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前有人和他说何应萧会因为一个人或一件事而放弃所有，他是不可能相信的。
直到后来，他发现何应萧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人的代号是Y。
是何应萧身边唯一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是在系统中少见的能够真诚待人的人。
初见林朝意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为什么何应萧能够心甘情愿的让陪在身边。
他太纯粹了。
足够的温柔耐心，真诚，行事又有自己的特点，面对敌人时也不会心慈手软。
这样的人太少了，也太容易死了。
沈终那时便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都够养出这么一个温柔的人。
直到林朝意笑着三言两语将那对现在的他来说平淡如水的前半生讲完。
……
沈终始终认为，林朝意其实是个悲观的人，尽管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消极情绪，反而一直鼓舞他人。
但能够从那双墨绿色的眼中看出那难以言喻的淡淡的悲伤。
但似乎他自己并没有发现。
第二次见到林朝意时他戴上了一枚金色的戒指，与何应萧戴着的戒指类似同款，沈终认出了那是一样道具。
一样名为[誓言]的道具。
尽管听很多人说过这个道具的名字，但他在系统道具图鉴中却并没有找到这样道具。
但只有绑定道具与六星道具才不会被记录下来。
有名字，又不是这两者中的其中一种。
与林朝意这个人的存在都是个矛盾体。
与林朝意的第二次见面，画面被定格在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上。
第三次见面，在第十三个副本[迷雾森林]。
他永远也忘不了临行时的那顿并不算好吃的晚饭，忘不了所有人忙碌的画面。
那是令人感到温暖和安心的。
系统在他们所有人进入副本的当天，便宣布了本次副本，会是某个玩家的第十三次副本。
即使没有指明是谁，但众人都已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戳破。
那次晚饭，其实是为了何应萧送行的。
无论今后是敌还是友，但那一刻，所有人都是由衷地祝贺的。
那时林朝意与何应萧已经确认关系，两人极为亲密，沈终曾在那小屋的圣诞树下的一个角落，看见两人坐在一起。
何应萧后仰，靠在了墙上，而林朝意则将头搭在了对方的肩上，与他低声讲着些什么。
他的身后和腿下，都垫着柔软的被褥，有时听到有意思的事，肩膀微微耸动，半个身子几乎都要倚在何应萧身上。
但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生气，伸手半搂着林朝意，头朝着他的方向偏了偏，很耐心的在听。
两人的身前便是火炉。
穿过跳动的火舌，沈终的视线落在了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上，金色的两枚戒指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何应萧不再是初见时冷漠的模样，带着些许与年龄段不符的成熟，或是被其他玩家众星捧月在中央。
而是极其普通寻常的一个人。
其他玩家，或是闭眼休息，或是去看窗外的雪景。
有人隐匿在黑暗的角落，暗自擦着刀，但擦完后只是停顿了一瞬，便将其收了起来，略有些不适应将手腕上带着的护腕整了又整。
有人半扎起的黑发垂落，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指间钢笔转了一圈又一圈，随手在纸上记录些什么。
女孩铺好床铺，笑着从二楼的底部几层台阶上轻跳下来，将储物袋中的饼干分享给每一个人。
他记得很清楚，何应萧分到的那块是最大的，但他没吃，给了身边的林朝意。
……
所有的平静与安宁在第二天的早晨被打破。
深夜，一道不算清晰的电子音响起，但却被众人敏锐察觉到。
【系统更新中……】
【更新完毕】
那是一声声尖锐又刺耳的声响，紧接着是碰撞声从广播中传出。
何应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淡淡的不安感在心中蔓延，他搂紧了怀中睡的安稳的人。
他是最先察觉到电子声的，先一步将屏蔽道具给林朝意戴上后，他坐了起来。
“系统？”
小男孩的回答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剧烈的撞击声。
【系统……掌管权被剥夺……】
“对不起。”
何应萧一怔，他隐约听到他的哭声。
“系统？是你吗？”
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系统的声音，那时的他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再次更新中……】
【更新完毕……】
电子音再次响起，接下来，没有任何声音出现。
何应萧没再躺下了，他看着窗外的大雪，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等到第二天，我们都听到了系统的播报。”
沈终叹了口气，眉眼中带了些烦闷。
“新更新的内容总结就是，第十三副本只能活下来一个人。”
林朝意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这个规定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沈终点了点头。
“那不会是系统的决定。”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系统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
在他们之前，尽管有伤亡，但不会特别严重，时间久了，渐渐有些人就想要就在安全区了。
他们在那里住着，时不时下次副本，挣够三餐的积分就留在安全区。
结婚，生子。
部分人趁这个机会下副本，当上了审判者。
