二师兄要我照顾好你。”
唐露失笑,“我又不是残废,照顾我干什么,去帮忙吧,别让马渊又给逃了,他昨晚就袭击了我和赵汝燕居奚不成,说不定已经山穷水尽了,可别给他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竟好像表情僵住了。
“是那边吗?”宋竟指向自己布幻象墙的位置。
这下换唐露一愣,“什么哪边?”
“居奚。”
“啊,是啊,就是那边,我就从那边过来的。”唐露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但想他可能是担心平民被马渊盯上,便补了句,“你要去的话我和你一起,你跟他说这儿有妖怪,要他绕路的话,我怕他不相信你——这个人生性多疑。”
“哦这样啊......”
宋竟又望了一眼那边,他设下的幻象墙,表象是一座红灯小楼,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如果是平头百姓,见此诡异,必定绕道,即便有胆大的非要进去一探究竟,幻象墙中一片漆黑,往前往左往右都走不出去,只有后退,活像鬼打墙,再大胆的也该知道这不是该入之境。
但如果是居奚的话,他该担心这道幻象墙还能不能给留个全尸。
宋竟回头,声线冷静道:“既如此,那便要劳唐师兄跑一趟,劝他们绕开此道。”
唐露点头站起来,宋竟从背后绕去夹住他腋下,并让他揽住自己的肩膀,这个距离不需要御剑,轻功过去就行了。唐露刚说自己准备好了,人就被带着飞了出去,起飞的一瞬间他不由自主闭上了眼,听着风声从耳边刮过,鼻尖嗅到的是林中树叶清香,是如此的生机勃勃。等适应了速度,他缓缓睁开眼,却被阳光忽然刺中,他半眯着眼,感觉到自己停了下来。
宋竟将他放下,说:“唐师兄,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唐露脱口而出,然后看见了宋竟脸上似有若无的落寞,他怀疑自己是刚才被阳光刺得眼花了。
“不了,”宋竟勉强笑笑,“你们认识,他肯听你的,我就不露面了,免得他起疑。”
唐露不作他想,当即抱拳拜别,宋竟双手作揖,朝他深深地拜了下去,唐露赶紧虚扶一把,“你这也太客气了。”
宋竟望着唐露走出很远,人马的声音近了,宋竟知道自己的幻象墙算是白费力气了,可是他忽然很想让居奚看一看,那道幻象墙,是他们在南都见面时的红楼。他做得可好、可像了。
身后阳光刺眼,宋竟转身,利落拔出剑来,朝着他应该去的地方,脚下一蹬便没了影,对不起,他已经让师父等得太久了。
“停!”朱胜勒马抬手,身后人马纷纷停住,远处一瘸一拐走过来个人,他独自打马前行,看清了之后催马及近,大声道,“唐兄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唐露说:“事发突然,前方危险,赶紧绕路而行!”
朱胜警惕地左右张望,唐露又说:“不在我们左右,目标不是我们,但若直行下去,必定撞剑口上,去跟居奚说一声,免得他闹。”
朱胜拉他上马,带他到了居奚跟前,唐露才发现居奚竟然为他自己找好了马车,果然是大少爷做派,怪不得一上午了才走出这几里路。他压下腹中牢骚,朝马车外面的肉儿点点头,肉儿立刻传话:“少主,唐少侠回来了!”
“怎么,人搞丢了?”
居奚的嘴一张就是嘲讽口气,唐露没有跟他抬杠,开门见山道:“我是好心来跟你说一声,前面不能走了,得绕行!”
马车里面沉默半晌,终于帘子掀开一条缝,那是居奚用脚蹬开的,他还端坐着,双手抱臂,从缝里打量着唐露,他问:“前面有什么人?”
“没什么人,总之就是很危险!”唐露不能告诉他前面有上修盟的人,怕他冲着肖阳又去捣乱。
居奚收回脚,说:“不是江家的,也不是桃庄的,走。”
唐露急得跳下马,直奔马车,一把掀开帘子,肉儿抓紧辩白自己可是拦了的,拦不住,唐露抢着说道:“赵汝燕都折那儿了,你还不信?!”
阳光从唐露背后来,只照到居奚脚下,他盯着自己干净的鞋尖,说:“那正好,去救她。”
“你——”这人油盐不进呐怎么,唐露一脚踏在马车上一脚蹬在地上,正好受伤那条腿蜷着难受得紧,他索性钻进马车里,与居奚侧面而坐,说,“我都不行,你们一群凡人怎么救她,怕都是去送死的吧!”
居奚侧头看他没说话,唐露又说:“总之你们先走,我自会想办法找人去救她。”
“找什么人?”
唐露叹口气,说:“你不是要我找上修盟吗,我知道在哪里了,但你们不能和我一起去。”
居奚沉吟片刻,答应了,在唐露喜形于色之时说道:“我在凤华山等你回来,若到时候你不能报给我断愁山的位置,那你的从军梦也别想了。”
唐露噎住,但转念一想,到时候自己还从不从军都不好说呢,便是不回凤华山了,你也不能奈我何了!于是欣然同意,开心地通知前面打头的朱胜绕路而行。
马车晃晃悠悠地重新走了起来,居奚凉凉地瞥着他,不由得摇摇头,唐露忍不住问他冲自己摇什么头,居奚却不答,搞得唐露反而心中忐忑,生怕他是看穿了自己心中所想。
但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吧,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嘛,只要把这一关过了,之后的事就之后再说咯!
居奚掀了侧帘,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往里吹,马车里亮了许多,唐露小心地护着刚上过药的腿,心想这药确实管用啊,刚才那么大幅度动作,竟然也没渗血,也不怎么痛了,耳旁却冷不丁传来恶魔低语:“恢复得这么快,真是天赋异禀。”
真天赋异禀就不在这里跟着你混了。
唐露收回手,说:“照你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凤华山?”
“急什么,还得去汪家打一圈。”
唐露想,大概是为了把汪家的人送回去吧,他看居奚透过那一方小窗口往外望,心忽然就提了起来,希望上修盟的打斗仅限于林间,不要范围太大,也不要飞得太高,不然不好解释呀!
还好,从这里到那里还远得很,虽然他被宋竟携着感觉是很快,但他估摸着即便朱胜的马全力奔跑起来,也不及宋竟一半快——因为唐露下地的时候发现自己腰带都被风吹开了,是宋竟替自己捂着才没掉。
上修盟来了那么多人,围捕区区一个马渊,应当是不在话下吧,唐露望着那一小方天空,也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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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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