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肉儿离开的时间里，三人长时间无话，木玄子和唐露明显有事相瞒，不便开启话题，居奚不知在想什么，也是沉默无语。
小客栈的出菜速度令人堪忧，但三人都很有耐心，直到菜上齐了才动筷子。
肉儿坐在居奚一侧，从随身包裹里拿出配套的青瓷筷子为居奚布好菜，然后才自己吃起来。
唐露显然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少爷做派，全程看着肉儿布菜，居奚就用眼神示意他什么不吃什么够了。他用震惊的眼神看向木玄子，木玄子则用眼神回复他，这样的人他见的多了。
唐露满脑子难以置信，出神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都忘了夹菜，眼睁睁看着肥鱼缺了一块肚子肉。大少爷他见得不少，但出门在外跟别人一起拼桌吃饭，还要用仆人布菜的，居奚绝对是头一个。
出门在外，少主虽与人同桌吃饭，却不会同人一起下筷，他只吃自己碗里的，所以从来都是肉儿为他先行布菜。肉儿没注意到唐露的震惊，一边吃一边聊：“你们等会儿要出去吗？听说南都夜景很美啊！”
唐露摇头，说：“南都最近宵禁，入夜后不许府外点灯，没有正当理由你们最好也不要在外面逗留。”
“啊？”肉儿大失所望，“是出什么事了吗？”
“上个月传出南都闹妖怪的传闻，不过无人死伤，我们来这么久了也没看到有什么妖怪。”
“没妖怪还宵禁，我们好不容易下一次山呢！”
居奚吃下一块柴得不行的鱼肉，放下筷子淡淡道：“据传安南魏将军之女被妖怪附身生了大病，找道士来驱了妖，说此城夜间不宜有生人走动，便下了宵禁。”
木玄子冷笑：“怕是野道士。”
“对啊，哪有什么‘夜间不宜有生人走动’的说法，除非是他自己驱妖没驱干净。”唐露附以同样冷笑。
肉儿的注意力却在别处：“少爷，你是怎么知道的？”
居奚向他露出一个凉凉的微笑，说道：“方才市集听来的。”
肉儿赧然，他在市集上净看吃的了，还是少主厉害。
居奚喝了口茶，是不是野道士他不知道，但既然唐露说他们没有发现有妖怪，假设他们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道士，按理说不应该再继续宵禁。齐国尚道不尚仙，安南魏将军是出了名的不信鬼神，他会请道士来给自己女儿看病这件事本身就值得怀疑。
“各位慢吃，我要休息了。”居奚起身离桌。
“可是少爷你没吃多少啊！”肉儿没能喊回少主，心知是自己选客栈没选好，早知道饭菜这么差，就到外面酒楼买回来吃了。
唐露见他颓然地坐下，问道：“这很难吃吗？”
“也还好啦，比我们山上大厨的手艺是差点。”肉儿跟着少主吃了不少美食，品鉴能力不高，但能说出个好吃不好吃来。在他看来，这桌饭菜肯定是不难吃的，尤其这个炒时蔬，清淡却有味，嚼起来也很脆嫩。何况是他看着人杆做的菜，至少干净卫生。
唐露再次摇摇头，这大少爷可真难伺候，明明挺好吃的一桌饭。
三人继续吃起来，吃完一碗面，木玄子也放了筷子，肉儿惊讶道：“木道长也只吃这么点！”
唐露说：“他一向吃得少。”
“那咱们点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吃得完啊。”唐露一副淡然的样子，肉儿便看着他就着一碗米饭吃光了一盘又一盘菜，不禁赞叹：“少侠好胃口！”怪不得能长这么壮！可是奇怪了，他也吃得不少啊，怎么净长肥肉了？
唐露嘿嘿笑道：“一般般啦。”
木玄子和唐露各自回了房间，肉儿去了后厨打水给少主洗漱更衣，顺便送了点从山上带来的干粮进去，小心翼翼问道：“少主，吃点干粮吧？”
居奚拒绝：“不必，夜里吃多了不消化。”
“倒也是，这夜里不让出去，还是山上好，在山上的时候还能等天黑了散散步呢。”肉儿自言自语着，一边伺候少主洗漱。
一切做完，肉儿回了自己房间。
居奚坐在桌边，窗子大开着，窗外是一片暗色的南都，只有零星几间房屋里点着灯，点点灯光透着清冷，在这初夏的时节配合着偶尔几声蝉鸣，平静又暗潮涌动。
子时更声响起，一个黑影无声地从窗外闪过，居奚笑笑，打了个哈欠，这才关上窗户，不紧不慢地上了床。
朝政江湖、怪力乱神这些破事他不想管，不过——总会有人感兴趣的。
高大的院墙、幽暗的牌匾、昏黄的灯笼，门口站着两个守门侍卫，这是南都多数不多可以在府门外点灯笼的地方。牌匾上书“将军府”三字，这正是下宵禁的人——安南将军府上。
不高的角院顶旁边立着一个黑影，紧挨着房檐站着，不知站了多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仿佛大家都摸准了这里是这座宅院的薄弱点似的，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黑影跃然于上，刚站稳就发现旁边早到的另一个黑影，吓得差点跌回去。