但直到前人发现当了审判者后与玩家其实没太大差异这个消息被公开了后，越来越少的人愿意下副本了。
收入越来越少，这个现象不会是主系统愿意看到的。
“所以第一次大型更新，改的是安全区。”
安全区在某个时期，玩家之间可以掠夺他人手中的道具。
直到后来越来越严重，跨系统入侵，掠夺，甚至部分大公社与系统一起介入都没法阻止这一切，这导致他们不得不下副本。
“第二次，便是这第十三副本改革。”
说到这里，沈终的声音停了。
对方正轻轻摩挲着那条墨绿色的手链，隐约察觉到了点不对劲。
何应萧既将他的愿望全部给了他，那他现在应该是NPC的身份。
但他的代号依然存在，所以他其实还是玩家。
那么当初十三副本的一切，其实都有系统的推波助澜？
……
“何应萧是唯一一个能把我们带出系统的人。”沈终闭目，将没说完的话补全。
但话刚一说出口，林朝意和沈终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细密的透明雨水滴下，速度渐渐变得缓慢，直至落在地上。
那一刻，林朝意察觉到了周围好似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监视着他们。
他眼眸微暗，眼珠微微移动，看了眼身侧的沈终，这一看便是止不住的心惊。
“不要直视他们！”
何应萧的声音突然从脑中响起，此刻他的小拇指处，红灯也在疯狂闪烁着，甚至伴随着丝丝缕缕的灼烧感。
“啊啊啊快阻止他们！”
系统的实体突然出现，此刻已经炸了毛，毛茸茸的头发被他揉成了鸡窝，他的身边全部都是鲜红色的感叹号，吵得他耳朵疼。
通话开启，他意识到通话道具可以使用了。
此刻，何应萧看着最西方的异象，很快感知到了周遭的熟悉气息，他迅速向那处赶去。
原本与他并列走着的审判者见状微微蹙眉，最后还是跟了过去。
与此同时，周遭几位不知名的审判者已经聚在了一起。
他们正在权衡利弊，最后还是选择了跟着那位最高审判者。
在某些情况下，审判者其实出奇的会更团结些。
红黑色的雾化作实体，由一小团变成了一大片，缓缓逼近沈终。
雾中出现了无数只红色的眼睛，由淡粉色的肉连接着，眼球不断滚动着，甚至流出了血。
警报声再次响起，沈终指节处红灯剧烈闪烁，刺目的红色光芒警告着他。
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系统为什么要在他们身上放这个红色警告灯。
它是在尽可能的保护他们。
是愧疚吗？
那么。
沈终扯了扯嘴角，伴随着颅内传到整个身体的刺耳声音，长弓被举起，一支通体呈灿金色的箭矢出现。
他对准身后拉起了弓。
身后的眼睛察觉到了什么，迅速扩散开。
林朝意没再看它们，因为他很快被其他几处异常分散了注意。
他道具栏中的道具闪烁着，就连戴着的戒指，此刻也在微微发烫。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直觉在告诉他，他可以直视这些眼睛，金色吊坠与戒指一同闪烁，逐渐达到了共频。
何应萧的心脏跳得好快，他应该会赶过来吧。
他不合时宜想着。
与此同时，道具栏里，那名为［沈终的祝福］的金色光芒也在不断闪烁。
在不断的挣扎间，与那金色吊坠融为了一体。
于是，他在沈终诧异的目光下抬起了头，直视身后的眼睛。
墨绿色的眼中金色流光微微闪烁，在沈终的手指松开的同一瞬间——
【技能[弧光]已触发！】
[誓言]随其主意愿，发动技能，金色流光大片炸开，直直攻向那片眼睛——
【技能［终结］已触发!】
系统机械音提示的一瞬间，两人同时看向了何应萧。
［勿忘］出现，半空中某处撕裂开来，辅助着［誓言］迅速吞噬着红黑色混杂着的雾。
大片的眼球不断滚动，挣扎着，却被金色的流光不断堵住退路。
在感受到何应萧的出现时，那片雾上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他。
它们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挣扎着，却被逼着靠近。
“嗬…嗬…”
“先知血脉？你是谁！？”
“……”
脖颈处【X】的黑色标记微微发着烫，被衣服布料掩盖。
半翅白色面具遮住了半张脸，锁链骤然断开，外面所有后加的装饰物全部燃为灰烬。
只有面具本体，毫发无伤，一尘不染。
……
他身上那套衣服变成了纯白色的衬衫，不规则的一角衣摆搭在大腿处，西装裤将他衬的冷静而又规矩。
外搭换了一件黑色披风，外黑里红。
他左手搭在胸前，金色的眼睛贴心地不再直视那些眼睛。
随后赶来的审判者在看到那片眼睛的瞬间便低头将脸与颈侧印记遮住。
该死的，怎么是主系统！？
【技能［禁行］已触发！】
黑白混色羽毛笔飞出，轻轻蘸了点墨水，在半空中书写着什么，很快，鲜红色咒语稳稳落在那片眼睛中央。
何应萧的嘴角轻轻勾起，额前微微卷起的头发翘着，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在那些眼睛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缓缓突出祂最不想听到的话。
“最高审判者X，在此恭送主系统。”
最高审判者并非只有一个X，但敢在主系统面前报上称号的，只有那一位。
也只有他，才算得上主系统眼中的最高审判者。
在技能触发的瞬间，那片眼睛被刺中，迫不得已闭着，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随后便被金色光芒吞噬殆尽。
林朝意道具栏中吊坠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闪烁的光芒更亮了些，就连速度也放慢了，像是要吸引谁的注意一般。
面具之下，黑色的眼睛微微有些刺痛。
何应萧偏头看了眼林朝意，衣角翩飞，黑白错综的布料与发尾不断随风颤动，似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对方身上某处吸引，眼眸幽深，而道具栏中的吊坠察觉到了什么后，渐渐安稳了些。
随后赶到的几位审判者微微欠身，面向何应萧行了个礼，他们能够判断出在场的剩下人知道何应萧的身份，紧接着他们在感受到周围的氛围后自觉三三两两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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