后来的黑影捂着巨跳的小心脏震惊地指着先到的黑影，质问道：“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先到的黑影淡定地看他一眼，斥道：“没大没小，还不摘了面罩，好生说话！”
后来的黑影犹豫了一下，听话乖乖摘掉了口罩，心道，大意了，出来得急，戴了面罩忘了换衣服，叫他看出来自己的身份！原地拱手作揖道：“上修盟弟子魏阑杉见过木掌门。”
木玄子“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接着问道：“你来这里做甚？”
大晚上的也太吓人了吧，魏阑杉吞了吞口水，往另一边房檐躲了躲，尽量隐藏住自己，答道：“这是我家。”
木玄子冷冷瞥他一眼，说：“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回家来省亲的。”
魏阑杉沉默了一会儿，他确实不是回来省亲的，昨天他收到父亲写来的一封信，问他一切是否安好，叫他在山上好好修行。
要在别人家，那是一封再正常不过的家书，但对魏阑杉来说不是。他爹一直对修仙修道嗤之以鼻，从他进入上修盟开始就没收到过几封家书，回回都言简意赅地表示，要没那个天赋，又没什么前途，学不成就早点滚回家帮衬家里的兄弟们。
这反常的关心让他觉得家里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于是立刻请了假下山。
一路御剑回来，紧赶慢赶到了南都城门口，居然漆黑一片。虽然他回家少，距离上一次回家也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但他从小在南都长大，南都的夜从来都是灯火通明的，这样的漆黑寂静明显不正常。
“那木掌门何故在我家房上窥伺？”
“月前听闻府上有妖作祟，附了将军女儿的身，将军请了道士除妖，后来就下了宵禁令。这宵禁一禁就是一月之久，而我来南都后并未发现有妖，所以特来看看是否除妖未净。”
魏阑杉听了皱眉，“可我并无姐妹啊。”
木玄子愣了好半晌，心中暗骂，抿了抿唇说道：“兴许是听错了。”
“嗯，我这一路过来指魔石也没动静，只要不是妖魔作祟，安南将军应该都能自己解决。”
居然还有叫自己爹官职不叫爹的，看来这家父子关系也不怎么好，不过木玄子对别人的家事可不感兴趣，问道：“你家最近有人生病吗？”
“没人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大户人家事情复杂，魏阑杉久居断愁山，想必也是一问三不知，木玄子无奈地长出了口气，说：“行吧，你家房间太多了，得一个一个查看，你去那边。”
“行。”魏阑杉几个跳跃就过去了，然后才想起，这不是他家吗？为什么他要听一个外人的指挥？
南都的夜晚过于安静，赶了一整天的路，肉儿伺候完少主后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早晨起来抻了个舒服的懒腰，穿上外衣起床，用脸盆里残留的凉水随便抹了几把脸就赶过去叫少主起床了。
少主一向不赖床，伺候完少主洗漱太阳才刚升起，初夏的太阳升得可真够早的，隔壁唐露和木道长都还没起。
两人下楼吃早饭，结果大堂里已经坐着俩人了，却不是唐露，居然是木玄子与魏阑杉。肉儿记得他，年前的时候一队的白衣服里面最横的那个就是他，大叫道：“是你！”
魏阑杉又被吓了一跳，昨日赶了一天的路，夜里也没睡成，完事直接跟木玄子来了这个小破客栈，满脸的倦容被惊吓所替代，不是被肉儿的叫声吓的，是看到了肉儿身后的居奚。想不到还能再见到这个曾经妄图对大师兄不轨的登徒子！魏阑杉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居奚对他印象不深，但从他身上的衣服来看应该是他猜想的没错，便悠悠说道：“你大师兄怎么没来？”
魏阑杉“哼”了一声，懒得理他，这人太过无耻，不必理会！
肉儿见他与木道长坐在一处，便问道：“木道长与他相识？”
不得不说一派掌门就是厉害，这一夜没睡完全没影响，看起来仍然精神抖擞，魏阑杉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啥时候才能变得这么强啊。
最近重看于佩尔演的法语电影《她》，发现了一些不同的角度，米歇尔这个角色值得拍个18集网飞剧，她的生活有太多可想象空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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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宵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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